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火雷在臨笑身旁炸開，他撲倒在地，身上的鐵鍋當(dāng)當(dāng)作響，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zhuǎn)。
北國除了鐵騎，也有火器，雖然還很粗糙，但比起投石機(jī)來說，威力仍是大了許多。
“他娘的，前線那些家伙都在干什么！”
老胡罵罵咧咧地從壕溝中探出腦袋，左右四顧，見臨笑也在偷偷往這邊跑，忙招了招手，喊道：“過來！快過來！”
臨笑背著鐵鍋，一個轱轆滾到了老胡身旁，卸下鐵鍋，看著上邊的千瘡百孔，喘了口氣，拍拍鐵鍋，道：“沒想到，這玩意除了做飯，還能拿來救命?！?p> 老胡嘿了一聲，道：“讓你多背鍋，現(xiàn)在明白有啥好處了吧？”
臨笑苦笑一聲，道：“可是跑的時候，就跑不快了?！?p> 老胡瞪了他一眼，“再快你還能跑得過人家騎馬的？”
臨笑搖搖頭，又偷偷看了一眼壕溝外，道：“北國鐵騎太厲害，我們的軍隊(duì)根本擋不住?！?p> 老胡聞言，嘆了口氣，道：“我們兩個做飯的，今天只怕也要交代在這里?！?p> 臨笑咬了咬牙，道：“老胡，我們不能這樣打?！?p> “啥意思？”老胡怔怔地看著他。
臨笑道：“鐵騎沖起來根本擋不住，弓弩手射不了太遠(yuǎn)的距離，等他們的人沖到軍陣?yán)镉址挪涣思?，還不如不要擋?！?p> “不擋咋打？送死?。 崩虾牶笥值善鹆搜劬?。
臨笑道：“不是不擋，是放一個口子。反正擋不住，還不如先放個口子出來，這樣損失也小?！?p> 老胡道：“這打法能行嗎？”
臨笑道：“試試就知道了。小心，有鐵騎沖來了！”
老胡張目望去，果然一支十幾人的鐵騎隊(duì)沖入中天軍陣之中，正朝著他們這邊殺來。
臨笑扛起了鍋，道：“等下我們?nèi)r鐵騎，但不要從正面攔，要從兩側(cè)攔！”
老胡聽后一愣，“就我們兩個人？”
臨笑道：“把你認(rèn)識的都叫上啊！不然大家都等死嗎？！”
老胡想想也是，火夫營平素打仗都是躲在軍營的大后方，如今連這里都有鐵騎沖殺，可見中天的防線已經(jīng)瀕臨崩潰，再不拼一把，大伙都得死。
沿著壕溝左右奔走，很快老胡就叫來了幾十人，可這些人大多數(shù)都是和他一樣的火夫，手上就一個鐵鍋一把鐵勺，又怎么打得過北國鐵騎。
臨笑倒是緊緊抓著手中鐵鍋，道：“大家不要怕，等到鐵騎殺過來了，我們就從兩邊拿盾牌擠，把他們?nèi)珨D到溝里去！”
眾火夫一聽，這確實(shí)是個好主意，不過也有人擔(dān)心，幾個火夫，擠得動騎大馬的鐵騎嗎？
戰(zhàn)場之上，瞬息萬變，還不等這些人細(xì)加思索，北國鐵騎已是沖殺過來，臨笑扛著鐵鍋躲在一旁，等到鐵騎靠得進(jìn)了，忽然大喊道：“沖??！”
這一隊(duì)鐵騎隊(duì)聽到聲音先是一驚，待見到是一群背著鐵鍋的火夫后，紛紛大笑起來，同時一揚(yáng)馬鞭，鐵騎隊(duì)組成一個三角形，朝著眾火夫殺去。
見了這氣勢，一眾火夫都是膽戰(zhàn)心驚，有的甚至邁不動腿，本能就要朝兩邊跑。
臨笑卻沒有朝兩邊跑，而是拿著鐵鍋嚴(yán)陣以待，仿佛要和鐵騎決一死戰(zhàn)，等到鐵騎沖到他身前三十步左右，才往一旁翻了個身，滾著讓開了路，然后喊道：“擠！”
老胡聽后，大喊一聲，也豁出了性命，頂著鐵鍋就朝鐵騎沖去。
鐵騎見此，吃了一驚，伸手一槍捅去，卻捅在鐵鍋上，滑向一旁，根本不受力。
老胡吼了一聲，頂著鐵鍋砸在鐵騎之上，這名騎兵猝不及防，倒真給他撞下了馬。
“殺！”鐵騎隊(duì)長見自己的人竟然被一名火夫撞到在地，也是大怒，提槍便要刺去。
“沖??！”
剩下的火夫見老胡真的把看似不可戰(zhàn)勝的鐵騎撞到了，也紛紛頭頂大鍋沖了過來，軍營中的大鍋，比起盾牌還要結(jié)實(shí)厚重，鐵騎長槍打在上面，愣是沒捅死一個人，反倒是被一口口鐵鍋砸在馬上，戰(zhàn)馬受驚奔跑，又朝著前方?jīng)_去。
偏偏前方卻是挖好的壕溝，鐵騎隊(duì)長眼見不妙，拉著馬韁想要止步，卻見臨笑也跟著大喊起來，頂著一口鐵鍋?zhàn)采蟻?，硬生生將他推下了壕溝?p> 還不待鐵騎隊(duì)長起來，后方的人也跟著被推下壕溝，一個接一個，如下餃子般，轉(zhuǎn)眼間已是紛紛跌下戰(zhàn)馬。
“砸??！”
臨笑見此，舉起手里的大鍋，猛地往鐵騎隊(duì)長的頭上砸了下去。
落井下石的機(jī)會，誰都不會放過，眼見這一隊(duì)鐵騎真的被推到壕溝之中，剩下的火夫也拿著鐵鍋沖了上來，見到有人冒頭，便是一個鍋底砸下去，只聽得壕溝之中慘叫聲不絕于耳，如此砸了片刻，只見當(dāng)中再無人往上爬了，有一個膽大的火夫伸頭望去，只見壕溝之中的北國戰(zhàn)士，一個個頭破血流，已是被他們砸死了。
老胡見此，如釋重負(fù)，一下子躺倒在地，喘了兩口氣，這才看著臨笑，道：“好小子，這都能行?！?p> 臨笑也笑了起來，看看四周，又翻身下了壕溝，道：“趕緊把他們的盔甲脫下來?！?p> 眾火夫聽了，都覺有理，戰(zhàn)場之上，繳獲了敵軍物資，自然要先歸自己使用，等到能活下來，再考慮上繳的事情吧！
于是片刻之間，眾人已是穿上一身嶄新鐵甲，在這戰(zhàn)場上也覺得安全了許多。
“這里還有一波！”不料剛換上鐵甲，便聽得一陣喊聲，轉(zhuǎn)眼間又沖上來了一支中天軍隊(duì)，見了他們的著裝，竟以為是敵軍，紛紛彎弓搭箭，便要射來。
臨笑見此大急，忙喊道：“自己人！自己人！”
北國通用狄語，眾人聽到他一口中天口音，這才有些遲疑著沒有開弓。
老胡也喊道：“我們是火夫營的！”
對面的弓弩手面面相覷，只見后方走出一名指揮使，罵道：“放屁！火夫營怎么會穿北國鐵甲！”
臨笑忙道：“這是我們繳獲的！”
這名指揮使卻是不聽，喊道：“趕緊脫下盔甲投降！不然放箭了！”
眾人見此，面面相覷，心想還是小命重要，都紛紛去解盔甲，臨笑卻喊道：“不能解！”
老胡一怔，只見對面弓弩手早已拉滿了弓，顯然是等他們脫盔甲的瞬間將他們射死，頓時流下了一陣?yán)浜埂?p> “胡胖子！你怎么在這里！”所幸，正僵持中，弓弩手后方趕來一人，正是火夫營的張都頭。
老胡見了張都頭，真比見了親爹還親，忙喊道：“張都頭！我是老胡??！”
張都頭看著老胡也是哭笑不得，和身旁那名指揮使說明了情況，指揮使冷冷地看了看他，又看看老胡等人，擺了擺手，身后的弓弩手這才放下弓箭。
這名指揮使看看老胡等人，見老胡身材壯實(shí)，暗暗點(diǎn)頭，說道：“你們既然有本事繳獲盔甲，現(xiàn)在正是用人之際，便隨本使一同上前線吧！”
老胡一聽，臉色又垮了下來，奈何軍令如山，他現(xiàn)在要是不同意，只怕下一刻就要被射成篩子，只得賠笑道：“是，是！”
前線之上，中天和北國的軍隊(duì)已是全面交鋒，十幾萬鐵騎在沖鋒，幾萬鐵騎殺入之后又退出，緊跟著是另外數(shù)萬鐵騎沖入，如此循環(huán)往復(fù)，中天的陣線上雖然已經(jīng)有了將近三十萬軍隊(duì)，卻仍是在節(jié)節(jié)敗退，每一里都留下上千尸首。
“沖！和他們拼了！”
東山防御使華詢揮舞著手中的軍劍，面紅耳赤地大喊，他身旁是中天為數(shù)不多的馬軍，雖然還比不上天府鐵騎，卻也能牽制一二。
“咻咻咻！”
一陣箭矢破空聲響起，卻是蒼龍軍軍士在霜雪臺上放箭，此刻霜雪臺的四周皆是北國鐵騎，若是再無援軍，只怕便要失守。
臨笑到了戰(zhàn)場前線，總算看到了自己在無數(shù)個夜晚想象過的場景，所見卻是一團(tuán)糟。北國鐵騎在亂沖亂殺，中天的軍隊(duì)也在亂沖亂殺，所有的排兵布陣都用不上，畢竟只要擋不住鐵騎，任何陣型都會被沖散，在這種情況下，排兵布陣還有什么意義？
何況，幾十萬人的戰(zhàn)爭，已經(jīng)不是一場簡單的戰(zhàn)役，若不能從戰(zhàn)略全局去考量，局部戰(zhàn)役打得再好也無濟(jì)于事。
“笑子！咋辦??！”老胡見此情景也是慌了神，不由自主地看向臨笑。
臨笑左右看看，一時也沒辦法，只得喊道：“跟著馬軍跑！”
老胡問道：“我們跟得上嗎？”
臨笑道：“跟不跟得上不要緊，他們沖開一條路，我們在后面才安全！”
說罷，已是朝著華詢身旁靠攏。
“殺！”
華詢在諸軍統(tǒng)帥之中也是一個激進(jìn)派，素來喜歡身先士卒，第一個率軍沖了出去，身后東山軍的大纛飄揚(yáng)，從西南側(cè)突入北國軍隊(duì)之中，倒也引起了一陣騷動。
“隨本王殺！”北國軍陣之中，嘉利王子也是好戰(zhàn)之人，眼見東山軍沖入，伸手一揮，便率領(lǐng)數(shù)千黃金鐵騎沖了上來。
“我的媽啊！”老胡見此，嚇得兩腿哆嗦，差點(diǎn)轉(zhuǎn)身就跑。
眾所周知，天府黃金鐵騎乃是精銳中的精銳，撞到這樣的一支軍隊(duì)，誰心里都沒底。
華詢眼見嘉利王子率軍殺來，臉色也是鐵青，只不過戰(zhàn)場之上，已是殺紅了眼，此時若退，士氣渙散，就真變成屠殺了。所以眼前不管是普通鐵騎，還是銀甲鐵騎，甚至是黃金鐵騎，他都只有硬著頭皮上。
臨笑見此，心知不妙，卻也無計(jì)可施，只得隨軍而上，甫一交兵，便見鮮血飛濺，戰(zhàn)馬嘶鳴，東山軍的死傷明顯比黃金鐵騎要多很多，可事已至此，卻是無路可退，只得勉力抵御。
“轟！轟！轟！”
中天的火炮也在轟鳴，這些火藥，昔日只是繁華焰火的點(diǎn)綴，如今卻是戰(zhàn)場上的殺器，黃金鐵騎對東山軍取得的優(yōu)勢，也隨著火炮聲被一點(diǎn)點(diǎn)彌補(bǔ)。
“嘶！”
戰(zhàn)馬長鳴，華詢中箭落地，東山軍的大纛搖搖晃晃，已是有些支撐不住。
“撤！撤退！”
帶著臨笑等人上了前線的指揮使見華詢受傷，也顧不得再打，當(dāng)即下令撤退。
“不能撤！”華詢雙眼通紅，還要起來，卻是眼前一黑，又倒了下去。
臨笑見此，也拉著老胡等人，跟著華詢的軍隊(duì)后撤。
“殺！”
嘉利王子見此，眼里閃過一抹喜色，揮舞長槍，朝著后撤的東山軍追趕而來。
黃金鐵騎的殺傷力驚人，速度也同樣驚人，以東山軍的后撤速度，根本比不上黃金鐵騎的追擊速度，這也是華詢寧死不愿撤的原因。
臨笑見身后黃金鐵騎堪堪追上，不禁喊道：“往山上跑！往西興嶺跑！”
山嶺之中，馬軍便失去了用武之地，聽了臨笑的話，眾人都醒悟過來，朝著西興嶺跑去。
畢竟，中天后方的軍陣也不一定擋得住黃金鐵騎，而且后撤的軍隊(duì)會引起軍陣大亂，搞不好人心惶惶之下，便會形成大撤退，大潰逃。
雖是選擇逃亡山嶺，可黃金鐵騎追擊太急，等到東山軍逃入西興嶺中，徹底躲過黃金鐵騎追殺時，華詢身旁的指揮使去清點(diǎn)人數(shù)，發(fā)現(xiàn)隨之入山的只有五千人不到。
當(dāng)夜，霜雪臺后方，中天軍營之中。
李靖元臉色陰沉地坐在大帳內(nèi)，看著沙盤，一言不發(fā)。
鞠孝昀道：“早就該按我的意思來，守堅(jiān)城，用大炮，讓北國鐵騎再無用武之地。如今沖上戰(zhàn)場和他們硬碰硬，不是以己之短擊敵所長么？不打敗仗才見鬼！”
姚廣恩呸了一聲，道：“今天說躲到城里，明天鐵騎殺到城下，你還能躲到哪里？讓他們切斷糧草，我們都要活活餓死在郡城！”
鞠孝昀道：“那按姚將軍的意思，我們在這里還能撐多久？光光今天一天，死傷的軍士就已經(jīng)過萬！還不算那些中途逃跑和投降的！要是在這里和北國鐵騎死磕，不出十日，大家都去見閻王爺好了！”
姚廣恩道：“退可以退，但決不能像你這樣直接退到城里去！一步一險(xiǎn)，只要我們能拖住，遲早會將北國拖垮！”
鞠孝昀還要再說，卻聽李靖元淡淡道：“兩位不必再爭，先退守藏龍谷吧?！?p> 藏龍谷前可以設(shè)伏，谷中也可設(shè)伏，而且谷道就那么點(diǎn)，筑起營寨，可以拖上很久。
姚廣恩和鞠孝昀聽后，都沒有異議，卻聽李靖元搖頭嘆了口氣，道：“只是不知華將軍去了哪里……”
眾人聞言，都是一陣沉默，在天府黃金鐵騎的追殺下，東山軍只怕要就此覆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