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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月砂已然是觀察過百里昕身邊兩個奴仆。
阿木身體健碩,眸有神光,手掌上有老繭,瞧著應(yīng)該是侍衛(wèi)之流??赡前⒓缮碜訁s孱弱得多,甚至有些瘦弱。阿忌分明不會武功,可是做別的事情也笨手笨腳的。甚至給百里昕裹傷的事情,還要叫元月砂過來。
這實(shí)在有意思,為什么百里昕身邊會有這么一個沒有用的下人呢。
阿忌面色蠟黃,樣子不好看,這種容貌,龍胤的貴族是不會收來做跟前露臉的下人的。
不過元月砂卻瞧得出來,阿忌這張臉是被刻意涂黃的,并非真面目。
她原本還以為阿忌是女扮男裝,畢竟他看百里昕眼神里面有難以形容的依賴。
可說到分辨男女,沒有人比元月砂更懂。
這個阿忌,確確實(shí)實(shí)是男兒身。
不過是男是女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有特殊癖好的,這世上原本不少。
眼見百里昕責(zé)備的目光掃過來,阿忌頓時也是有些委屈:“她,她是破落戶的女兒,剛才又對你無禮,一瞧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的?!?p> 在百里昕眸光注視之下,阿忌嗓音漸漸的低了下去了。
有那么一刻,元月砂甚至懷疑阿忌才是真正的百里昕,這并非不可能。
為了主子的安危,忠心耿耿的侍衛(wèi)假冒主子,成為別人的靶子。
可她不會瞧錯的,眼前這位紅衣美少年才是真正主宰的人,絕非傀儡。
阿忌和眼前這位百里昕在一起,百里昕分明才是主子。
那個阿忌,是個十足十的軟弱的人。
元月砂并沒有爭辯,微微一笑,端起了藥碗,喝了一口。
無需多言,阿忌也是沒有話好說了。
百里昕嘆了口氣,也是沒有說什么,將剩下的藥喝了。
眼見兩個人分喝一碗藥,阿木和阿忌都心里有些異樣。
百里昕事宜從權(quán),沒有說什么,他們心里卻有些古怪。
阿忌委屈的想要哭出來,若不是自己一鬧,也不用給這女人面子,喝她的口水。
元月砂卻心忖,其實(shí)百里昕和阿忌一樣,心里也擔(dān)心藥會不會有問題的。
只不過笨人才會明著嚷出來。
所以寧可喝自己喝剩下的藥。
當(dāng)真是小心翼翼,步步為營啊,而且還能屈能伸。
百里昕蒼白的臉蛋上,一雙眸子黑漆漆的望著元月砂:“有勞你了?!?p> 他撩開了手臂,露出了傷口。
百里昕身上香料味道濃了些,濃得有些讓元月砂不舒服。
可是當(dāng)百里昕撩開了衣袖時候,元月砂就頓時知曉他為何如此了。
那一條手臂伸出來,手臂上的傷口雖未損及骨頭,卻也是傷口頗深。如今傷口不但化膿,更有一些腐肉白慘慘的。
乍然一瞧,竟有些嚇人。
若不是靠這些熏香,百里昕身上的血腥腐臭味兒就是會透出來。
元月砂戰(zhàn)場上見多了,這樣子的傷,竟也并不覺得如何。
不過這樣子傷是什么痛楚,她心知肚明。
百里昕能若無其事仍然端著一副高貴的樣子,足見頗能忍耐。
小小年紀(jì),竟然能如此隱忍,長大以后還了得?
百里昕不動聲色,悄無聲息的暗暗打量元月砂。
尋常的女子,看到這樣子的傷口,是一定會被嚇到的。
可是元月砂那輕紗之后一雙明潤的眸子,竟似不曾有半點(diǎn)動搖。
他微微有些恍惚,一雙好看的眸子不覺輕輕的瞇起來。
這個南府郡破落戶的女兒,到底是怎樣子的一個女子?
元月砂身上似添了一層淡淡的神秘光彩。
“阿木不懂醫(yī)術(shù)又粗魯,阿忌膽子小,你來為我剮去腐肉,敷上藥膏。”
百里昕另一只手,顫抖著在袖子里面狠狠的捏成了拳頭。
元月砂輕輕的應(yīng)了一聲是。
這樣子的治療,無疑是極痛楚的。
可有些傷口就是這樣子,需要狠心挖掉腐肉,敷上藥膏,才能痊愈。
百里昕更是知曉,自己的傷是決不能再拖延了。
其實(shí)用些麻藥,也能稍解痛楚,可惜元家船上并沒有備此物。
倘若去藥鋪購買,又恐泄露形跡,百里昕寧可吃苦也不會去冒這個險(xiǎn)。
阿忌嚇得臉都白了,唇瓣輕輕的顫抖。
他驀然惡狠狠的對元月砂說道:“元二小姐還要戴著面紗為,為世子爺療傷嗎?”
元月砂無聲的笑了笑,輕輕的摘下去了面紗。
之前她的容貌在面紗后面若隱若現(xiàn),如今全然露出來,面前的三個人也不覺呆了呆。
元家的二小姐竟然是個秀美絕倫的俊俏姑娘。
她與別人不同的是,整個人好似雪山之上的幽蓮,透出了幾許莫名的空靈之氣。
尤其那雙眸子,明潤而空靈,竟似靜得緊。
這一瞬間,百里昕眼神也是微微有些異樣,旋即又淡然無波。
元月砂取了小刀,用烈酒泡過了,來到了百里昕的身邊。
她手指撫上了百里昕的肌膚,感覺觸手之處一片滾熱。
這也一點(diǎn)都不奇怪,傷口發(fā)炎,必定伴隨著高燒不退。
患者必定是及其痛楚的。
可縱然是受盡傷痛折磨,百里昕仍然竭力保持清醒,絕不在人前透出一絲一毫的失態(tài)。
元月砂不動聲色,動作輕柔而利落,去挖百里昕的腐肉。
一股股的膿血和汁液冒出來,刀切刮肉發(fā)出了滋滋的聲音。
阿忌和阿木都是忍不住別過頭去,不忍心看下去。
百里昕自然是極為痛楚的,他冒出了一顆顆的汗水,布滿了蒼白的面頰。可饒是如此,他仍然是死死的咬住了牙關(guān),沒有叫出一聲。
百里昕忽而開口,清越的嗓音已經(jīng)是變得有些沙啞了:“阿忌,阿木,你們出去吧?!?p> 兩人微微猶豫,不過既然幫不了忙,也不忍再看,頓時也是順從了百里昕的命令。
離開的時候,阿忌也有些遲疑,留著元月砂和百里昕獨(dú)處,可是有礙?可他到底不敢再鬧,也順從的退出去了。
手臂上傷口處理好了,百里昕蒼白的手掌顫抖著撫上了自己的衣帶。
他后背也有傷口,若不寬衣解帶,元月砂便是不能為他處理。
好似他這樣子的貴族少年,如今的遲疑也絕非羞澀。
像他這種年紀(jì)的少年,在某些權(quán)貴人家,已然可以玩幾個通房和侍婢。
百里昕不屑耽于此等逸樂,可也并不覺得在女人面前袒露身軀有何不妥。
大不了,就納了元月砂,給予她一個名分就是。
可是,他從很小很小時候,就提防著全世界,更不想將自己脆弱的一面展露給任何人。
這一刻,他那蒼白的面孔之上竟似流轉(zhuǎn)了一縷莫名的惱恨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