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有余,懷煦日日去星耀宮看洛瑤,她不再整日落淚,只是側(cè)躺著蜷縮在床上,下巴幾乎抵在膝蓋,整個人消瘦得不成人形,雙手緊緊攥著發(fā)簪。
她的眼神黯淡的就像籠了一層霧霾,滿是絕望和哀傷。
微風吹開半掩的窗戶,雨點落在她束在腦后的黑發(fā)上,星星點點,瞬間便隱入她的發(fā)絲。
“洛瑤,多少吃點,好嗎?”
她依舊如往常那般,絲毫沒有半點回應,不少仙娥來伺候時都被洛瑤這番模樣嚇了一跳,若不是她偶爾眨著眼睛,胸口緩慢的起伏,還真以為她斷了氣。
懷煦放下粥碗,用毛巾輕輕擦著她的臉,“現(xiàn)在不想吃,那就等一會再吃,洛瑤,你躺了都有半月,什么時候才肯與我說句話?我剛登帝位,近日要處理的事屬實多了些,莫不是在怪我沒有時時陪著你?今晚我便搬回星耀宮,我們還住一個院內(nèi),好嗎?”
琉璃看著懷煦低頭走出屋,迎上前問道:“洛瑤也不肯開口與陛下講話?”
懷煦點點頭,囑咐道:“琉璃,你多備些她愛吃的小食,每隔半時辰送進去一次,我那里不用你去伺候,洛瑤交給別人我不放心,你就留在這照顧她,還有正殿重新收拾出來,我今晚搬回來住?!?p> “那怎能行?哪有天帝不住九霄寶殿的道理,還有近日我瞧陛下日日處理政務,整夜燭火都沒熄過,又瘦了許多,琉璃心疼你?!绷鹆дf著,委屈抹抹眼淚。
“不用操心我,就按我說的去辦,還有那些不重要的小活,讓旁的仙娥去做,你替我照顧好洛瑤就夠了?!?p> “是,琉璃知道了?!?p> 龍魚族宮內(nèi)——
陸離緩緩睜開眼,坐起身掃向周圍陌生的環(huán)境,對自己的身世,來龍去脈沒有半分記憶。
鐘靈端著藥碗進屋時,看到陸離醒來,激動地沖上前,“你終于醒了。”
茶杯摔碎的聲音吸引他的注意,陸離推開眼前這個摟住自己脖子的陌生人,“姑娘,我們可認識?”
險些都忘記給他灌了忘川水,鐘靈想起懷煦的話,如何讓陸離信任,那就全憑自己的本事。
鐘靈眼珠賊溜溜轉(zhuǎn)著,想出一套說辭,“你是天界太子陸離,龍族后裔,而我是你未過門的妻子鐘靈,你為了與我長相廝守,拋棄身份和地位,心甘情愿與我待在此處?!?p> “那我為何會什么都不記得?”
鐘靈挽著陸離的胳膊靠在他肩上,“不都與你說了,你為了我拋棄天界,那你父神當然不肯放你走,你便與眾仙大戰(zhàn)一場,傷到了頭部,還是我救你出來的,照顧你足足大半月,你雖然醒了什么都不記得,不過等傷好了,說不定有日就會想起來?!?p> 龍族?聽起來還挺厲害,只是為何平白無故冒出來一個未過門的妻子,陸離略顯嫌棄掃過眼前的人,琢磨一番,嘟囔道:“我以前品味如此差勁么?不管怎么看她也不符合我喜歡的類型,還為她拋棄身份地位?看來我腦袋的傷早就有了,比現(xiàn)在更嚴重?!?p> 陸離推開她靠在自己肩膀上的頭,“鐘...鐘靈是么?”
“嗯嗯,我叫鐘靈?!?p> “行,我記住你的名字了,鐘靈,我問你,如果...如果我說我后悔了,現(xiàn)在回天界認錯,與你解除婚約,繼續(xù)做我的太子,還來得及么?”
陸離屈起腿,將胳膊搭上去,眨著眼睛,一臉認真等著答案。
鐘靈早已氣的渾身發(fā)抖,壓著性子,勉強擠出異常難看的笑容,抓住陸離的手,細聲細語道:“不行,你說了會娶我,天界現(xiàn)如今已經(jīng)除去你的仙籍,詔示六界你死了,你不能再回去?!?p> 陸離抽回手夾在胳膊下,昂昂頭,朝門外使著眼色,“行吧,我知道了,我如果真的說過那肯定娶你,但現(xiàn)在我剛醒來,需要些日子緩緩,我累了,你出去,我自己在這想想,沒事別進來打擾我?!?p> 走出門的鐘靈跺腳泄憤一番,自語道:“陸離,為何你都沒了記憶還這般語氣?你就如此不待見我?早知道應該把你的心都換了才對!”
嗯...嗚...
星耀宮洛瑤屋內(nèi)傳來撕心裂肺的嗚咽聲,守夜的兩個仙娥早已見怪不怪,繼續(xù)打著盹,“別管她,她每晚都如此做噩夢,反正現(xiàn)在她又不會說話,沒人告我們的狀?!?p> 深夜回到星耀宮的懷煦聽到聲響趕去屋內(nèi)...
“沒聽到里面的聲音么?你們還敢坐在門口?滾!”
推門時,洛瑤瘦弱的身體更是蜷縮著,眉頭微蹙,雙眼緊閉,臉上掛著汗珠,雙手攥著胸口的衣襟,那細密連綿的疼意令她渾身顫抖。
夜越深,她胸口的疼痛就更濃。
懷煦的心也跟著緊縮成一團,扶起洛瑤抱在懷中,“我知道你心里難受,你哭出來就會好,或者你罵我一頓,打我一頓都行,但我求你,別再這樣折磨自己。”
琉璃帶著藥王趕來,但藥王只是無奈搖搖頭,“陛下,這心病小仙實在束手無措,您就是殺了我,洛瑤仙子的病,我也瞧不好,要是二殿下活過來再見洛瑤仙子一面,她或許就能好起來?!?p> 在懷煦臉色變得更難看前,琉璃連忙拽著藥王出了屋,“你說話也不注意點,能隨便提那個名字嗎?要不是我及時拉你出來,你的命就怕要舍在今日。”
“多謝琉璃姑娘,那小仙回去了?!彼幫跆嶂幭渑艿娘w快,深怕懷煦會找自己麻煩。
司命時不時來探望洛瑤,看著往日活奔亂跳的人竟會消瘦至此,像完全失了魂般,毫無半分精氣神。
“洛瑤,你可得振作一些,我還等著你去司命府改我的話本,小白也總是把你掛在嘴邊,吵鬧著要來看你,還有阿冉和擎翼,前些日子我去尋他們,也沒了蹤跡,許是陸離殞身后結(jié)界破壞,他們被魔界又帶了回去,那么多事等著你去做,你倒好,不吭不響就知道躺在這,我們大家都在等你醒過來。”
片刻寂靜后,司命長長嘆著氣,轉(zhuǎn)身離去,“我明日再來看你?!?p> ......
鐘靈推門而入時,發(fā)現(xiàn)陸離已不在屋內(nèi),追出水面見他坐在湖邊發(fā)呆,“陸離,你傷還沒好,怎么能跑出來?”
陸離低頭一笑,“湖里悶,胸口又疼,出來透透氣,夜里風大,你回去吧,我想回天界看看,總感覺丟了什么東西在那?!?p> “你不能去!”鐘靈張開雙臂擋住他。
“為什么?”
“因為我是你的妻子,你要聽我的話?!?p> “我們不是還沒成親,而且我以前很聽你話么?”
鐘靈連連點頭,“不管何事,你都會征求我的意見?!?p> 是么?陸離拔拉著鐘靈的腦袋推去旁邊,“現(xiàn)在起不是了,日后我想去哪便去哪?!?p> “陸離,你別去,天界的人都以為你死了。”
陸離停下腳步拐了回來,無意識地抬手朝鐘靈鼻尖輕輕一刮,“這個家是你做主還是我做主?你越不讓我去,我就偏要去?!?p> 腦海中突然閃過一絲熟悉的畫面,陸離閉上眼努力回憶,除了一晃而過揉著鼻尖的手,什么都想不起來。
陸離抓起鐘靈的手放在她自己鼻尖上,仔細觀察著,嘴里喃喃道:“怎么感覺不太像?”
“你這是在...”
“沒干什么,你回去?!标戨x松開手,不由自主在衣袍上擦了擦,徑直離去。
回到天界的陸離,隱藏氣息跟著感覺來到一處熟悉的地方,星耀宮?這名字瞧著還怪惹人厭,為何偏偏這間屋前有那么多仙娥把守?
我睜開眼,目不轉(zhuǎn)睛盯著門外...這氣息是...陸離...我拼命地想喊出聲,可就是出不了聲。
仙娥們聽到屋內(nèi)的嗚咽聲,知道洛瑤又做了噩夢,不情愿走了進來,“仙子,你不睡覺,我們也得睡覺啊,你每晚都在這鬼哭狼嚎,我們怎么那么倒霉?”
陸離見屋門打開,好奇心驅(qū)使下跟著仙娥走進屋,掃了一眼仙娥們簇擁的床榻,沒看到人,只看到露出床外一截白皙的手臂,是個女子?他連忙轉(zhuǎn)過身不再多看,喃喃道:“無心之失,我這就走?!?p> 他的氣息就在屋子里,離我是那么近,我使勁推開擋在面前的仙娥,就是說不出半個字。
仙娥們也著了急,“仙子,你哪里不舒服?想要些什么?”
陸離的目光停留在墻上掛著焚羽劍,“姑娘,這劍有些眼熟,我先帶走了,過幾日再來還你?!?p> 我眼睜睜看著墻上的焚羽劍憑空消失...
陸!離!
洛瑤這突如其來的一聲,驚醒院內(nèi)所有的仙娥。
陸離停了下來,回頭望著星耀宮,揉了揉隱隱作痛的胸口,“方才是有人在叫我?”
仙娥們連忙分頭行動,去藥神府,去九霄寶殿,有的則端來飯菜。
看著突然忙做一團的星耀宮,陸離瞧了眼手中的劍,莫不是發(fā)現(xiàn)丟了劍?還是快點離開。
熟悉的氣息散去,我的心也跟著離去,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懷煦走到屋內(nèi),發(fā)現(xiàn)周圍散著陸離的氣息,墻上的焚羽劍也跟著消失,看來他已經(jīng)醒來了,不過他沒現(xiàn)身帶走洛瑤,說明鐘靈已經(jīng)給他服下忘川水。
“陛下,剛剛洛瑤仙子開口說話了,還打算跑出門去?!?p> “她說了什么?”懷煦坐在床邊,擦著洛瑤臉上的汗珠。
仙娥們又哪敢提起那個名字,猶豫再三下,小心翼翼回道:“她...她喚了二殿下的名字?!?p> “那你們可曾見到有人進來過?”
“奴婢們一直守在門口,就是只蟲子也沒放它進來。”
“知道了,下去。”
懷煦命人連夜打造出一把威力雖不及此,但能以假亂真的劍掛回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