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不信?”梁與肖平靜的看著小龍蝦,他自然是知道瞞不過這位尊上,但這種事雖然扯蛋,卻又無從查證,就連梁與肖他自己都無法解釋出個所以然。
小龍蝦沉默片刻,低聲問,“你想學(xué)什么?”
“啊?”梁與肖眨眨眼,“什么想學(xué)什么?”
小龍蝦的眼神無目的的飄著,從這一坨衣服,飄到了另一坨衣服上,就是沒往梁與肖的臉上落,他的聲音比剛才還輕,但卻更誠懇認(rèn)真,“你不是要我給你補課嗎?”
梁與肖笑了笑,這個在寒峰呼風(fēng)喚雨、舌燦蓮花、城府深沉、叱咤滬城的尊上,什么時候這么一根筋了?
如果現(xiàn)在給他鋪張講臺,他會不會真的能拿杯參茶走上去,開始誨人不倦了?不對,小龍蝦只會自覺的背上一個三百斤的立枷,然后雙膝跪地,一臉虔誠悔意的對自己的“罪行”供認(rèn)不諱。
末了,不求原諒,只求責(zé)罰。
每次只要一涉及到“寒峰往事”,小龍蝦就會自動進(jìn)入到“罪人”的角色中,等著也怕著交待罪行。
梁與肖實在看不了他這副冤大頭的樣,“你不需要跟我交代什么,我也沒有強問你的意思,有些事,不管我該不該知道,我還是知道了,但這改變不了任何。往事已矣,你打算背著它們走到什么時候?”
小龍蝦輕聲問著,“你知道的那些,是吳不知告訴你的嗎?”
“吳不知當(dāng)時雖然只是不慎溜了一嘴,但我也是有腦子的,我不會分析推理嗎?”梁與肖吃定小龍蝦不會去找吳不知對峙,而那個半大老頭有太多事瞞而不報,決不是個無辜的主,所以梁與肖極不吝嗇的送了吳不知一口燒得烏漆麻黑的大鐵鍋。
小龍蝦不了解吳不知,但對驍管事的秉性還是清楚的,“不慎”二字從來沒有在他的人生中出現(xiàn)過——梁與肖的三五天夢境不假,但他也確實看到了風(fēng)花雪月。
一直以來,小龍蝦的心尖被無數(shù)幽冥下墜著,卻是頭一回感覺到有一雙手在幫自己托著。
梁與肖站起來,一顛一簸的繞過兩坨衣服后,走到小龍蝦面前,“這個世上,一處有一處的規(guī)矩教法,國度之間的法律還不一樣呢,就像我們這些利器人……”
小龍蝦忽然抬頭看向梁與肖,眼神深的近乎壓迫。
梁與肖本能一頓,自覺改口,“像,像他們那些利器人,恒黑海覺得越界者皆可殺,吳不知認(rèn)為不鬧事者亦可留,是不是也都有道理可講?”
“那你怎么看?”小龍蝦問道,“是殺是留?”
“當(dāng)然是留了!咱們家大圣還在那里面呢!”梁與肖回身指了一圈,“那這些你怎么看?到底帶哪件去?。俊?p> 鬧鐘響之前,兩人就出發(fā)了,梁與肖半信半疑的聽了小龍蝦的話,最終一件大衣也沒拿。
本以為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會在“退休”后才能實現(xiàn),沒想到提前了。
有了小龍蝦這個老司機后,梁與肖一點都不想再碰車了,放倒副駕座椅,舒舒服服的躺在上面,“哎哎,你想過沒有,等這邊的事都結(jié)束后,你會住寒峰還是滬北城?還是兩塊地方換著住,雨露均沾?”
——他還知道自己是滬北城的人。小龍蝦微微轉(zhuǎn)動了下眼珠,順著梁與肖的話問著,“什么樣的程度算結(jié)束呢?”
梁與肖晃蕩著腳尖,“像吳不知說的那樣,不是還剩下一些添亂的嗎,把那些處理干凈,我們這伙人就可以功成身退,安享晚年了?!?p> 小龍蝦想了想,“寒峰吧?!?p> 梁與肖側(cè)頭看向他,小龍蝦平靜如常,片刻后問道,“你呢?”
“大圣的首選應(yīng)該是選寒峰,他早前就想養(yǎng)企鵝了,但是有明月在,估計他會遷就老婆去滬北城住,那個不合群的吳不知要留在安浮城守著他的店——這么說,只有你自己選寒峰了?”梁與肖抬起座椅,胳膊肘撐在車門上,拄著下巴,“那我去寒峰陪你,我們繼續(xù)做室友吧。”
小龍蝦笑笑,“但是這次換我做房東了,房租打算怎么付?”
梁與肖覺得這樣的氣氛很好,彎著眼睛回道,“用雪人付,每個月給你堆一個雪人,并負(fù)責(zé)后期的修補維護工作,保證它們的精神面貌百年如一日?!?p> 小龍蝦的腦子里已經(jīng)有畫面了,那一群浩浩蕩蕩的“小白人”遍布寒峰,終年不化,還“青春永駐”……要說壯觀還是詭異呢?
“笑什么,行不行?。俊绷号c肖騷包的舉著那雙骨節(jié)分明,玉指纖纖的美手,翻來覆去的看著,“我這雙手雖然相貌堂堂,文質(zhì)彬彬,但實則虛有其表,它拿不了文縐縐的東西——像是什么畫筆啊,雕刻刀啊這類的,那些東西到我手里就是兇器了,我只能徒手拼一拼了,就雪人了,行不行?”
“以后寒峰有新的一批管事衛(wèi)了。”小龍蝦笑容溫煦。
太陽初升,光束均勻的散在這個老司機的臉上,縱使那人的睫毛再濃再密,還是根根都被勾上了金邊,小龍蝦輕輕握著方向盤,指尖偶爾點動,眼中浮光躍金,心中靜影沉璧。
梁與肖從看到黃土山壁時,就開始默默的記路了,山路雖然只有一條,沒有分叉路口,但四處毫無二致的景色,實在找不出顯著地標(biāo),他只能用最笨的方法記著車速和相對應(yīng)的時間,比如——五十碼行駛六分鐘、五十五碼行駛十二分鐘、四十八碼行駛四分鐘……諸如此類。
期間,還偶爾跟小龍蝦閑聊幾句,假裝并沒有很在意周遭的環(huán)境。
他在心里盤算著,自己第一次跟小龍蝦來這里時,由于疏于防備被弄暈了,當(dāng)時車停的位置一定不是入口,小龍蝦那么謹(jǐn)慎,一定是在媒介前或者媒介后的地方叫他停車的……
又過了十分鐘,梁與肖臉色一沉,他看到小龍蝦真就把車停在了第一次來時的那個地方,然后淡淡一笑,“還記得這里嗎?”
梁與肖想著——把老子弄暈一次,我自己來這吃過午餐一次,這是第三次了,當(dāng)然記得!沒想到第一次來時就停在了大門口,你還真是一點都不防著我!之前一個小時的用功,都是在算計自己嗎?
梁與肖勉強的提了提嘴角,笑中帶淚,記了滿腦子的數(shù)字,瞬間化成一縷幽怨的青煙,散的無影無蹤。
兩人下了車,小龍蝦繞過車頭,走到副駕門前,伸出手,“把你的玉佩給我一下。”
梁與肖經(jīng)剛才的無用功一場,心中怨毒的小火苗燒的正旺,覺得實在有必要扳回一局,盡管對方壓根兒就沒出戰(zhàn)。
只見這人大臂一揮,瀟灑的掏出玉佩,像雷神高舉著自己的錘子那樣,緊緊握著寒峰的“門鑰匙”。
梁與肖的手臂平行于地面伸得筆直,肌肉線條緊繃,煞有介事地走到山體前,維持同樣一個動作足足十幾秒,也沒見到“門”現(xiàn)形,僵持越久越尷尬……
他回頭看著小龍蝦,挑下眉毛,態(tài)度硬正,“鑰匙孔在哪?”
小龍蝦無奈的笑笑,找不到家門還能這么囂張,怎么會有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