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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得美人歸

第二回:從來一怒為紅顏

抱得美人歸 聽弦.QD 7165 2007-08-16 10:09:00

    美人一笑亂烽火,木馬屠城需十年。

  多情總被無情戲,一怒從來為紅顏。

  楚歌心中顫抖,陳國竟已被攻陷了,而美兒也被抓來了!恍惚間,竟站了起來。一旁的雪公主卻是眼明的,她一把抓住楚歌的手,暗渡了一陣鳳凰火燒醒了楚歌——這可不是你該出頭的場合!楚歌明白了母親的意思,緩緩坐下,看向母親的眼神卻有些奇怪:母親手下的商隊一定早得到消息了,卻未告訴自己,母親,這是何用意?

  他從雪公主臉上也尋不得答案,只能望向廳堂的入口。

  天地仿佛突然亮了一下,一個女子踏上最后一級臺階,跨過了玄檻,邁了入來。在一眾偉岸的金甲武士押解中,她是那樣的嬌弱,卻又那樣的奪目,那樣的婀娜,那樣的一塵不染,仿若冰山的雪蓮,越是在嚴寒中越是綻放出圣潔的光彩。

  人間豈有這樣的女子呵,她的葉眉如此多彩,她的星眸如此閃亮,她的鼻翼如此巧嫣,她的粉唇如此嬌嫩,而最醉人的是她那化不開的愁,輕紗一般的愁呵,讓人心碎的愁。

  所有那楚臣,雙雙眸子也都亮了,他們的靈魂都顫抖在女子扶搖的步姿里,收攝在女子無上的容光中,臣服于女子絕世的風華下。

  所有人都愣在那里,無言無語,沒有人注意到,那雪公主微微地皺了皺眉,又微不可查地、輕輕卻堅定地搖了搖頭。

  美兒站定在了楚國的大殿之上,依禮拜了,半晌卻未聽得莊王出言相詢。雪公主望向自己的王兄羋侶,見他也呆在那里,遂輕咳一聲。羋侶驚覺自己有些失態(tài),心道,這美人竟比傳聞更美百倍,天仙化人?。∶Φ溃骸跋掳莺稳?!”

  “俘婦太康城未亡人媯姬氏,拜見楚王。”美兒微微低首,向莊王道:“敢問大王,為何武力破我陳國,陷我陳民于水火?”

  “陳國媯舒弒君,罪勝我楚國叛臣斗氏一族。寡人深知其害,顧念楚陳之誼,在內(nèi)亂未定之時便忙去助陳平亂。我軍所至安慰居民,秋毫無犯,哪來陷萬民于水火之說?!媯舒在陳弄得人心皆怨,又將陳成公打發(fā)去晉國。我軍一到,便得陳國大夫轅頗等人鼎助,誅止媯舒,保全社稷。入那宛都,也是百姓做主,開門迎我。此征乃順天之義舉,德之所在,民心所向,何須武力!此等討逆之事,想你姬氏也出自君王之門,當是懂得的。”

  美兒抬起頭來,明眸閃亮,直視那正席的楚莊王,道:“此原是陳之內(nèi)務,國之內(nèi)亂,卻何敢勞煩上楚?退一步說,大王口口聲聲‘為陳除叛’,又怎可囚禁陳成公,不放他東歸?”美兒并非沒有逃走的機會,卻又怎忍心陳國滅在自己手中,她本就是外柔內(nèi)剛的,誰也勸不得。株林中,她打發(fā)走了惜花,主動來見這楚君,在她心里,要為陳復國做最后的努力,便不能夠,也不過將性命留在這南地,是抱了必死之心來的。如今楚君之心陰狠,話卻顛倒得如此堂皇,美兒已知難有僥幸,橫了一顆心,但求速死,也不在意沖撞莊王了。

  “本王義師伐陳,清除那為害一國的逆臣媯舒,如今平定,自然是要輔陳成公真正掌權陳國的。我上楚大國,以禮義治邦,又怎會貪圖一時一地之利益?!成公正從晉返陳,于我軍路遇而已,為他平安,寡人只是請他暫停,待陳境安定而已?!闭f到這,羋侶稍頓,心道:此時并吞陳國非是佳時,當是以媯午小兒為傀儡,暗控陳國為上的,你美兒縱有慧名,不過一介女流,哪里懂得這些治國之理!當然,女子也未必都是不諳政事的,自己那王妹便…想到這,向左手邊看去,那雪公主面色依然冷靜,看不出任何波瀾。

  莊王定定神,接著道:“不過……需你留在我這楚地為質(zhì),以誘來那逆賊媯舒,只有斷了這禍根才能保得陳的平安。若你允了,不日寡人便令大軍送那陳侯回國復位;若……”卻故意拖音不言。

  美兒心中一驚,這莊王既答應陳侯復國,卻不知包藏什么更深的野心了,哎,自己又怎是這楚王的對手,原先一番舍身救國的心卻有些涼了,“若是姬蠻哥哥在此,就好了……”美兒聞莊王之聲,早知其惡意,只自己一弱女子,當此喪亂之時,又何來言語之權?只能應了,冷道:“不幸國亂家亡,賤妾婦人,命懸大王之手。倘賜矜宥,愿充婢役!”

  那邊莊王自見到美兒,早就將她視為天人,心中想著的不過是獨占罷了,已把美兒看作魚肉,也不掩飾,向眾臣道:“楚國后宮雖多,如媯姬者絕少。寡人意欲納之,以備妃嬪,諸卿以為何如?”

  一旁老臣屈蕩忙長身道:“主公,此婦乃天地間不祥之物,據(jù)吾所知者言之:引兄蠻,害媯于,弒陳侯,勾媯舒,出孔儀,喪陳國,不祥莫大焉!天下多美婦人,君王何等身份,怎可取此淫物,以貽后悔?”

  莊王心知美兒至今尚是處子,差點就要脫口而駁,看了看沉寂的雪公主,卻終于還是沒敢說出,只是道:“如子靈所言,寡人些許畏之!”

  雖說屈蕩阻莊王,卻將美兒說得如此不堪,那楚歌聽了再也按耐不住,不顧母親雪公主拉著自己的衣袖,起身諫道:“不可,不可!吾主用兵于陳,討其罪也。若納媯姬,是貪其色。討罪為義,貪色為淫。以義始而以淫終,伯主舉動,不當如此。”美兒忽在堂上聽到楚歌聲音,不由得一震,望向楚歌,眼神復雜之極。那邊楚歌一句終了,被雪公主一把拉著坐了下來,順手點了穴道,再動彈不得。

  莊王聽了也不得不有所考慮:“簫弦之言甚正,寡人不敢納矣。只是此婦世間尤物,卻何人可收留得?”

  公子側(cè)在旁,見莊王不收用,大著膽子跪而請道:“臣兒無妻,乞我王賜臣為室。”屈蕩又奏道:“吾王不可許也?!惫觽?cè)怒道:“子靈不容我娶媯姬,是何緣故?你說主公娶不得,我亦娶不得,難道你娶了不成?”屈蕩連聲曰:“不敢,不敢!只是公子為儲君,卻怎可續(xù)人遺弦,偏是此風liu艷婦!今后這美姬又怎能統(tǒng)領宮院、母儀南疆?”楚歌聽得這話,突有所悟,母親知道自己與美兒的前塵往事,莫非她也有如此考量?!

  一時之間,廳堂之上皆靜寂了,呼吸之聲可聞。那邊雪公主卻突然發(fā)話:“物無所主,人必爭之。臣妹聞連尹襄老,近日喪偶,賜為繼室可也?!闭f此話,明眸直逼莊王。

  莊王心道:那襄老早已老朽不堪,卻哪有福緣消受這美人?只不過這樣的安排卻是最佳的,暫時令得眾人不爭,于這美人又沒有半分損傷!哼哼,寡人打這一仗,控操陳國是明,而欲求這絕代佳人為暗,終有一天她是我的!點頭應允,眾人再無可爭,此事也就這么定了。美兒拜謝而出,臨別時望向楚歌一眼,眼神揉碎了楚歌的心。他身不能動,呆坐在案前,清淚雙流而下。

  此番是:

  陳侯荒亂命留株,無罪媯舒反遭誣。

  吊伐莊王早算定,從此美姬困郢都。

  又說此情是:

  有心盜藥悔碧嫦,無奈虞姬刎霸王。

  吳宮沉魚因越蠡,紫臺落雁平狄疆。

  二番閉月葬哀漢,醉酒羞花亂盛唐。

  美人淺吟春xiao短,千古誰嫌兩情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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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襄老引兵從征,不日歸來。莊王召至,以美姬賜之,夫婦謝恩而出。公子側(cè)倒也罷了。只是屈蕩諫止莊王,打斷公子側(cè),本欲留與自家;見莊王賜與襄老,暗暗叫道:“可惜,可惜!”又暗想道:“這個老兒,如何當?shù)闷鹉菋D人?少不得一年半載,仍做寡婦,到其間再作區(qū)處。”這是屈蕩意中之事,口里卻不曾說出。

  冬去春來,春盡夏至,半歲中諸人無事。楚歌隨著母親,學著調(diào)理家國大小,幾次要去看望美兒,都被雪公主攔了回來,但知美兒無恙便好了。只是惜花隨媯舒等人潛逃,憐月畏罪也沒了蹤影,如今美兒更是孤單,雪公主總算顧念當初美兒對楚歌的照顧,派了自己親信的女侍伴隨美兒左右,也時時將些消息傳于楚歌,讓他少了些掛念。

  莊王愛慕美兒,時常讓美兒入宮去撫琴獻藝,卻總不許她使用風雪琴,美兒辯爭了一次之后,雪公主卻突然提出風雪琴乃是屈族祖?zhèn)髦翆?,不能落于外人之手,生生將那琴奪了回來,只是將當初方竹仿制的那張換給了美兒。美兒心怒,卻在人家屋檐之下,怎能不低頭?況自己現(xiàn)在身份與質(zhì)子也無別,能有些許人身自由便不錯了,那些身外之物又如何護得?!如此,夜夜扶著張假琴,再也不得展顏。楚歌知道了,卻也無可奈何,自己母親的心思深似海,算無遺策,又是慣用權威與智謀的,自己沒法為美兒奪回那張琴了,一直有心,卻也一直為憾。

  次年六月間,齊惠公薨,世子無野即位,是為頃公。楚與齊一向交好,有著聯(lián)齊制晉之意,故莊王遣申叔時,往行吊舊賀新之禮,半路上卻聞得鄭國又出了一樁典故:鄭靈公康因只黿魚分食不公被公子歸生弒了。

  穆公總計有子十三人:公子康自平了萬景之后繼位,即為靈公,除了他與公子堅,以下尚有七子掌實權,曰公子去疾字子良,曰公子喜字子罕,曰公子騑字子駟,曰公子發(fā)字子國,曰公子嘉字子孔,曰公子偃字子游,曰公子舒字子印,此七人又合稱七穆,乃鄭國之后百十年最強悍的政力;余者公子德因和萬景同謀叛亂,又在媙司馬營內(nèi)作倀,已然兵敗身隕了,公子羽在萬景之亂中喪了命,公子志卻是年少夭折的。

  最后一位便是公子歸生,字子家。他平日里與靈公康頗多不和,雖是一員勇將,卻少了謀略,總看不慣自己這個孱弱而好色的大哥,時不時給靈公找些不痛快。

  姬蠻如今在鄭國那是呼風喚雨的人物,但也自知自事,穆公許多親兒在那兒虎視眈眈,自己不過是個外甥,頂多也僅為螟蛉義子,又如何能占據(jù)鄭國國君的大位。自己是母親與穆公兄妹亂倫所生,雖則諸國間這類事多了去了,終歸不是什么合禮法的,若被人知曉了,恐怕單是口水就淹死了。靈公與自己總是不對光色,又是個軟弱無能的君王,姬蠻一直十分苦惱這問題,在諸位公子中尋個可以取而代之的。那公子去疾倒是個聰明人,且與自己交好,可偏偏對于權勢沒太多興趣,能安安穩(wěn)穩(wěn)做個太平大夫便已滿足。這日里正思索此事,卻聽得密報:楚國那邊派了使臣來,贈送了靈公一只黿魚。

  說起來,不過是只龜鱉之類,鄭地商貿(mào)如此發(fā)達,此物也算不得新鮮,可其中意味卻是深長了。姬蠻將年余來搜集的情報一一比對,越發(fā)對靈公生出恨意。他打發(fā)走密探,自個兒在屋中沉思良久,終下了決心,大步出得府去,喝道:“備馬來!”

  姬蠻縱馬天街,向那公子歸生住處去了,恰在半路遇見,兩人并轡而行,談論些國政軍事。姬蠻握韁之食指,忽然翕翕自動。食指者,大凡取食必用著他,故曰食指。姬蠻將食指跳動之狀,與歸生觀看。歸生異之。姬蠻笑道:“無他。每若跳動,是日必嘗異味。前使晉食石花魚,后使楚食天鵝,去歲將陳食合huan橘,指皆預動,無次不驗。不知今日嘗何味耶?”

  將入朝門,內(nèi)侍傳命急喚宰夫。歸生問有何事,內(nèi)侍忙答道:“有鄭客從漢江來,得一大黿,重二百余斤,獻于主公,主公受而賞之。今縛于堂下,使我召宰夫割烹,欲以享諸大夫也。”歸生不由嘖嘖奇道:“戰(zhàn)神爺這食指果然神奇!真有異味在此呵?!?p>  姬蠻二人既入朝,見堂柱縛黿甚大,二人相視而笑,謁見之際,余笑尚在。那邊靈公有些驚疑,問道:“卿二人今日何得有喜容?”公子歸生對曰:“子蠻與臣入朝時,其食指忽動,言每常如此,必得異味而嘗之。今見堂下有巨黿,度主公烹食,必將波及諸臣,連帶著我也享了這口福。食指有驗,所以笑耳!”靈公頗有不悅,這二人分明調(diào)笑,不把自己這鄭公放在眼里,心中已有了計較,道:“驗與不驗,權尚在寡人也!”

  二人既退,歸生向姬蠻道:“那子康從來小氣,異味雖有,倘君不召子,如何?”姬蠻當然知曉靈公康的脾性,口上卻道:“既享眾,能獨遺我乎?”

  至日晡,內(nèi)侍果遍召諸大夫,群臣畢集,靈公命布席敘坐,笑向眾人道:“黿乃水族佳味,寡人不敢獨享,愿諸卿共之。”諸臣合詞謝曰:“主公一食不忘,臣等何以為報!”

  坐定,宰夫告黿味已調(diào),乃先獻靈公,公嘗而美之。命人賜每臣黿羹一盤,象箸一雙,自下席派起,至于上席。恰到第一第二席,羹已盡矣,只余空鼎,此時,靈公大笑道:“寡人命遍賜諸卿,而偏缺二位,是汝二人數(shù)不當食黿也!食指何嘗驗耶?”自是靈公故意吩咐庖人,做的手腳了。欲使姬蠻之食指不驗,借此羞辱于他,留下笑柄。

  姬蠻還怕靈公不這么做呢!他早算定靈公康是這么個小肚雞腸之人,如今早有計較。那那邊公子歸生已然著氣,今日百官俱得賜食,獨不與己二人,羞變成怒。那邊靈公得意道:“寡人這還有余,有本事你來吃!”眾官皆忍不敢樂,那姬蠻是何人?勇武無雙的護國大將呵,整個鄭國誰不怕他的武力,自平定景、媙二亂之后,姬蠻在鄭國權勢無雙,如今靈公當眾羞辱他,他又豈會罷休?!

  那邊姬蠻長身站起,徑趨至靈公面前,以指探其盤,取黿肉一塊啖之,道:“臣已得嘗矣!食指何嘗不驗也?”言畢,直趨而出。身后歸生見姬蠻都這么做了,也傻乎乎跟了上來,抱起那盤子來,道:“既然靈公盛情相邀,那我也不客氣了?!睅卓趯Ⅻx肉啖盡,連湯羹也沒給靈公留下半滴。在眾人瞠目結(jié)舌之中,以袖拭口,揚長而去。

  身后靈公暴怒,當著群臣投箸罵道:“這兩個家伙!如此欺凌寡人!豈以鄭君無尺寸之刃,不能斬其頭?!”眾臣誰又敢作聲,皆告了罪不樂而散。在他們看來,雙方都不會罷休,又要有禍亂了。

  那邊公子去疾即趨至姬蠻府上,告以君怒之意,誠意道:“明日可入朝謝罪。”姬蠻道:“吾聞‘慢人者,人亦慢之?!嚷遥瞬蛔载煻熚乙??”去疾曰:“雖然如此,君臣之間,不可不謝?!?p>  姬蠻正視去疾的雙眼,道:“我鄭國自楚孟明入侵而民生大亂,萬景之叛更傷了元氣,穆公亦薨,后又經(jīng)媙司馬之禍,國勢紛崩。這三番國禍中,你口中這個君倒是做了些什么?楚人未至,倒先跟著阮姬逃走,萬景一叛便為其所擄——你也該記得,他這個君也是叛臣萬景扶植的,只是個傀儡君王罷了!如此一個膽怯善逃的君王,如何統(tǒng)領風雨之中的鄭國?!只是因媙司馬之亂,暫不宜動他,故才將他勉強留在了鄭君的位子上??墒撬??統(tǒng)鄭以來又做出些什么事情來!不過是留連花叢,縱情犬馬,二十余歲的人了,還是成天彈弓不離手,于那些國務軍要一點不知,一點不懂,也一點不愿問,如此的君王,不能行政也扶不起來,留他何用。從小而大,子康的品性如何,你是最清楚的,那是怎樣一個小肚量之人,便做君子也是不能,況為君王?。。〗袢罩?,你也看在眼里,他不過是因平日里我對他做的那些惡事多有勸諫,懷恨在心,尋隙滋事,羞辱于我,姬蠻怎能向這小人謝罪?我又何罪之有!最重要的是:立他之時,穆公尚在世,他這個靈公不過是個偽王吧!”其實還有一點,阮姬與媙司馬偷情多年,這公子康是不是穆公所出還真是個問題,但一來死無對證,二來一旦論及此事難免牽扯到美兒,這總是姬蠻心中的隱痛,他有意無意避了過去。

  去疾也知姬蠻所說皆是實情,無可奈何,輕嘆一聲,告罪而別。

  次日,一同入朝。姬蠻隨班行禮,全無觳觫伏罪之語。倒是歸生心上略有不安,奏道:“臣懼主公責染指之失,特來告罪。戰(zhàn)兢不能措辭,望主公寬容!”靈公冷言道:“寡人恐得罪子家,子家豈懼寡人耶?!”拂衣而起。

  姬蠻出朝,邀歸生密語道:“今日主公怒我倆甚矣!恐見誅,不知子家如何區(qū)處?”

  歸生也不答言,返回府邸,又有門客聽了姬蠻的支派,來向歸生掩耳道:“公子,不如先作難,事成可以免死。”那邊歸生卻道:“六畜歲久,猶不忍殺之。況一國之君,敢輕言弒逆乎?”卻是將那鄭靈公比作了年老的畜生了,言語中也有些松動之意。

  那邊姬蠻知道尚缺一把火候,探知歸生邀來公子去疾商議,自是知道去疾會勸止歸生所為,卻有意使人在都城中處處揚言道:“子家與子良早夜相聚,不知所謀何事。”

  歸生聞之,忙密約姬蠻,道:“緣何放此言耶?”姬蠻不慌不忙,一字字道:“主上素無能,亦無道,其端,已見于分黿。若行大事,吾與子共扶子良為君,以親昵于晉,鄭國可保數(shù)年之安矣。若順著靈公媚楚,你我將無葬身之處。子不與我協(xié)謀,以王之為人,子亦必先我而死!”歸生素性魯直,答道:“靈公懦弱,又如此陰狠,如此之君,卻也留著無用。咱兄弟就如此這般做了吧!”乃陰聚家眾,乘靈公夏祭齋宿,用重賂結(jié)其左右,夜半潛入齋宮,以土囊壓靈公而殺之,托言“中魘暴死”。

  此事見于《左傳·宣公四年》,后人將其歸為成語“染指于鼎”,喻沾取非分之利,卻不知這其中牽扯許多鄭國政事利益、新仇舊怨、親晉或楚之爭,只道是靈公因只黿魚而死,卻是委屈了這一代昏君了。

  次日,歸生與姬蠻共議,欲奉公子去疾為君。去疾大驚,以死堅辭。姬蠻等無奈,只能立了公子堅即位,是為襄公。襄公雖不是哥哥康那樣的廢人,卻也不是個善人,忌諸弟黨盛,恐他日生變,私與公子去疾商議,欲獨留去疾,而盡逐其諸弟。去疾亦勸他打消這個念頭:“先君父王夢蘭而生,卜曰:‘是必昌姬氏之宗?!蛐值転楣?,譬如枝葉盛茂,本是以榮。若剪枝去葉,本根俱露,枯槁可立而待矣。君能容之,固所愿也。若不能容,吾將同行,豈忍獨留于此,異日何面目見先君于地下?”襄公感悟。乃拜其弟皆為大夫,并知政。姬蠻則陰遣使求成盟于晉,以安其國。

  得了鄭臣弒君這個借口,楚莊王覺著攻鄭的時機又成熟了,忙使公子嬰齊為將,率師伐鄭,晉使荀林父救之,雙方在鄭地一番大戰(zhàn)卻是不必細述了,只是不幾日身在郢都的美兒得了戰(zhàn)報,連尹襄老戰(zhàn)死在鄭晉交壤之地了。

  婚后半歲余,雖則二人沒任何親近,卻也相敬如賓,那連尹襄老是個真正的善人,似是美兒父爺一般,因她先前受那許多苦,也將美兒寵著的。也是由他,美兒才暫少那許多狂蜂浪蝶的騷擾,可襄老如今身死異鄉(xiāng),自己的命運又將飄向何處?!

  聞訊之后的美兒,打發(fā)走身邊所有侍從,出得廣廈來,看六月雨飄,不由得愁望南天,淚水漣漣,一腔的哀怨沒排解,向誰訴。

  正是:

  嫦娥無情空留恨,江山棄我伴霓裳。

  美人垂淚一世短,千古誰嫌兩情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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