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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得美人歸

第七回:荒淫何時方得盡

抱得美人歸 聽弦.QD 3598 2006-02-11 09:12:00

    二箭著奇謀,三國頻戰(zhàn)仇。

  從此四方去,一生未可休。

  銅錐客回目張望,那放箭之處一騎卷塵遠遁,轉瞬已逝無影。他躍下馬來,去看泄治的情形。那箭穿透泄治的左胸,鮮血從他的口鼻眼向外噴冒,血壅氣道,已無生機。泄治掙扎著欲說些什么,銅錐客湊耳前聽:

  “陳……陳……陳……”

  伴著這對陳的眷戀、不舍與嘆惋,泄治的生命消逝。至死,他的手中還抓著一把陳國的泥土。故土,故國,這情隨著泄治的熱血染透了他身下的土地,陳國的土地,這是他愿意用生命捍衛(wèi)的。他也確實用生命和熱血去捍衛(wèi)了!

  在今日之前,銅錐客早已聽說過泄治的耿直,但他將這種耿直當作了泄治對陳侯的愚忠,當作一種政治的手段而不屑一顧。但當此時,當他抱著泄治失了魂魄的身體,看著那仍在滲出的鮮血,心中卻燃起了一團烈火,他明白了泄治對祖國的這種愛,這種無奈卻又深沉博大的愛!銅錐客站起身來,他向陳國的先祖發(fā)誓,他會找到這個人,這個殺了泄治的小人。

  …………

  株林之外,媯舒已守了一夜又一日。他命兵士封了株林的各個路口,再不許人進入,要將這個原本讓他又敬又愛如今卻恨之入髓的女子,困老在這一片疏林中。

  天色漸晚,媯舒望著沉寂在夕陽中的株林,花葉零落,雀鳴稀疏,霞遠于西,冷風唱著寂寥的晚曲。多么寧靜,多么自然,多么舒婉的景象,但這一切的表象之下卻隱著他一家的恥辱與哀痛。傾城殊絕色,隕命為紅顏。媯舒固然曾因父親傷害了生母而憤懣,但又怎能看著自己的年輕寡母作出這樣有損門楣的事情。

  確實,自美兒廣納裙臣后,太康賦貢減了、軍餉加了,原先被卡的商道也通暢了,陳侯也給了媯舒這個親侄兒更多的實權。但是,憑著后母輕解羅裳而換取這一切,媯舒的心中又怎會感激!

  他現(xiàn)在一顆心煩亂之極,陳國正處于一場大風雨中,北晉南楚虎視眈眈,楚國更有意將陳國變成他們的陳縣;太康局勢不穩(wěn),新興的商賈和富戶正漸蓄家臣,擴展勢力;家中又連逢亂事,除了那讓人牽懷的水仙妹子,這邊的株林又頻舔煩惱。如何才能止這株林風月,還媯家清白?他暫無更好的法子,唯有將林子圍上,讓那些無恥的君臣知難而退,求一個蚊蠅不擾罷。

  正在媯舒望林興感之時,一陣蹄聲漸響,遠遠一駕馬車奔來。

  “又是什么人!”媯舒突覺得一陣火氣上騰,居然又有人慕“名”而來!提著子母鉞翻身上馬趨前。

  “怎么是你!”媯舒見著來人,卻吃得一驚,“你莫不是上次沒打夠!——你怎地一身血!”

  “小子,今天來不是和你打架的?!睂γ孳嚿咸乱蝗?,正是那手持銅錐的中年豪客?!澳闱疫^來!”

  媯舒上前一看,那車上正躺著泄治,渾身浴血,已然身亡。

  “泄大夫!”且不說泄治當初與媯于意氣相投,交往甚厚,如今他更是朝中之柱石,突見泄治隕命,媯舒如何不驚:“這是怎么了?。?!”

  銅錐客只將所見略述,后道:“泄大夫似是以此為陳侯之意,依俺看來,卻是未必……”話未說完,卻見媯舒眼睛直勾勾盯著泄治的尸身,仿若那上面長出一朵花來。

  “你在看什么?”

  媯舒并未理他,緩緩從泄治身上拔出那奪命的箭枝。他的所有精神和所有靈魄仿佛都被那枝箭完全吸引?!斑@箭是有些特別?!便~錐客先前也已注意到此箭,但連他的見多識廣,也未知此箭之來歷。

  但看那箭,箭頭尖長且圓,為奇異金屬所制,上刻三道螺紋,嵌入銀絲,箭身黑中泛紫,入手沉重,不知何木,尾羽竟也是紫黑色。

  媯舒突然大叫一聲,奔入株林之中,將個怔怔的銅錐客落在外面,大手抓著亂蓬蓬的發(fā)髻發(fā)愣,不知這媯舒是瘋了不成。

  美兒經(jīng)了昨夜的高熱,又無醫(yī)士診治,一日里未見好轉,正在舊榻麻布間昏燒著。媯舒一陣雷雨般闖進她的臥處,把一旁侍奉的花月二婢嚇了一跳,連忙護在主母身邊,驚恐地望著狀若瘋狂的少城主。

  媯舒也未理睬她們,徑直奔向其父的靈牌,拿起了那支奪去了媯于生命的冷箭。

  一模一樣!

  一模一樣!

  兩枝箭一模一樣?。?!

  媯舒大叫一聲,沖了出去。

  “你要去哪里!”銅錐客和媯舒的幾名親衛(wèi)在美兒臥室之外攔住了他。

  “我要殺了他!”媯舒紅了眼,沒想到,自己的親伯父、堂堂陳侯竟然做出這樣暗箭滅親的卑鄙事!

  銅錐客一把抓住他,一旁的幾名親衛(wèi)也都上前攔阻?!澳銈円墒裁矗⌒挪恍盼野涯銈兌細⒘?!”“聽俺說一句,這事不一定是媯平做的,前前后后不對勁啊……”“一定是他,只有他,他害怕我父親功高震主,他害怕我父親忠言直諫,他害怕他的王位不保,他能干出來,就像對泄治叔叔!”媯舒整個人繃緊如一張憤怒之弓,只待離弦而出。

  “俺還是覺著媯平做不出這事來,其中怕有隱情——話說回來,就算真是媯平干的,你這樣跑過去,你能殺了他!”

  “父仇不共戴天!”

  “俺明白??墒?,你這一去,真能在宮中殺一個來回,以一人闖過數(shù)千兵甲?”銅錐客這話有理,媯舒固然是驍將,也不可能突破陳宮的防衛(wèi)擊殺陳侯。媯舒在幾個人阻攔下,稍冷靜了些,他也明白這樣沖過去報不了仇。這件事還要從長計議!銅錐客看著漸漸平息的媯舒,又看看他手中拿著的兩枝箭,憂色籠于面上。

  媯舒就那樣默立著,從最后一縷日光散盡,至漫天星光初照株林。終于,他動了,吩咐手下人將株林的守衛(wèi)撤去,恢復一切為原狀。銅錐客看著媯舒那么平靜地做這一切,心道:此子本可為一方百姓造福,卻如今,陳國的黎民呵,又要在他的不得不報之仇中遭殃了。輕輕嘆了一聲,銅錐客轉身離去,媯舒也未留他。

  美兒休養(yǎng)幾日,身子漸好了起來。生活似乎一切如舊,只是她比之先前更無歡無笑,不怒不言,整個株林之冬亦越顯冷清。而自泄治死后,陳侯君臣再無所憚,同往株林,和局間歡。在他們眼里,美兒愈發(fā)脫陳出俗,愈發(fā)嫵媚動人,愈發(fā)攝魂奪魄。媯舒那邊似乎沒了動靜,全然放任這株林內(nèi)日日花舞,夜夜弦歌。陳侯擱下了眾夫人并他的家國廟堂,終日與孔儀二人盤桓于株林,同唱這野史。對此后人頗有貶詞云:“自古青春有幾,更憐國內(nèi)嬌姿;荒淫只怕沒休時,欲海沉淪無底?!?p>  非亂花迷人,是人迷亂花。這世間多的是那些只為權勢屈服、錢貨迷眼、潘玉動情的女人,亦有為著情欲而迷了真心的婦人,此后人所謂男子但有“潘、驢、鄧、小、閑”便可成事也。人生一世,春秋百年,這其中,又得幾歲青春,幾度花開。于是乎,男兒追花弄柳,女子招蜂引蝶——空虛?寂寞?于這生命中尋一點真意?可真意又豈是放縱!但只是守住自己的心、對自己的愛忠誠,卻是如何之難?!

  “煙花散盡留幾許,一時荒唐,一世荒涼;

  奈何橋頭等三年,一顆真心,一刻真情?!?p>  我們所求的,不是前者,便是后者。

  那些俗魯之人又怎知,這株林之內(nèi)不過是布了一個局,一個吞噬蜂蝶的蛛網(wǎng)。株林者,蛛林!美兒心中所思所想固非淫亂,其身更是潔如白玉。

  美兒的心原本已空了:時不我與,造化弄人,不若存一個孤芳自賞,讓那青春伴了孤燈殘卷也就罷了,——只那些恨又怎能平!美兒被那場血腥的屠戮勾起了許多往事,愛與恨,交織成一個不解的結。

  她要那兩次負了她的男子償付,為他做過的那所有事情償付!當初在孟莊之內(nèi),后來在郁川城中!!!

  只是世事未如她所策,她這一絲恨意落入了別人的舊謀新計之中,終至于后來之結局,無悲無喜,落了個大地茫茫、干干凈凈。天運人道,有多少可以在計算之中?!嘆一聲荒野白骨,美人又如何!

  這一日,美兒剛剛送走了陳侯眾人,回到屋中,收拾那些污穢的殘局——這事情不能交給媯舒派來的那些侍女,以免泄了密謀,只能由她和花、月來做?!皯z月呢?”“公主,她到林后池塘濯洗去了?!薄叭ズ八貋戆桑矣惺虑檎f?!?p>  惜花去不多時,匆匆忙忙趕了回來:“公主,您快去看看!”美兒惶惑著隨惜花穿過株林,在池邊灌木處立足。那池邊,憐月正提籃而回,遠遠的,一騎黑裝飛逝。惜花小聲道:“方才小婢看到憐月和一男子糾纏不清,怕……”美兒冷冷道:“無須多言,我已知之!”二人轉身回了正屋。

  憐月拎著籃子回到院中,心仍在猛跳,她在內(nèi)室之外捋平衣服,輕喘了幾口氣,平復了呼吸,挪步而入。屋內(nèi),美兒公主正在擦拭風雪琴,而惜花將那些紅紅綠綠的飾物撤去,換上粗麻織物,沒有人在意她,可她還是覺得似乎所有人都已經(jīng)知道了她所做的一切,尤暗自緊張。

  美兒其實也真未去想憐月,她一邊擦拭著風雪琴,想起的卻是當初把這琴帶到她身邊的那個美顏如花的弟弟——楚歌。她聽聞楚歌要去尋找親生父母,但不知何處可尋,唯有扶琴輕嘆,為楚歌祈福了……

  一川煙雨三秋夢,斜撐紙傘帶風歸。

  楚歌,楚歌,這片飄零的紅葉,現(xiàn)在在哪里,他還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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