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國京都
盛市街頭,一滿身酒氣的白衣男子,手提酒壺,腰懸長劍,一步三搖,在人群中晃悠行進。眾人見此,也是紛紛避讓,不愿接近,以免沾染酒氣。
這白衣男子生得劍眉星目,八字胡須,雖是年過知命之年,卻也難掩俊俏。
瞧見街邊正有一酒家,不禁面露喜色,輕搖酒壺,壺中早已空空如也,借此之機,便是前去蓄滿。
店家見有一酒鬼外來,心生嫌棄,強作笑容上前招待,躬身問道:“這位爺,您要些什么?”
那白衣男子趴倒在木桌之上,似是周身無力,右手高舉酒壺,喚道:“店中好酒盡管上來,銀兩足夠,我這酒壺也順道一并灌滿?!?p> 店家得令后,離去準備,不至半盞茶的功夫便是提來兩大壇酒水。
白衣男子見到酒來,強撐起身,也不理會那盛酒杯碗,舉起一壇便是酣飲。店中其余飯客也從未見過此狀,紛紛暗嘆海量。
一飲過后,整整半壇酒竟是被其一氣喝盡。那白衣男子提袖拂去嘴角酒痕,大呼痛快。
此時,從門外又是一人提劍而入,見到白衣男子酒醺之狀,微皺眉頭,卻還是在其對面坐下。
白衣男子緩緩道:“谷正罡,你終于來了。”
無人可想,提劍入店之人竟是燕疆九絕中,號稱“劍絕”的谷正罡。
谷正罡面露慍色道:“若非你我相識多年,怕是難以識出這酒鬼,便是那瀟灑風流的太行劍仙李長歌?!?p> 李長歌聞言不怒反笑,笑罷,又是舉起余下半壇酒水飲盡。
谷正罡正色道:“如今太行派弟子仍是對外宣稱掌門如何無敵,是不愿承認你之現(xiàn)狀。李長歌,醒醒吧!阿嬌已然離去,你如此消沉又有何用?”
李長歌聽聞“阿嬌”二字,如五雷轟頂,面色劇變,低聲道:“你懂些什么!沒有她,縱使我無敵于天下,也是無用!”體內真氣隨話字傳出,店中數(shù)十壺罐聞聲盡碎。
谷正罡未言,李長歌卻又緩緩柔聲道:“無情之人笑我癡,我笑無情人懵懂。她本就沒有走,一直在我身邊陪伴。夜夜睡夢,總能望見對我微笑?!闭f罷,嘴角不禁上揚,面露癡笑。
谷正罡注視對面近乎癲狂的李長歌,長嘆一聲,終究是道:“你此次不遠千里,來京都尋我是為何事?”
李長歌恢復神色,回道:“如今江湖大變,風云莫測,我已不愿再去沾染腥風。此次前來,是想了卻一樁心事,完罷便隱居太行,日日守候阿嬌,再不復出。”
“什么心事?”
“與你一戰(zhàn)!”
谷正罡與李長歌雖是相逢多年,且均是劍術超凡,已臻化境,卻未曾有過一戰(zhàn)。
李長歌又道:“我既已決心封劍,最后一戰(zhàn)需得酣暢才罷。你號稱‘劍術冠絕大燕’,天下間便是再無這般合適的對手了?!?p> 谷正罡聞言思索片刻,正聲道:“我是不會與你一戰(zhàn)的?!?p> “為什么?”李長歌呼道。
谷正罡仔細打量對面之人,說道:“你已不是從前力壓群雄的劍仙李長歌了,如今淪落這般模樣,不配我拔劍。”
李長歌強壓怒火,沉聲道:“你可否再說一遍?”
谷正罡嗤笑道:“除去君身三尺雪,天下誰人配白衣。李長歌你還配此言嗎?你還配這劍仙之名嗎?”
李長歌聞言面目猙獰,手冒青筋,欲抽長劍將這谷正罡立斬于此,但最終還是壓下心火,并未發(fā)作?;氐溃骸肮日福丛辉?,你又怎知我不配?”
“我心中的李長歌,是那三十年前力戰(zhàn)五岳掌門而不敗的太行劍仙!是那江湖劍術第一人!是那一劍可破天下法的武學至尊!而非你這般只因喪失愛妻,便整日嗜酒不清的酒鬼!”谷正罡此時已無心再坐,起身手指李長歌呵斥大罵道。
說罷,便是毅然轉身離去,頭也不回,只余那座中一人。
李長歌望見其遠去背影,終是未起身追趕,手指輕輕撫過腰間佩劍,長嘆一聲,回首直呼道:“店家,我那酒壺可有盛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