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素菜包子
心中想法梳理清楚之后,夏葉瑾竟意外的睡了個好覺。夢中迷迷糊糊似乎又經(jīng)歷了一些事情,但醒來之后卻全然不記得。
不記得也是一種幸福。
正月初五傅老太爺要在家中宴請客人,所以夏葉瑾一大早就再次被拉去當(dāng)采買的苦力。鳳枝嫁人之后,公館里的丫鬟似乎一下子就變得不夠用,而直到這時大家才開始念鳳枝的好來。但這念叨沒持續(xù)多久就隨著新丫鬟的到來而煙消云散。
在后院等推車來的時候,夏葉瑾看到了傅明鑫。
他今天穿的特別正式,似乎也要出門的樣子,看到夏葉瑾,笑著朝她打了個招呼。
“這么早?”
他笑著問。
夏葉瑾點頭,指了指不遠處的側(cè)門,說今天老太爺要宴請,得早點去采買。
“采買的話,現(xiàn)在……好像又晚了點?”
見他這副煞有介事的模樣,夏葉瑾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說采買是管家的事情,我哪里夠格,我只是去推車當(dāng)苦力的。
傅明鑫沒有再接話,臉上笑容淡淡的,好像在想什么,過了一會兒,就在夏葉瑾以為他要走了的時候,他卻又回過頭來,看著她道,“你先別急著推車,我去跟老太爺說讓他叫幾個家丁去拉。哪里有讓女孩子干苦力的道理。”
“算啦……”夏葉瑾趕緊擺手拒絕,“最近這段時間大家都累,他們也有自己的活要做,采買其實算輕的了,而且分配給我的活兒也不會太重。”
那些家丁都是些老油條,讓他們?nèi)ダ少I的東西,到時候如果知道是因為夏葉瑾的起得頭指不定又有傳出什么話來。家大人多閑話也多,那么多次的前車之鑒擺在面前,夏葉瑾不想再經(jīng)歷一次。
傅明鑫似乎也看出了夏葉瑾的心思,便沒有再堅持,說要不然我去幫你。
“不用啦。”夏葉瑾有些哭笑不得,故意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開玩笑說就你這副弱不禁風(fēng)的樣子,我可不想一路照顧你。
“沒這么夸張吧?”
這一下?lián)Q成某人無奈。
他是清瘦了點,但弱不禁風(fēng)?認(rèn)真的?
說話間,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說你在這兒等我一下。
夏葉瑾有些不明所以,好在時候還早,推車也還未到,她便依舊站在原地,有一下沒一下的踢著石縫里的青苔。
傅明鑫再回來的時候,額間滲著細密的汗,手里提著一只油紙包。
他把油紙包遞到夏葉瑾面前,笑道,“這是巷口邊上姑蘇素菜館的素包子,早晨六點開賣,就只賣一個鐘,生意好到不得了。我腆著張老臉,也才買到兩個?!?p> 見夏葉瑾一副沒反應(yīng)過來的傻愣模樣,他臉上的笑容更加明媚,“這包子雖是素的,但貴在面松菜細,餡里含著香菇、豆干,裹著芝麻,味道還算不錯,但要趁熱吃?!?p> “我……”夏葉瑾一口熱氣含在喉嚨里,就是不知怎么開口。
“別磨蹭啦,我已經(jīng)吃過了,你趁熱趕緊。”
就在夏葉瑾滿心溫?zé)?,卻不知該如何開口之時,推車來了,她指了指側(cè)門,示意要走了。
傅明鑫笑著點頭,“路上小心點,我晚上回來給你帶糖果?!?p> “……”
夏葉瑾無奈,這是愈發(fā)把她當(dāng)小孩子了是吧?
雖這樣想,心中卻莫名的涌起一股暖流,她下意識的攥緊了手中的油紙包。
菜市里今天人特別多,熙熙攘攘的,到處都是黑壓壓的人頭,更悲催的是,前方似乎發(fā)生了一場小車禍,一輛黃包車與轎車擦了一下,沒有人受傷,卻引發(fā)了一陣無休止的爭執(zhí),使得原本就不寬的街道更是被堵得水泄不通。
夏葉瑾一行人剛從菜市里出來,就被堵在了路中間。前進不得后退不了,只好僵著身子杵在原地干焦急。
身邊的人幾個長工滿臉著急,一個勁的念著怎么辦怎么辦,今天可是要擺宴席的,若是晚了惹怒了老太爺,吃不了兜著走都是輕的。
夏葉瑾也無奈,可這樣堵,都不用說推車,就算是單人走出去,也得費好大一番勁。她目光四處梭巡著,想看看能不能僥幸的在密密麻麻的人頭里找到一條出路,突然視線就凝固了。
街的斜對面停著一輛黑色普利茅斯轎車,前后堵得厲害,車?yán)锏闹魅怂坪跞淌懿涣耍銚u下車窗探出頭來看了一眼。
淡藍色襖裙,前劉海短發(fā),面容白皙,猶如精雕玉琢,不是秋顏又是誰?
夏葉瑾仿佛不會動了,直愣愣的看著街對面。
這場景,與她之前的預(yù)感一模一樣。
“哎呀那不是表小姐么?”身邊的長工們也注意到了街對面的人。
“是呀,她今天是去江家呢,二太太想了半天,最后還是決定讓大少爺陪著一起比較好,誒,要我說,這世上沒有人比大少爺還要溫和識禮的了……”
“你說什么?!什么大少爺?!——”
像一記悶雷在耳邊炸開,夏葉瑾猛地回頭,一把揪住對方的衣領(lǐng)。
一股無名的寒意從心底四散開來,轉(zhuǎn)瞬便蔓延周身。
被揪住衣領(lǐng)的那個人,從未見過如此這般的眼神,冰冷刺骨像是要殺人一樣,他有些心虛的扯了扯嘴角,說你這么激動做什么?不就是大少爺陪著表小姐去江家嗎?對面停的這輛車就是大少爺?shù)摹?p> “車?yán)锬??車?yán)镞€有誰?”
夏葉瑾的聲音在抖。
對方被她這樣一本正經(jīng)又緊張的情緒搞的一頭霧水,但迫于壓力,還是開口,“今天大少爺沒有帶司機,車?yán)飸?yīng)該就他與表小姐兩個人……誒?這邊還有一車子菜呢你跑哪里去?!”
在很小的時候,夏葉瑾就懂得了長痛不如短痛的道理。
某一次她的左手在體育課上不小心錯筋,因此手臂上被貼了膏藥。幾天后手臂恢復(fù)原狀,卻在撕膏藥時遇到了新的疼痛。
細皮嫩肉的,每撕一下就疼的她齜牙咧嘴,她哭哭啼啼的問母親怎么樣才能不這么痛。
當(dāng)年還尚年輕的母親是這樣回答,如果你一口氣將它撕下來的話,疼痛的時間會縮短很多。
夏葉瑾震驚于母親如此不負責(zé)任的回答,慢慢一點一點撕下來尚且這么痛,一口氣撕,那不得直接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