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婆婆,最近可好?”話音未落一個身材消瘦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男子留著一撮灰白的胡子,呈三角狀滿面殷勤的笑容,見著菊婆婆連連的恭維道:“婆婆久居夾染所真是勞苦功高了?!?p> 菊婆婆面不改色的道:“還好,管家大人有何吩咐?”
雪沁抬頭看了一眼菊婆婆以及幾近討好的管家。沒有多言繼續(xù)擰著手中的蠶絲線,只聽見那個管家道:“婆婆,我是奉織造姚大人的命令來尋一個官婢去做織造大人貼身丫頭的?!闭f著眼角瞥了一下忙著干活的雪沁。
“這個…”菊婆婆由于一下看了一眼正在忙活活的雪沁,心中暗感不妙:“我夾染所的人本身就少,而且最近有些人手不夠,可用的丫頭也沒有幾個。您看呢?”
菊婆婆一下子把話鋒推dao了管家那邊,管家猶豫了一下,陪笑道:“那倒是,菊婆婆能人多勞,織造所也是指著您呢。但是織造大人指名道姓要一位姑娘,這個面子您不會不給吧。”
“那倒不會,只是不知道織造大人要的是哪位姑娘?!?p> “就是您身邊的這位白衣姑娘?!惫芗业哪槑Я艘唤z奸笑。
雪沁此時抬了一下頭,望了一下池子那邊的菊婆婆,菊婆婆示意的眼神傳了過來,讓雪沁放心。接著說道:“這樣,但是這個丫頭是福大帥帶過來的,恐怕非的在夾染所里待一陣子了?!?p> “這個無妨,若是福大帥問起,織造大人一定會給個妥善回答的,您大可放心。”說著管家拍拍手兩個中年婆子拉起正在干活的雪沁便往外走,絲毫不給菊婆婆一個說話的機會。雪沁被兩個婆子架著莫名其妙的往外走。
被婆子架著十分的不舒服,但被迫無奈還是走了很久。穿過了一條寬廣的甬道,幾人繞過了一座溪流陣陣的假山,徑直到了一群寬廣的院落前,粉墻黛瓦,流音陣陣,里面?zhèn)鱽砬鷦勇牭墓徘俾曇?。雪沁的傷口被兩個婆子架著十分的疼,不禁甩開了兩人的手道:“我自己會走?!闭f著甩開婆子的臂膀自己往前走。
一時間管家和婆子都有些尷尬了。
院落中很干凈雅致,幾塊壽山石頭襯著一排排清新松嫩的柱子,仿若是黛玉所住的蕭湘館,一個青袍男子坐在一架十五弦的蝶形古箏前,波琴弄音奏的是十面埋伏,琴聲高高低低的奏響,一派緊張的氣氛環(huán)繞在竹林中。
雪沁一臉的凜然看都沒有看彈琴男子一眼,一旁的管家連連道:“大人,雪沁姑娘帶到了?!?p> 男子細眼直鼻,微微挑眼看了一下雪沁,仰起尖尖的下頜道:“恭迎雪沁姑姑了。”說著還起身擺手作揖道,樣子極其風雅。
雪沁吃了一驚,姑姑兩字在心中震了一下,不禁警覺起來。男子看到雪沁忽然緊張起來的神情,微微一笑道:“姑姑不必多慮,此處天高皇后遠,你不說我不講,一定沒有人知道。”說著朝身邊的幾個人擺擺手,把幾個人支應(yīng)走了。
雪沁更加有些感到不妙,環(huán)視了一下四周,除了竹子便是墻,基本上沒有逃脫的機會。橫著心看了一眼說話的年輕男子,男子輕佻的眼神也正好滑過雪沁的臉,似笑得講道:“姑姑,此處只你我二人說話不更加方便?!?p> 話音剛落雪沁像觸電一樣往后退退,幾乎要頂?shù)胶竺娴囊慌胖褡由狭恕?p> 男子撩袍子從古琴后面走出來,站到雪沁前面,淡淡的竹子味道夾扎著男子身上莫名的香氣一下子圍繞到雪沁周遭。男子抬起袖子時,一股檀香的味道傳出來。雪沁勉強笑笑道:“大人喜檀香?”
男子還以為雪沁估計要被自己的輕浮所嚇,聽雪沁一講反倒自己退了兩步,一手袖子道:“姑姑明鑒,確實是檀香,只不過不是在下喜愛而是必不得已才用的。”
“世上不得已之事太多,大人不用一一講來,只要說一下為何找我來便可?!毖┣吣坏目粗凶?,絲毫沒有了之前的害怕。
“這個,就要從前些個說起了?!蹦凶臃祷氐焦徘僮缼咨铣槌鰜硪粔K燒的發(fā)黑的石頭,“這塊石頭,姑姑你認得吧?”
雪沁乘著天色看了一下,隨手摸了一下身上,果真那塊蜜臘不見了。
“姑姑現(xiàn)在是不是很想知道在下是從哪里拿到的?”男子玩味似的看著雪沁,目光中透漏出一股不可捉摸的紈绔氣息:“是從福大帥的腳邊?!?p> 后半句把雪沁都震一下,“福大帥的腳邊?”
“不錯,這塊蜜臘不是我的手下拾到的,是??蛋驳氖窒伦钕鹊玫?,后來輾轉(zhuǎn)到了我這里,特別說一下應(yīng)該是在你們賭場格斗的時候被我的人拾到的。”男子用帕子擦了一下手道:“姑姑,還是還給你吧,據(jù)說這塊蜜臘是情郎送的,意義應(yīng)該不同吧?!闭f著將石頭靠邊放到了花梨雕花木幾上。
雪沁忿忿的收起桌子上的蜜臘,順手還狠狠地瞪了一眼桌子后面的織造大人,心中不禁想到,這個古代的八卦男,愿明天早晨被竹子砸死。
男子看著雪沁兇狠的眼神,淡然一笑:“姑姑不必如此,本是同道中人,又何必相煎呢?”
“同道?”兩字在雪沁心中嘀咕一下,接著道:“比起大人小女子只是皮毛?!?p> “哪里,姑姑一夜閱完了織造地下的卷宗可是奇人,我從八歲起背方了解一部分?!蹦凶犹翎叺目粗┣?。
“哪里。不求甚解罷了?!毖┣呋匮劭戳艘幌履凶樱骸翱椩齑笕耍俟拢藲q被前任織造大人收為義子,年少好學通學多種語言,滿蒙漢藏回疆苗語緬甸語皆為深學,而尼泊爾,倭語也多為通讀。十三歲探花,十四歲官拜大學士,十六歲封疆大吏,后一段被抹去了,然后便是織造大人,掌管天下織造之事,更勝有些不能深說的,妾身就不講了。”
男子仰頭哈哈笑了一聲,“姑姑的外表真會騙人,讓我有種弱質(zhì)纖纖的感覺,不料卻是如此聰慧?!蹦凶幼哌^來圍著雪沁繞了一圈。衣袂飄飄的樣子讓雪沁不禁疑惑了一下,接著道:“不才,為了保命傻子也會變聰明的。”
“姑姑這樣的傻子非一般人能做到。”男子眼中的挑釁漸漸放平了:“姑姑,一筆交易能讓你活,你做不做?!?p> “不做?!毖┣呦胍矝]想的說道:“活著并不只有活那么簡單,若是有機會何不妨為自己爭一個前程?!?p> “哈哈?!蹦凶有χ钠鹗謥恚骸昂靡粋€前程,姑姑區(qū)區(qū)一個小女子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一定不是尋常的人。好這筆買賣成交了?!?p> 雪沁看了一眼男子,慢慢道:“只這么簡單?”
“那當然,只要姑姑乖乖的留下來,知道什么不同別人講。便是最好的買賣,一來這樣可以保命,二來可以在適當?shù)臅r候為大家爭個前程?!蹦凶有χh(huán)視一下雪沁,弄得雪沁十分的不舒服。但雪沁還是勉強說道:“好,定當不讓你失望。那我可以走了么?”
“可以,姑姑現(xiàn)在是自由人,想去哪里都可以。我所有的人都不會與姑姑為難的?!蹦凶诱f著一挑袖子指著門外道。
一陣竹林清風刮過,雪沁感覺涼涼的,腳下的石子路也不那么擱腳了,心有余悸的想到,羅綺,啊,羅綺你又救了我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