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預(yù)料中一樣,語言不通,那老叟嘰里呱啦了一大堆,王胤一句話也聽不懂。
似乎也看出了他的茫然,那老叟漸漸停了下來,搔了搔頭,卻也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兩人就這么大眼瞪小眼半天,王胤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招呼了老叟一聲,然后在地上隨意撿了塊石子兒,就在腳邊開始劃了起來。
雖然語言不通,但是文字方面卻說不定能夠找到相似之處。
王胤雖然對這方面也談不上研究,但因為在原本的神州大陸上各國并立,因而對于西秦、李唐等國的文字多少都有些接觸,至少如果用于日常交流的話,應(yīng)該還是能夠做到的。
當(dāng)然也只是碰碰運氣,別說他還根本無法判斷對方是在哪個“朝代”的人,從他們那古怪的語言來看,或許壓根不是此界中人,那樣鬼知道他們的文字又會發(fā)展出什么樣子?
況且在這山野村間,找不出一個能夠認(rèn)字地,王胤都是相信地。
好在他的運氣似乎也沒有那么差,這老叟雖然看起來也是認(rèn)不出字來,但顯然是人老成精,領(lǐng)會到了他的意思,指著村子的方向比劃了一會兒,王胤依稀還是能夠看出一些他表達的意思,大概就是村子里有能夠認(rèn)字地,只要去找到他,他們就能夠溝通了。
王胤猶豫了一下,謀士對于危險雖然沒有武將那般野獸般敏銳的直覺,但是對于有威脅性或者惡意的氣息,卻也是能夠察覺出來的,若是察覺不出來,那多半就是對方比自己要強得多,若是如此在這種地方里怕是怎么也躲不了,反倒不如干脆放寬心點兒。
想及此處,王胤也就不再遲疑,點了點頭。
這種簡單的意思對方還是能夠看懂的,當(dāng)即笑了起來,看起來倒是慈祥和善,令王胤又不覺稍稍放寬了心。
看外面天色正好,盡管王胤一直弄不明白自己都沒有看到有太陽,這白晝是從何而來,但這村莊顯然是在勞作之時,婦女們洗衣煮飯,男人們外出打獵耕田,各有所出,因而走進村子里面,反而看不到太多人,留下來的也多半是些童子、老叟老嫗。
看到那老叟領(lǐng)著一個陌生的年輕人進村,都是滿臉的好奇,倒還談不上戒備,或許以他們淳樸的觀念,壓根想不到那么多去。
王胤被這么多目光注視著,也多少有些不自在,不過他面上沒有絲毫慌亂,跟著老叟一直走到了一處石頭房子外邊才停了下來。
王胤看得出來,這屋子比周圍的那些屋子都顯得要好一些,倒不在于地方大不大,而是整體的構(gòu)造,和村子里其他大體顯得粗糙而鄙陋的房舍比起來,要顯得整齊緊密許多,同時村子里其他房舍大多也沒有正經(jīng)的門扉,一般是用一層毛草簾子遮擋著,湊近了其實壓根擋不住里面什么,最多就是遮遮風(fēng)雨——如果這兒有風(fēng)雨的話,而這里卻有一扇雖然仍然很簡易甚至尺寸看著都不太匹配、但好歹能夠?qū)⒛强谧油耆谧?、擋住的木頭門。
老叟并沒有直接走進去,而是在門口沖著門里面喊了一陣子,好一會兒后里面才傳來了回應(yīng),然后又是一些王胤聽不懂的對話,不多久那門被輕輕拉開,從里面走出來一個看起來并不高大、瘦削、相貌普通但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令人望一眼就印象深刻的中年人。
他的樣子似乎也經(jīng)過了刻意的打理,頭發(fā)只是微亂、臉上也顯得比較干凈,身上蔽體的衣袍洗白洗白地,至少比起周圍這些人,他很容易的便可以被區(qū)分出來。
王胤試探性的問道:“你可聽得懂我的話?”待見到他臉色茫然,還是不覺有些失望。
那老叟倒是很熱情的樣子,又指手畫腳的跟這中年人說了半天,中年人一開始還是滿臉的不在意,他看起來在這村子里地位不錯,要知道在這種時候沒有出去勞作、卻還能夠住著這么好的房子、維持著自己的一份體面,這怎么也不會是普通人能夠做到的;但慢慢地聽著之后,他對于王胤的看法似乎有了很大的變化,等老叟說完,他先是詫異地望了王胤一眼,而后又略帶審視地上下打量了他幾番,最后才蹲下身來。
這片土地上隨處可以撿到有尖銳的小石塊,地上的泥沙覆蓋,也隨處可以提供“自然黑板”,中年看起來只是單純注重維持自己的形象而非是有什么潔癖,這時候就毫不在意的蹲在地上撿起石塊像是王胤剛剛那樣,在地上劃了起來。
王胤看了老叟一眼,老叟的眼神中似乎有些鼓勵的意味,王胤將信將疑地走過去,來到了那中年的背后,也弓下身子看著他在“寫”些什么。
令他有些驚訝地不是他看得懂對方寫的字,而是這字莫名有些熟悉,似乎是……
叮!
對了——仿佛是靈光一閃一般,王胤想到了自己最近才看過著類似的字,可不只是字體,甚至連風(fēng)格都十分近似。
那是王逸少、或者說另一個名字王羲之,的行書,之前與謝安在酒館吃酒的時候無意中看到過,卻沒想到竟然會在這里再見到。
他腦中都不及去細想這中間有什么聯(lián)系,看到對方寫的句子,便跟著在地上依樣畫葫蘆地回復(fù)了一句:“我是自那山谷中穿行過來……此處到底是何處?”
得虧他前世還曾臨摹過王羲之的書法,對于行書自然不會感到陌生,更別說行書本來就相對好認(rèn)。
而既然能夠看得懂文字,而且自己也能寫,他自然也能夠跟對方交流,剛剛對方就問及他是何人、從何而來,王胤并沒有和盤托出,因為他也不知道對方究竟了解多少,知不知道他們其實是在一個“劍鞘”里面存在著,模棱兩可的說了句之后,就又跟著反問了一句。
那中年定定看了他一眼,才慢慢在地上比劃道:“此中有桃樹,桃花開滿香,故而我等都自意為桃花源地……”
“桃花源?!”王胤驚訝的眨了眨眼睛,下意識問道:“你等是秦人?”
看對方一副沒聽懂的樣子,他便又寫了出來,但總覺得要真是那避世桃源中的秦人,怎么可能會寫行書?
沒想到對方愣了一下,隨即訝異寫道:“秦人是什么,為何會有此一問?”
王胤也愣住了,看起來似乎真的是自己弄錯了,可他明顯注意到了,方才這中年在看到自己那句子的時候,有剎那的悸動,就在那瞬間,王胤就能夠感覺到,對方并不是一個普通人,他身上有著讓自己熟悉又怪異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