次日清晨,蕭元徹倏而出現(xiàn)在姒姬姑娘廂房,施法讓她醒來。姒姬悠悠醒來,入目處見蕭元徹已經(jīng)梳洗完畢,衣著妥帖的坐在榻前喝茶。
她只覺全身酸軟無力,看了眼錦被下周身無所遮擋,還有一抹刺目的紅色提醒著昨夜那幾番云雨,頓時羞得滿面紅云。
可又略略覺得奇怪,回想起來似乎也記不清了,也不知是那酒醉人,還是人醉人。
姒姬紅著小臉,聲音細細婉轉(zhuǎn)道:“公子,您醒了?!?p> 蕭元徹翻手變出些銀票放到桌上,冷冷道:“嗯,我也該回去了,如今醉仙樓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以后你在這也沒人敢動你,這有些銀票你留著花?!闭f罷起身就準備走。
姒姬尚未聽完眸中清淚就已漸起,淚光盈然道:“公子當真如此嫌棄奴家......”
“并非是嫌棄,而是保護?!笔捲獜睾龆掍h一轉(zhuǎn)道:“念兒你也見過了,你覺著她何如?”
“念兒姑娘美艷不可方物,姒姬望塵莫及?!?p> 蕭元徹凝神瞧著她,深嘆一口氣,道:“那都是假象,你知她是誰嗎?”
姒姬搖了搖頭,蕭元徹接著道:“她是魔族的魔君,簡而言之她本就不是個人。嗜血殘忍,殺人如麻。跟了我之后雖然收斂了些,不過她喜歡吃人這愛好還是沒改掉?!?p> 姒姬臉上已是滿臉驚駭,蕭元徹仔細觀察著她的神色,又道:“你也別怕,她也不是逮誰吃誰,一般也就吃與我親近些的侍女?!彼f得認真,并無玩笑意味。
她聲音有些微顫,低低言道:“沒想到念兒姑娘竟是如此...如此特別?!?p> “所以我不讓你跟我回焚影也是為了保護你?!?p> 聞言姒姬眼底漾出水圈,一層層,直到淚流滿面,卻不敢哭出聲,只微微啜泣道:“姒姬只想留在公子身邊伺候,為奴為婢,絕不會惹念兒姑娘生氣,還請公子不要丟下姒姬。”
蕭元徹風流一笑:“當真不怕?”
她垂淚堅定道:“姒姬不怕?!?p> 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這姒姬姑娘還是如此堅定非去焚影不可,若非對他一見鐘情,那便是別有用心了,當然蕭元徹知道很顯然是后者。
蕭元徹眼眸幽暗深邃,全身籠罩著一種黑暗氣息,待他靠近端起桌上的湯藥,來到她榻前時,她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驚恐,但只是一瞬間,她又恢復(fù)到梨花帶雨惹人憐的模樣。
蕭元徹略有深意的瞧了她一眼,而后笑笑道:“把藥喝了吧,我?guī)慊厝??!?p> 姒姬轉(zhuǎn)眼破睇而笑,接過湯藥,問道:“公子這是什么?”
他道:“避子湯?!?p> 姒姬畢竟是青樓女子,蕭元徹讓她喝下避子湯也是合乎情理,可她望著那湯藥卻似有猶疑。
他又道:“規(guī)矩而已,你別多心?!?p> 她看起來萬般不愿,但見蕭元徹神情堅決,還是依言喝下了。
廂房外的走廊上,玉北辰已經(jīng)在此站了許久。
終于等到以念獨自一人失魂落魄地從廂房里走出來,他立即上前嘲弄道:“喲,小師妹,怎么這么早就起了?”
以念看起來一副神游在外的樣子,回道:“不是早起,我是沒睡。”嗯...確實沒睡。
玉北辰瞧她一臉憔悴,眼睛尚還腫著,更是笑得猖狂,“我看你還是回去睡個回籠覺吧,蕭元徹頭一次開葷,估計是折騰了一宿,這會怕是抱著美人且還睡著呢。”
以念抬眸橫睨他一眼道:“你我好歹還坐一條船呢,看我難過,你至于開心成這樣嗎?”
雖與道以念談不上深仇大恨,但是化他七成功一事,他可從未忘記過。
玉北辰笑意不減,靠近她,挑釁道:“我可太至于了,見著你難過,我心里別提多開心了!”
以念抬眸與他對視道:“是嗎?那五師兄就別怪我心狠手辣了?!?p> 玉北辰聞言輕蔑地挑挑眉毛,不屑道:“你現(xiàn)在吃了折仙丹,一點法力都沒有,能奈我何?”
以念呲出一個毫無誠意的笑,然后突然高聲呼喊道:“救命啊!非禮?。 ?p> 玉北辰一愣,立刻上前捂住她的嘴,斥道:“道以念你發(fā)什么瘋!”
以念則是一手緊緊抓住他的手,一手開始撕扯起自己的衣飾,眼淚說來就來,故作可憐道:“五師兄你別這樣,我已經(jīng)是蕭元徹的人了,若是讓他知道你想輕薄于我......”
玉北辰嚇得不知如何言語,半晌才道:“你!你!你可是堂堂魔君,還要不要臉?。 ?p> 以念面上眼淚未斷,學著他結(jié)巴道:“我!我!我連命都可以不要,還要什么臉?”
玉北辰氣得想一掌拍死她,可他哪里敢殺她,只能怒罵道:“道以念你簡直就是個無賴!難怪蕭元徹情愿要一個妓女也不要你!”
以念不顧他說什么,只大聲喊道:“五師兄,我求求你不要!不要這樣!公子救命啊!”
玉北辰見她喊越發(fā)大聲,哭得也越發(fā)認真,正想施法定住她??捎峙滤芳碧鴫Γ捲獜馗鏍?。一想到顧承遠的下場,他一身冷汗都快把衣服打濕透了。
最后只能服軟,哀求道:“小師妹,不不不,是魔君,魔君我錯了!真錯了!求求你別喊了!要是把蕭元徹吵醒了,我可就真完了!”
沒想到她還就真閉嘴了,玉北辰摸著心口,提到嗓子眼的心稍稍落下。
豈料,隨著她的目光一回身,就看到蕭元徹已經(jīng)立在他身后,這一嚇,玉北辰差點就腿軟到給他跪下了。
玉北辰冷汗淋淋而下,魂飛魄散道:“那個...那個小師妹跟我鬧著玩呢,你可不能當真啊!”
“公子!”以念哭著一頭扎進蕭元徹懷里。
蕭元徹看著玉北辰那一臉慫樣嘲弄的笑笑,拍了拍懷中的以念,道:“好了,念兒別鬧了。玉公子一向膽小如鼠,關(guān)于這一點我還是很信任玉公子的?!?p> 以念這才適時的收了眼淚,回身向著玉北辰嘴角勾起一道挑釁的弧線。
玉北辰卻覺得是從鬼門關(guān)走了一遭,擦了擦額間的汗,很快恢復(fù)了鎮(zhèn)定,這才發(fā)現(xiàn)姒姬姑娘也跟著蕭元徹一同出來了,面帶潮紅,眼波似水。
姒姬見到二人,立刻欠身行禮道:“玉公子,姐姐。”
“姐姐?”以念皺眉,從蕭元徹懷里鉆出來,冷眼瞧著她,言語中毫不掩飾地透露著嫌惡道:“我爹娘也就生了我一個,可不曾有過什么姐姐妹妹的?!?p> 姒姬頗為尷尬,也不敢再言,只能可憐巴巴地望向蕭元徹求助。
蕭元徹對她道:“你稱呼冥姑娘便是了,焚影中下人們都這樣稱呼念兒。”
他特意點出下人二字,姒姬卻也未有半分惱怒之色,倒是再次向著以念恭敬行禮道:“冥姑娘,姒姬身份卑微,無意冒犯了姑娘,還望姑娘莫要怪罪。”
以念譏誚地扯扯嘴角,白了她一眼。蕭元徹見狀摟過以念哄了幾句,又對玉北辰道:“還請玉公子幫我跟五殿下說一聲,我將姒姬姑娘帶回焚影了,他贈的佳人我很是滿意?!?p> 玉北辰在旁一直默默留意著蕭道二人神色,似乎一切都合情合理。
三人走后,他又走進蕭元徹昨夜歇息的廂房,瞧見榻上落紅與避子湯的殘渣,這才徹底勾起了嘴角。用密音紙鳶傳信了四字:魚已上鉤。
將以念姒姬二人送回焚影,姒姬被安排在了凝淵殿旁的一處別院,蕭元徹便離開了。
顧昭容的消息何其靈通,蕭元徹帶著一個青樓女子回焚影她自然也是第一時間知曉了。
公主殿下與風塵女子共處,這場面以念想想就有趣。
可她并沒有閑心看熱鬧,被蕭元徹抓回來已有半月,如今顧承遠傷勢過重,韓慕白他們情況也未明,如果再不能拿到折仙丹解藥救人恐怕他們會撐不下去。
小侍女傳話道:“姑娘,公主帶人來了焚影,氣勢洶洶的朝著姒姬姑娘的別院去了?!?p> 顧昭容也是夠沉不住氣的,蕭元徹前腳走,她后腳便來了。雖沒有閑心看熱鬧,但任何機會都不可錯過,于是以念也動身向著姒姬的別院走去。
剛到門外,就聽到顧昭容凌冽的訓斥聲音。
以念進房時姒姬已經(jīng)被人押下了,小臉紅腫著,看著也沒少挨巴掌。姒姬見以念走進房中,旋即帶了一抹求助與凄楚的神色,低聲道:“冥姑娘......”
以念怒斥道:“真是豈有此理!”
顧昭容回身見她,幽幽道:“怎么?你是來救人的?”
以念一愣,沒了法力也打不過呀。再說她自身難保還充什么英雄?
于是連連搖手:“不是不是......”隨后話鋒一轉(zhuǎn),道:“我是說姒姬,你豈有此理!惹得我四師姐不高興。”
顧昭容眉眼一調(diào),看著她那識時務(wù)的慫包樣,譏誚道:“那你來做什么?”
以念倚靠在門邊,痞里痞氣道:“我還以為蕭元徹后宮集會呢,四師姐你不用管我,我就看看,你繼續(xù)?!?p> 顧昭容眸中逸出凌厲的光芒,丟了一把匕首給以念,道:“既然你來了,那就交給你處置吧?!?p> 以念接住匕首,綻出一絲冰冷如刀鋒的嫵媚。
走到姒姬面前,冰涼的匕首貼著她柔美的臉龐,有晶瑩的淚珠盈于她如鴉翅的睫毛上,搖搖欲墜,要緊的牙關(guān)都顫個不停。
四目相對剎那,以念竟也生出些許不忍,“姒姬姑娘,你放心我手很快,不會很疼?!?p> 說罷,手中匕首一揮,鮮血滲出她吹彈可破的臉龐,這紅白交織的色彩頗為刺目。片刻后才聽到姒姬慘痛的一聲驚喚。
“小師妹,你好狠的心吶,怎么就能對一個弱女子下得去手?這般美貌,就這么破相了實在可惜。”顧昭容此刻卻在一旁,故作驚訝道。
以念則更是驚訝,忙丟了匕首,掩口道:“原來四師姐給我匕首是想讓我殺了姒姬姑娘啊?人家是借刀殺人,師姐你是遞刀殺人,妙??!”
以念說得不錯,區(qū)區(qū)一個姒姬顧昭容并未放在心上,原是想借著以念的手除去姒姬,此刻姒姬毀容,雖不是她本意,但未嘗不可。只要是能讓蕭元徹厭惡道以念,她并不介意這焚影再多上幾個姒姬。
只是她不知,以念早與蕭元徹懷疑這位姒姬姑娘的身份,以念也不過是想一試。
若非凡人,這普通刀傷頃刻便可痊愈,但此時姒姬臉上皮開肉綻鮮血淋漓,看不出蹊蹺。甚至以念都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是否有誤了。
顧昭容倒也不再為難姒姬,還幫她傳來了醫(yī)官,留在焚影等著看好戲。
明月如鉤,清輝如水,夜來流觴。一如此時姒姬面對蕭元徹臉上的表情,凄楚無助又故作堅強的模樣。
蕭元徹撩開姒姬臉上披散下的長發(fā),眉眼中凝著些怒色,“你臉上這傷,是何人所為?公主還是念兒?”
姒姬低垂著眉眼道:“公子您別問了......”她臉上的傷已敷上了藥,可這長長的刀疤從眉尾至唇角,就算是好了,也算是毀容了。
“有我在,你不必怕她二人?!?p> “是姒姬做錯事,不敢怪公主和冥姑娘,還請公子不要再追問了。”
這個姒姬倒是極有分寸的,蕭元徹憐愛地將她圈進懷中,溫言道:“公主跋扈,念兒狠厲,都不像你這般溫柔懂事,我又怎能舍得你受委屈呢?既然你不說,那我只好把她二人叫來,當面詢問了。”
說罷,吩咐了侍女將顧昭容和以念傳來別院。
不過多時,二人便來了。
姒姬見二人到,想從蕭元徹懷中掙脫,卻不料被他圈得更緊。
顧昭容妒火中燒,正要發(fā)作,蕭元徹卻先一步冷冷問道:“姒姬臉上的傷,是誰劃的?”
“我劃的?!币阅畈患偎妓鞯?。
“你承認得倒快。”蕭元徹冷笑道。
以念接而指向顧昭容道:“雖是我動的手,但是公主指使我的!她說我若不動手,她便要在姒姬姑娘臉上劃上千百刀,還要殺了她,方能泄心頭之恨?!?p> 面對以念的倒打一耙,顧昭容氣急敗壞,道:“你休得胡言亂語!元徹你別信她?!?p> 只要在同一場景內(nèi)出現(xiàn)顧昭容與道以念,那必定是爭鋒相對,不死不休。蕭元徹露出不耐煩的神情,對著以念道:“夠了,從今日起,你禁足今心殿?!?p> 顧昭容臉上的幸災(zāi)樂禍還沒來得及展露,蕭元徹就又朝著她,冷聲道:“還有你,成親前就不要再來焚影了?!?p> 顧昭容急道:“為什么?不過是一個家妓罷了?而且都是道以念做得......”
蕭元徹深壑的眸子鋒利不已,眼底的陰鷙已猶狂風海浪般肆虐起來,顧昭容稍稍對上便不再敢言。
姒姬從蕭元徹懷里出來,跪伏在地道:“公子,一切都是奴婢的錯,請不要因為奴婢遷怒公主與冥姑娘。”
他望著姒姬楚楚可憐的臉,道:“她們害你毀容,你還為她們求情?”
“姒姬不想公子因我,與公主和冥姑娘生了嫌隙?!彼恼Z調(diào)凄苦如晦,眉眼更是晶瑩閃爍,似鮫人凝在腮邊的明珠,令人垂憐。
蕭元徹伸手撫上她的臉,一道光閃過,頃刻間姒姬臉上的傷就已愈合消失。
姒姬摸著自己重回光滑的臉龐,連連叩謝道:“多謝公子!”
話音未落,蕭元徹突然心口處劇痛,只見他眉心皺起,捂住心口,滿頭大汗,看起來似乎十分痛苦。
隨著五內(nèi)俱焚的痛楚增加,他四周的戾氣開始聚集涌入內(nèi)丹,血痕開始像一條條猙獰的黑蛇,從心口處四散蔓延,很快他的脖頸,臉上,甚至是手背處都布滿了這可怖的血痕。
抬眼間他的眼底已轉(zhuǎn)為鮮紅的顏色,他轉(zhuǎn)手幻出一把匕首,向著自己的內(nèi)丹處刺去。
“公子!”
“元徹!”
慌亂中姒姬與顧昭容同時驚呼道,卻不敢再上前,唯有以念不顧一切的奔向蕭元徹,也不知是哪里來的力氣,竟制住了蕭元徹刺往心口的手。
“你這是怎么了?是被反噬嗎?你別嚇我啊!”以念沒有了法力,此刻也無法運功為他穩(wěn)住心神,只能用力縛住他的身軀,讓他不要傷害自己。
蕭元徹似乎已經(jīng)在劇痛之下無法言語,眼看他就快走火入魔,無法控制自己。
以念急得都快哭出來了,轉(zhuǎn)念突然想到魔族一脈為萬邪之尊,可以驅(qū)除邪祟,百邪不侵。
“我的血可以驅(qū)除邪祟,你吸我的血試試!”說著她拉開自己的領(lǐng)口,露出白皙的脖頸,暗紅色的頸動脈微微跳動在其中,血液的竄動引誘著他。
他輕啟嘴唇,皓齒緩緩地刺入以念的動脈,用力吮吸,血腥味頃刻充斥著口腔。
脖頸處的劇痛,使得以念痛得臉色蒼白,卻還是咬緊牙關(guān)沒有出聲。緋紅的血液緩緩流淌,連空氣都沾染上了血腥之氣。蕭元徹漸漸平靜下來,身上的黑色血痕也開始逐漸消失。
她強忍痛楚,伸手摩挲著他的背脊,欣喜安慰道:“沒事了,沒事了......”聲音緩緩低了下去,大量的失血,使她神識有些模糊,最后眼前一黑,終于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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