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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如山

第二卷 恣肆夏花 第四章 彭仕陽喪妻 5

歲月如山 一二言 3166 2019-11-05 14:42:08

  他話音剛落,那毛家三妹又接著問:“可是,你不是說過要離婚的話嗎?我姐說,你的意思是如果她介意你在外面有女人,你就把她的戶口調到了武漢后,要跟她離婚?”

  彭仕陽苦了臉:“三妹呀,吵架時的氣話怎能當真!好不容易把她戶口調出去,還有三個伢要養(yǎng)育,我怎么會跟她離婚呢?離了婚,我怎么能一個人帶大三個孩子?”

  毛家三妹跟著說:“現(xiàn)在我姐人都沒了,你說這話也沒用!這樣吧,你先到一邊去下,我們有事問下這位老鄉(xiāng)警察,叫您趙哥哈?”

  彭仕陽離席后,毛家大哥壓低聲音,靠近趙警察的耳朵說話,這些話旁邊的馬知遠也聽到了:

  “趙哥,你是法院工作的警察,又是我們同一個鄉(xiāng)的老鄉(xiāng),我們相信你。你不覺得我妹的死,彭仕陽有嫌疑嗎?我們懷疑是他喂的農藥呢!”

  趙國良緊皺著眉頭,面色凝重,看了一眼側面的馬知元,沉吟了一下,又看著對方:

  “是的,你的懷疑不是沒有道理。我看了現(xiàn)場,也分別問了昨天在家的幾個人,我的判斷是‘不可能’!為什么呢?一,弟妹毛珍珠服毒而死,一種可能是自殺,第二種可能當然是他殺,她不是孩子,知道那是農藥不可能誤喝,即便是誤喝也不可能喝這么多。而且死前她的神智是正常的,并沒有糊涂,當然情緒肯定不對。而他殺中,她死前最后一個在現(xiàn)場或第一個到現(xiàn)場的人,嫌疑最大,這是常識,我們都想得到。我想,以彭仕陽的聰明,如果這事是他做的,他殺人后肯定會躲避一下,不會再第一個趕到現(xiàn)場去,他會讓別人先進去,發(fā)現(xiàn)了,他再過去。他既然是有心謀殺,不會傻到不想擺脫自己的嫌疑。這種事不會是夫妻吵架時一時動氣打對方一巴掌,那是臨時發(fā)脾氣,這是要命的,一定得思前想后,蓄謀已久,肯定會想到要保護自己。”

  趙國良吸了一口煙,接著說:“第二,你們知道,毛弟妹的性格多疑而且剛烈,如果是有人加害于她,她會奮力抵抗、呼喊,她知道家人一般都有人的,大聲喊叫就有人會聽到。但如果是自殺,一心尋死的人的聲音就不會太大,她怕別人知道了。因此,從死之前聲音大小來說,自殺的可能性更大。”

  他又說:“這第三么,我認為不太可能是他殺,我了解了下,她死亡的時間就只在前后十五分鐘以內,這之前和之后,房屋進進出出都有人,而地點正好是她自己房的里屋沒有人去。但殺人總會有聲響的,被殺的哪會那么乖不掙扎、不反抗呢?只在那個前后的十幾分鐘內,弄出點聲音不會被外面的其他人聽到。這太巧了,他殺難得找到這合適的時機。更關鍵的是,別人都不知道她的行蹤和時間安排,還都以為她下田勞動了,這樣的話時間是很隨機的,并不好選擇,不符合謀殺的規(guī)律?!?p>  他沉思著,習慣性掏出那盒過濾嘴煙,自顧自點燃了一只煙,吸了一口,才想起要敬同桌的其他人,就一支支地遞出敬了,又接著說:

  “這第四就是,珍珠弟妹曾喝過農藥自殺過,說明她在想不開時是有自殺傾向的,她的性格太偏激、太剛烈!在沒人勸解時,她想不開就尋了短見。這個,可能與她患的甲亢病有關,情緒激動時難以自己控制?!?p>  他的話說到這里就停了,聽者都黯然,不作聲。

  停頓片刻,馬知元端起杯子,敬毛大哥的酒說:“毛大哥,我是彭仕陽最好的朋友,您大概也聽說了,當年我們縣兩個‘亦工亦農’招工,就是我和你家妹夫彭仕陽,后來我們在一家單位不同的船隊,毛弟妹早幾年在武漢時,有一次跟彭仕陽拌嘴,我還勸過她呢。我曾多次聽仕陽說起過您,說您識大體,顧大局。他原來與珍珠弟妹幾次吵嘴時,幾次都是您勸和的。聽仕陽說,弟妹有兩次慪氣回娘家,都是您勸她回來的。對您這樣的好大哥,沒的說,敬您一杯!先干為敬!”

  毛大哥聽了順耳的話,也就端起杯干了。馬知元拿過酒瓶為他再斟滿,仍然站著,接著說:“珍珠弟妹,唉,這樣走了,作為老鄉(xiāng)我們也都很難過。本來,如果他們夫婦倆不被那個玩笑影響,弟妹正常去武漢當面審核的話,她們娘兒四人的戶口應該已經轉到武漢了。不瞞大家說,這次我們三個來的老鄉(xiāng),家屬戶口都轉到武漢了。而且,跟毛弟妹娘兒四個同一批轉戶口的,還有我們另外一個老鄉(xiāng),他家的戶口也已轉到武漢,還請客了。”

  馬知元所說,大家都聚神聽著,他坐了下來,繼續(xù)說:“毛弟妹不幸亡故,人死如燈滅,但她的三個漂亮、聰明的孩子還在。我想,她走之前最放心不下的,最惦念的,正是這三個孩子。孩子將來怎么撫養(yǎng),他們能不能過得好呢,這是她最擔心的吧?”

  他換了一口氣,說:“那么,我們是不是重點考慮下孩子們的前途?他們是繼續(xù)在這個偏遠的山區(qū)里苦熬歲月,長大了跟其他的農民沒兩樣,還是有更好的前途,能夠去武漢,能有所發(fā)展呢?我們要想下,那一個是毛珍珠弟妹所希望的呢?”

  這問題突兀地提出,但關于孩子們的將來,在座的都想過,并不算突然。

  毛珍珠一死,在坐的每一位毛珍珠娘家的親人都為她留下的孩子們想過,但沒有將問題聚焦到城與鄉(xiāng)的選擇這個坎兒上來。他們有的想,彭仕陽會一個人既當爹又當媽么?他一個大男人能夠照顧好孩子么?有的想,如果三個孩子有了后媽會怎么辦,會不會受虐待?有的想,萬一這事是彭仕陽喪良心做的,他被抓坐了牢,孩子們誰養(yǎng)活喲?也有的想,孩子娘死了,家庭收入少了,會不會孩子們讀不起書,或者讀書讀不下去了喲?

  他們都想的是孩子們會比較悲慘,或者向凄苦方向的發(fā)展,卻都沒想過,孩子們還會有轉變,會有充滿明媚陽光的前程。

  還是三妹的思維快,她反應過來,說:“馬哥,我聽我家姐姐多次說過你,你是個能干人,你家屬的戶口早就轉到武漢去了,彭仕陽動心思轉家屬的戶口也是受你的啟發(fā),你也幫了不少忙??上医憬愫椭蹲觽儧]這福分,這次被他們自己弄出洋相了?!?p>  她問:“那,你的意思是怎樣呢?”

  馬知元正等著回答,說:“我自己辦過兩次戶口,老婆孩子和爹媽分兩批辦的,又跟這方面的民警打過多次交道,聽他們說的多。據我所知,戶口調動政策的一個理由是‘夫妻投靠’,它既要求分居兩地的夫妻一方患病,或者生活能力有問題,才能投靠到另一方,又要求孩子們不滿18歲,才能隨父母把戶口一起調動到另一方。第二種理由是‘子女投靠’,既未成年的孩子們的爹娘分居兩地,后來爹娘一方亡故了,或者失去撫育孩子的能力,就可以將孩子們的戶口遷移到另一方去,讓有能力的家長完成撫養(yǎng)孩子成長的法定責任。”

  他又說:“照這個道理,彭仕陽現(xiàn)在完全有理由將毛珍珠留下的三個孩子的口都轉到武漢去,這是完全符合政策的。這樣的話,珍珠弟妹的在天之靈也會感到欣慰了?!?p>  馬知元說到這里,停了下來。

  毛家大哥等人陷入沉思。三妹還不信,又問:“馬哥你說的是真的?”

  馬知元深深點點頭:“我說的符合政策,對吧老趙?”

  他問,旁邊的趙國良點點頭。

  酒桌上一時無話,大家各自思忖。

  吸煙的人,這時香煙吸得滋滋地響,毛家哥大概是嫌抽過濾嘴的香煙不過癮,拿也了老式水煙袋,向煙鍋里塞進煙絲,水煙壺里波波地響,翻江倒海一般。

  毛家大哥思考一下,他的眼神分別與他老婆、二弟媳、三妹及妹夫等人交流著,幾人的眼神在空中交匯對接,探入對方的眼底,如同幾股藏有暗碼的電流在空中激蕩,引起對方的回應,有的贊同,有的反對,有的不置可否。

  毛家大哥自顧自喝了一杯酒,眉頭擰得像鐵疙瘩,眼神如冬日的冰凌一般冷卻又閃爍不定,他又吸了兩口煙,說:“要不我們毛家人到那邊去商量一下?”他的目光對著彭家門口場子外一側的梧桐樹,對那個方向揚了揚頭和眉毛。

  毛家的親戚就起立,馬知元就再補充一句,說:“是啊,要為孩子們作長遠打算啦!孩子娘死了,他們是她留下的骨血,是你們的親外甥、親侄子,是毛家能夠進入到武漢、混出好前途的血脈!”

  這一桌的毛家親戚都到場子后合計去了,他們在鄰居屋前的梧桐樹下小聲說著,氣氛熱烈,說的啥這邊卻聽不見。

  馬知元望向趙國良,說:“你剛才說的好!”

  趙國良不言語,伸出右手大拇指,對著馬知元,左手端起了酒杯。馬知元也響應,端起了杯。趙國良仰脖干了,馬知元也仰起了杯,卻同時向后仰倒了頭,只抿了一口,對趙國良笑笑。趙國良知道他酒量,也不怪他,為自己加了酒。

  兩人一時都不說話,也好像默契地說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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