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到前廳,只見成王身著一襲湖藍色衣衫,負手立于殿中央,身姿影綽,好一副人模狗樣的模樣。
我清了清嗓子,重重地咳了一聲,成王聞聲轉(zhuǎn)過來,看見我瞬間笑得十分“陰險”,有人笑得滿臉春色,有人笑得巧笑嫣然,也有人笑得眉飛色舞,但我實在不知如何形容他這號人的笑容,權(quán)且用“陰險狡詐”來形容吧。
“雪兒,你身子可好些了?”說著,他便欺身上前,作勢要拉我的小手。
我不著痕跡地后退了一步,抬了抬手,裝模作樣道:“我很好,勞殿下掛心了,不知殿下此番來尋影雪有何事?”
雪兒?這稱呼真真是令我牙酸,虧得他能叫出來。
他倒是不覺得尷尬,默默收回了自己的大豬爪子,笑道:“本王自然是來探望你的?!?p> 我“呵呵”干笑兩聲,道:“現(xiàn)下殿下看過了,可以走了?!?p> “雪兒,你可真真沒有良心”,說著,他朝我邁進一步,我后退一步,“那日若不是本王在父皇面前求情,單憑御前駕馬,你不死也脫層皮”,他又進,我再退,“而且,若不是本王請來御醫(yī),你這傷怎能好得如此之快”,他還進,我還退,“今日本王前來探望你,你卻要將本王趕走,連杯茶水都不請本王吃,真真是令本王傷心吶!”他跟著進,而我卻磕到了椅子,退無可退。
不生氣,我不生氣,不能連累殿下。
我如是安慰自己,正欲同他說道說道,他猛然欺身上來攬住了我的腰,同時一道我無比熟悉聲音在殿中響起:“你們在做什么?”
我轉(zhuǎn)頭看向殿下,只見他已然青了半張臉,而成王還一臉深情地攬著我,我真是欲哭無淚。
如此尷尬又微妙的氣氛持續(xù)了許久,成王才轉(zhuǎn)過頭看向我家殿下,一只手依然死死地攔著我,“三弟怎的回來了?”
這話問的仿佛他才是這睿王府的主人一般,成功使得我家殿下青了另外半張臉。
“這是本王王府,本王回來自然是理所應(yīng)當,倒是成王您,來此有何貴干?”殿下咬牙切齒,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當然,這“惡狠狠”的一眼對我委實沒有殺傷力。
“本王自然是......”
“啊——”
成王正得意洋洋地同我家殿下講話,我趁其不備,一腳快準狠地踢上了他的子孫根,我一個轉(zhuǎn)身脫離了他的“魔爪”,然后佯做十分關(guān)心地命人將他送回了成王府。
“你說說,你同他到底是個什么關(guān)系?”送走成王,殿下坐在殿中椅子上,端著杯盞,看上去仿佛生了頗大的氣,管家并著家丁丫鬟站在旁邊不停地給我使眼色。
不過本姑娘行得正坐得端,自然是問心無愧,于他對面坐下,端起茶盞喝了一大口茶水潤了潤嗓子,“我同他能有什么關(guān)系?”
“沒有關(guān)系?沒有關(guān)系你讓他攬著你的腰?”殿下狠狠摔了下杯盞,管家?guī)е叶∷查g呼啦啦跪了一地。
“舒羽,你好端端地抽什么瘋?你不信我?”他這一摔生生把我的脾氣摔了出來。
眼見著我當真生了氣,殿下急忙跑過來瞻前馬后道:“阿雪你別生氣,我絕對沒有懷疑你,只是......只是我都沒攬過你的腰?!?p> 后面這半句話,他說得頗為小聲,隱隱還有些委屈,隨著風輕輕地飄進了我的耳朵里,擲地有聲。
他這番模樣委實令我哭笑不得,但我必須要好好教育他一番,依然端著生氣的模樣,道:“殿下,有些話講多了,假的也會成真,人心是會涼的?!毖粤T,我便急忙拂袖而去,我怕他看出端倪。
我最無法接受的,便是他的懷疑和不信任,哪怕是假的也不成。
這天,殿下我房門外站了一夜,隔天闔府上下看我的神色更加奇怪了,我頓覺頭大。
我平日里營造出的良好形象,便如此毀于一旦。
過了些時日又聽說,成王來找我家殿下喝酒,喝得多了些,一個不小心摔了腳,養(yǎng)了大半月才好。
此事真真是我這兩年來聽過的最為暢快的事件。
“你若想笑便笑出來吧,莫憋壞了?!钡钕屡e著棋子,十分“憂心”地對我說。
我搖搖頭,落下一枚棋子。
我必須時時刻刻保持著一個女官該有的模樣,不能太過毛躁,會落人口舌的。
“你非得要時時刻刻端著你那副少年老成的架子么?本王又不是不清楚你的真面目,刁蠻跋扈,母老虎一個,左右本王又不嫌棄你,怕甚?”
我忍。
我深深吸了口氣,面無表情地咬牙切齒:“殿下清楚,但旁人不清楚啊?!?p> 這旁人,自然指的是被人安插進來的“細作”。
“本王倒是期望旁人都知曉你的本性,如此倒看哪個敢娶于你?!钡钕侣湎乱蛔?,言語十分地“輕浮”。
我再忍。
“說起來,殿下還未告訴我,那日您怎的如此巧地回府了?”我急忙轉(zhuǎn)移了話題,我怕被他氣得英年早逝。
“本王贏了”,殿下收了子,又擺著新局,“那日本王去【紅塵館】,恰巧碰見了成王,他頗為熱情地上來同本王招呼了一番,他走后,本王愈發(fā)覺得有問題,猛然想起他離去的方向是睿王府,同他的成王府完全不順道,便不放心地趕了回來,結(jié)果就看到了他在調(diào)戲你。”
我點點頭,“道是如此。”
看來成王那日來,別有用意啊,果然是只老狐貍。
朝堂上暗濤洶涌,陰晴不定,我家殿下無依無靠,于夾縫中生存,步步艱險。
這日,殿下上朝歸來,一同來府中的還有流月殿下。
我見殿下面色凝重,還未來得及過問發(fā)生了何事,流月殿下的大嘴巴便說了出來:“大皇兄真是欺人太甚,北方耿澤族來犯我朝,他居然請父皇派三哥出征,那大將軍高榮乃他的人,又怎會聽命于三哥?”
聽了流月殿下的話,我眉頭不由得鎖了起來,十分擔憂地看向殿下:“殿下,這成王......”
殿下伸出食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我順著他的目光喵過去,只見一小廝打扮的人正鬼鬼祟祟的貓在角落里,便急忙住了口,跟著殿下去了書房。
一路上,流月殿下不知我們在打什么啞謎,一直纏著我問來問去,我被他纏得心煩,隨意找了個借口盾了,直到他走后我才又去找殿下。
“殿下,此番您有何打算?”我皺著眉頭,萬分擔憂。
成王上書請命殿下出征,無非是想逼我家殿下出手,借此試探虛實。
我家殿下雖一直裝作草包模樣,但能騙得過世人,卻難以騙得過成王那個老狐貍。
此番出征,我家殿下若是勝了,那便意味著從前皆是裝的,成王一黨必會用盡全力打壓殿下,以后在朝堂殿下更加如履薄冰;反之,若是輸了,成王一黨必會上書參我家殿下一本,那我家殿下輕則傷,重則亡。
那老狐貍真真是給我家殿下出了一番難題,進一步則亡,退一步則死啊!
“你莫要皺眉”,殿下輕輕撫上我的眉宇,眸中依然波瀾無驚,只有滿眼深情,流光熠熠,“本王不喜你皺眉的模樣,天塌下來亦有本王撐著,你無需思慮那么多?!?p> 霎時,我紅了眼睛。
一瞬間,我竟險些將自己埋藏許久的情感脫口而出。
還好,我的理智還在。
“怎么?被本王感動了?”不過片刻,殿下又恢復了平日里的模樣,真的是正經(jīng)不過眨眼。
我回過神,急急后退三步,福福身道:“殿下看錯了,影雪不過被沙子迷了眼。”緊接著,便落荒而逃。
“阿雪,你究竟何時才能正視自己的心呢?”殿下望著我的背影,眸色暗淡,復而又忽而笑了,“不過無礙,本王可以等?!?p> 當然,這些我自然是不曉得的。
關(guān)于殿下要出征的事件,我十分憂愁,日也愁,夜也愁,吃飯愁,不吃飯也愁,但無論我如何愁,出征的日子還是到了。
出征這日,城門外十分的冷清,除卻我和流月殿下,無一人來送我家殿下,由此可見人心真是涼薄。
我目送殿下離去,直到不見了殿下的身影,這才同流月殿下回城,卻在入城之時碰到了我睿王府的掃把星——成王殿下。
我本想裝作沒看見,誰知他卻巴巴地湊了上來,“小雪兒,不知你可有想念本王?”
他既過來了,我自然不能失了禮數(shù),也不能不理會他,只得妾了妾身,不痛不癢地回了句“沒有”。
“你這口是心非的模樣本王甚是喜歡?!闭f著,他便往我身旁湊,不過被流月殿下?lián)踝×耍按蠡市?,兄弟妻不可欺,這若是傳出去,對您的名聲可不好?!?p> “據(jù)本王所知小雪兒并未婚配吧?”我看見成王臉色似是青了,但礙于在大街上,不好發(fā)作,只能忍著,還得賠著笑。
“大皇兄此言差矣,滿朝誰人不知,影雪姐姐是三哥的童養(yǎng)媳,大丈夫一字千金,說出去的話可是收不回的,這影雪姐姐自然是三哥的人,您說是與不是?”
一時間,成王被噎得啞口無言。
流月殿下真是干得漂亮!
我給了他一個贊賞的眼神,對著成王揖了一禮,“流月殿下尚小,成王莫與他計較,睿王府還有些事情,奴便先告退了。”
說完,我便拉著流月殿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