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摘月
宋清安端坐在轎內(nèi),聽著兩側(cè)之聲,眉目愉悅舒展。待隊伍行到了京城最繁華的街巷,周邊聲音也嘈雜起來,不再像宮城附近那般。
裴卿早早派人開道,是以百姓都擠擠攘攘地在道路兩側(cè),伸著頭看向鸞轎。宋清安心神一動,悄悄掀起簾子一角,往外看去。
街市為了上元節(jié)已經(jīng)裝點起來,各處都掛著精致的燈籠。只是當(dāng)下還是白日,燈籠都未點起,少些氛圍。
這還是她第一次出宮,宋清安心里覺得新鮮,借著那掀起的小角看了許久。
鸞轎經(jīng)過之地,百姓皆叩首問安,直到快到山下了,喊聲才小起來。
為顯誠心,祈福隊伍皆要步行上山。所幸鎮(zhèn)國寺在的山并不高,哪怕宋清安穿著沉重繁瑣,也勉強可以走一走。她接過裴卿的手下了轎,由他扶著,一步一步向山上走去。
叩拜、焚香、靜坐……一系列儀式結(jié)束,已是三個時辰后了。宋清安在住持安排的廂房內(nèi)住下。由于竹煙還病著,這次帶來的侍女是裴卿安排的,叫翠珠。
翟冠卸下,宋清安覺得脖子一輕,整個人如釋重負。她疲憊地喟嘆一聲,其余侍女也上前為她卸下釵環(huán)、脫去翟服。
簡單梳洗一番后,宋清安便睡下了。雖然自早上只簡單用了塊糕點,餓得很,但現(xiàn)下還是困倦先戰(zhàn)勝了她。
這一覺睡到了傍晚,還是翠珠來喚她起身去用膳。晚膳后,就要去佛堂里徹夜誦經(jīng)祈福。
宋清安已換了燕居服,跪在蒲團之上,雙手合十,閉目念誦,滿臉虔誠安和。
聽著佛堂外聲音漸歇,宋清安緩緩睜開了眼睛。她拎著裙擺從蒲團上站起,一邊輕輕捶打著發(fā)酸的腿,一邊向翠珠問道:
“你可知裴掌印住在何處?”
翠珠微愣,答道:“婢子知道,公主是有什么事嗎?婢子可以代您去通傳?!?p> 宋清安抬手,翠珠趕緊過去扶住她,只聽昭定公主柔柔的嗓音在耳畔響起:“不必,帶吾去見他?!?p> 翠珠低聲應(yīng)是,將斗篷取來給宋清安披上,不再言語。
城里的聲響隱隱約約地傳上山來,宋清安聽著,越發(fā)向往。裴卿的廂房離佛堂不遠,所以很快便到了。
翠珠自覺地守在了外頭,宋清安推門而入。
房內(nèi)未點燈,裴卿不知何時又換回了那身玄色衣衫,他靜靜站在窗前,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聽到有人進來,他慢慢轉(zhuǎn)頭看來,窗外慘白的月光映在他臉上,令人生寒。
見是宋清安,裴卿懶懶抬眼,似笑非笑問道:“公主不應(yīng)該在佛堂嗎?”
宋清安走到裴卿身邊,和他一起看向窗外。此處正對山下,京城景貌盡收眼底,只見城內(nèi)街巷燈火輝煌,如星河倒注,浴浴熊熊;游人如織,手中彩燈如豆,緩慢地在街巷間移動。
“我只是,有些想裴掌印?!?p> 她語氣輕輕,說出的話很快逸散在黑暗中,卻如羽毛般在裴卿心上拂過,留下一陣酥麻癢意。
“咱家倒覺得,為百姓祈福,該比見咱家重要吧?”裴卿一手按在窗檻上,“公主不怕被人發(fā)現(xiàn)嗎?”
“那佛堂里就我與翠珠兩人,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的?!彼吻灏沧院筝p輕擁住裴卿,眼眸亮亮的。
“何況……只要有裴掌印在,我便什么都不怕?!?p> 裴卿不置可否,卻握住了環(huán)在他腰間的手。
“所以公主來尋咱家,想做什么?”
“我想……我想與裴掌印去燈市看看。”
見裴卿沒有回答,宋清安試探著補充道:“若裴掌印不愿,倒也……”
“依公主的意思?!?p> 宋清安還不曾說完,裴卿便突然答應(yīng)了。
她原只是隨口一問,裴卿答應(yīng)是好,就是不答應(yīng),她也有其他法子讓他倆接著獨處。
不曾想他真的答應(yīng)了……
宋清安心底劃過一絲雀躍,不僅是為著裴卿的允諾,還有一些,是為著能去燈市瞧一瞧。
說到底也只是十七歲的女郎,又一直囿于深宮。民間的熱鬧,于宋清安而言,自是樣樣新奇。
宋清安的身量也算高挑,但在裴卿面前也不過剛好夠著肩頭。她側(cè)了臉貼靠上去,似是依戀極了:“裴掌印待我真好?!?p> “只要公主一直乖乖的,縱是要那天上的月亮,也使得?!?p> 裴卿拍了拍環(huán)在腰間的手,宋清安乖覺地松了手,退到窗側(cè)瞧著他叫來劉泉吩咐了什么。
她整個人皆隱在黑暗中,陰影掩蓋了她的面容。先前那些戀慕神情盡數(shù)褪去,宋清安的眼眸黑沉沉的,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
我會讓你……心甘情愿將明月摘與我。
劉泉很快去而復(fù)返,手中拿著一銀色面具。
月光之下,面具上的花紋透出涼意。裴卿將面具戴上,只露出了下半張臉。
一旁的宋清安失笑一瞬。
裴卿此人雖不在意世人眼光,卻也不想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公主隨咱家來。”
裴卿負手出了廂房,并讓翠珠繼續(xù)回佛堂呆著。
翠珠偷偷望向跟在掌印身后的昭定公主,壓下心中疑惑,福個身退下。
此時大多僧人都在各自房內(nèi)修行,或是早已歇下,又加上裴卿著人處理過。宋清安隨其一路到寺門,竟是沒有遇見一人。
劉泉已備好馬匹,正在寺門等候。
裴卿先行上馬,隨后向宋清安伸手。
宋清安仰頭看去,一輪明月高懸,周圍散落著二三星子。月光傾瀉下來,灑落在裴卿身上,黑暗勾勒出他的輪廓,那面具給他添了幾分清冷疏淡。
好似神祇。
宋清安心中微動,一腳踩在馬鐙上,遞出自己的手。裴卿隨即握緊手中柔荑,將宋清安拉上馬,也圈在了懷中。
熟悉的沉香襲來,宋清安沒來由地感到安心。頭頂傳來一聲低呵,胯下馬匹“嘚嘚”向山下跑去。
迎面而來的寒風(fēng)刀般割著面頰,宋清安的兜帽早已被吹落,發(fā)髻微松,香氣隨著風(fēng)飄散,隱約回蕩在裴卿鼻尖。他分神低頭看了眼,只能見到懷中人的頭頂。
宋清安被風(fēng)吹得瑟縮了一下,往后蹭了蹭,徹底貼進裴卿懷中。察覺到身后人一僵,宋清安如得逞般笑了笑。
她真的不討厭和他接觸。
甚至…有些喜歡。
裴卿有意給宋清安擋了風(fēng),后者靠在其懷中,一時竟有些昏昏。
宋清安不自覺想到,其實她接近裴卿的過程雖危險……卻也當(dāng)真簡單。畢竟裴卿,從未拒絕過她的親密接觸。
這并不太正常,她也曾聽宮人們說小話時提到這位掌印,稱有那膽大宮女妄圖攀附裴卿,竟是被劃破臉砍了手腳扔進了掖庭。
兩人在城外下了馬,宋清安站在一旁瞧著裴卿拴馬時,一邊思索著。
裴卿對她寬容……給予優(yōu)待……其中到底要何隱情?
一個公主身份而已,只怕裴卿壓根瞧不上吧。
宋清安理了理兜帽,將身上褶皺撫平。見裴卿向自己走過來,她又掛上了柔和笑意。
流云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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