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還有一些事情沒有說出來，那并不是什么能說出來炫耀的事情，而且也不值得。聽到老鼠汁這種東西的時候，他還只是個孩子，而那已經(jīng)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就已經(jīng)沒有什么人知道老鼠汁是什么，只有他那老得皮都皺了的陰沉祖父，曾經(jīng)說過這么一個東西。
幾十年后，老板再次從別人的嘴里聽到了這個詞，而且是一個看起來年輕稚嫩的女孩。
“老板，你們這里有這老鼠汁嗎？”灰白發(fā)的男人試探性地問道。
老板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拋出了另一件事，“我這里有些建議，老規(guī)矩?！?p> 聽到這話，灰白發(fā)的男人愣了一下，然后摸了摸自己扎手的下巴，看起來有點猶豫，但是最后還是掏出了幾個銀幣，放在了柜臺上，“請給我一杯酒?！?p> 在這個小小的酒館，老板除了酒水和吃的，還會提供一些收費的建議，幾個銀幣一杯劣酒，附贈一個建議……或者說是情報。沒有人認為這是什么騙人的勾當，在下水道，來自老板的建議，從來不會騙人，也是有價值的——可能是值錢的東西的情報，也可能是能躲過死亡的提醒。不管如何，幾個銀幣總能換來更多的錢、或是更多的平安，大部分熟悉下水道、有點余錢的人不會吝嗇這么一點錢。
老板從柜臺下拿出了一個粗糙的酒瓶，給灰白發(fā)的男人倒了一杯酒?；野装l(fā)的男人一口氣就將這劣酒灌了下去，正好他也有點渴了，這被酒買得也不算太虧。
老板在灰白發(fā)的男人喝完酒，過了一會兒后，才繼續(xù)開口說道：“一個建議，一個提醒，一個警告?！?p> “三件事？”灰白發(fā)的男人問道。
“不，三件事就是三杯酒，沒有這么好事?！崩习逭f道，“建議、提醒和警告，都是一件事。你想先聽哪一個？”
灰白發(fā)的男人摸了摸頭，老板這種奇怪玄乎的語氣，有時候總能讓人摸不著頭腦，如果不是三件事情，一杯酒一件事的話，那么為什么還要搞得好像有三件事要說的樣子？不過對熟客來說，應付老板這種似乎故弄虛玄的地方，也早已經(jīng)有經(jīng)驗了。不要感到煩躁，也不要有什么不滿，順著他的話說下去就是?！鞍错樞蛘f吧?！彼刹幌朊看味紗栆幌拢纱嘧尷习遄约赫f完就行了。
老板將酒瓶收回去后，望向了灰白發(fā)的男人和他的同伴。
“一個建議，不要靠近那個女孩。我在鼠道從未見過她，但是她并不是什么菜鳥、新人冒險者?！?p> “一個提醒，不要去找那個女孩。她不是小老鼠，沒那么好騙?！?p> “一個警告，不要對那個女孩有什么不好的意圖。她身上有蟒蛇的味道……她就是那條蛇，鱗片也許比鋼鐵還要堅硬鋒利?！崩习孱D了頓，然后繼續(xù)說了下去，“像你們這些松弛的家伙，會被整個吞下去，再被消化掉?！?p> 兩人聽了老板的話，啞口無言。他們兩人不知道這時候該有何感想，如果說老板在戲弄他們的話，這種事應該是不可能的。老板可不是會開玩笑的人，而且這種花了錢的事情，老板是不會胡說八道的，至少兩人沒聽說過這種事。
“你沒拿我們開玩笑吧，老板……那個小姑娘？”灰白發(fā)的男人還是有點難以置信，這不是他不相信老板，而是想起露露娜卡那張可愛的臉蛋。露露娜卡的衣著打扮很樸素，而且灰白發(fā)的男人還注意到她身上的衣物有些地方是臟的，完全就是一只小老鼠才有的模樣。但是現(xiàn)在老板卻說那是一條蛇，而且是一條被描述得可怖的蟒蛇……他實在忍不住發(fā)出了疑問。
“一杯酒一個建議。”這時候老板再次說出了這句話，按捺不住好奇心的灰白發(fā)男人又掏出了幾個銀幣，拍在了柜臺上?！熬彤斒巧莩抟换兀堰@刺鼻的劣酒當好酒喝了。”
等到灰白發(fā)男人的同伴將酒喝光后，老板繼續(xù)說了下去，“你認為那是一個小姑娘，對此我倒是有不同的看法。雖然有很多不能確定的東西，但是我可以肯定，她的年齡大概可以當你我的母親。”
灰白發(fā)男人張大了嘴巴，這會他是徹底愣住了。
老板沒有再說話。有些事情，說到這份上就足夠了，而剩下的那部分，說出來那就是免費送給別人，那對一個靠經(jīng)營小酒館過日子的人來說，這么免費送東西給別人，有點太過奢侈了。
有一些關鍵、昂貴而且老板絕對不會賣出去的情報，就是關于他自己的事情。這其中就包括了他的年齡、出身和種族。他的鼻子可不是被人割掉的，因為他本就沒有鼻子，天生如此；他的面部也不是因為疾病才變成如同蛇皮一樣，這也是他天生的模樣，從小到大都是如此；至于他的年齡，在這里頭，灰白發(fā)的男人大概不會想得到，這位冷淡的老板的年齡，同樣可以當他的父親……或者是祖父都可以。
而對老板來說，他本身也有一些疑問，是沒有得到解答的，也許也不會有人會來為他解答。那個只是停留了很短暫的時間、因為沒有老鼠汁這樣的東西而嘆氣離開的“小姑娘”，到底是什么人。他看不穿露露娜卡到底是怎樣的存在，但是唯有一件事他是隱約明白的：這或許是一個古老的存在。而這么一個存在，現(xiàn)在正在往地下更深處前進……
他覺得這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只希望他這個小店不會因此而遭受到不幸的牽連。對他來說，這個小小的酒館就是他的家了，要他搬去地面上住，恐怕他不是很習慣那猛烈的陽光，對他的皮膚來說也不是很好。
至于這時候的露露娜卡，正在往下水道黑暗的深處繼續(xù)前進。雖然沒喝上那很久沒喝過的老鼠汁，但是她現(xiàn)在的心情還是不錯的。
“想不到還能見到蛇人的混血兒啊，這可真是稀奇，我都以為這種族的人死到?jīng)]剩幾個了……”露露娜卡走著路，哼著歡快的小調(diào)，在這黑暗中留下了回響。自言自語和哼小曲是因為她現(xiàn)在孤身一人，連個陪伴的對象都沒，唯有手杖上再次亮起的火光陪伴身邊，這讓她感到有點寂寞。既然寂寞的話，那就得讓自己開心起來，悶著什么都不說，那可是沒法讓自己開心起來的。在小酒館那里遇上的那個沒有鼻子的男人，露露娜卡和他雖然沒有聊多少，但是她眼睛可明亮著，能輕易看穿很多的東西。一個長著一張蛇一樣的臉的男人，在鼠道和下水道這樣的地方，確實可以假裝自己是一個畸形的人類，對地下世界的居民來說，殘疾和畸形的存在可不是什么能讓人剛興趣和投注更多目光的新鮮事物。對一個蛇人的混血兒來說，這種地方確實非常合適作為安身的地方，要是在地表的話，可就少不得遇到一些懷疑和不友好的目光了……而且還是一個來自鼠道的居民。同時，露露娜卡也可以肯定，在她觀察著這位蛇人混血兒的時候，他也在觀察著露露娜卡，至于他看出了多少東西，那可就說不好了，露露娜卡也沒有太緊張。像巴里克那樣眼光毒辣的家伙可不多，而且還能憑直覺去判斷出露露娜卡的與眾不同，那可不是什么隨便就能做到的事。因為巴里克是一個如此有趣、能一眼看穿露露娜卡部分偽裝的人，所以露露娜卡很樂意和他打交道，至于在下水道的這位蛇人混血兒……也許可以看一下是否有緣分？
露露娜卡在長長的通道前進著，腦子里想著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心情沒有因為周圍的環(huán)境而有絲毫的變化，保持著隨時能笑容滿臉的狀態(tài)。走了好一陣子后，她離開了這狹長的通道，來到了一個更為寬敞的通道之中。露露娜卡聽到了更多的水聲，還有地面兩側的排水溝有細細的水流通過。手杖中的光在這變得寬敞的空間中，看起來更微弱了，光發(fā)散了出去，變得更加淡薄，只有露露娜卡的身邊還有明亮的光，在隨著火苗搖曳。
露露娜卡繼續(xù)走了一會，突然放慢了腳步，她抽了抽鼻子，臉上綻放出了笑容，“總算不會無聊了?！?p> 她左手握著手杖，右手放在了嘴邊，朝前方大喊：“有人嗎？誰能幫幫一個可憐的女孩！”
她的聲音在通道中如同驚雷一般，留下了一圈圈的回音。過了好一會，一個聲音傳了回來，那并不是露露娜卡的聲音，“別在這種地方叫喊！”
露露娜卡摸了摸耳朵，“上鉤了。”笑著往前小跑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