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逃出后已近子時,與此同時的欽天鑒玄狐門前早已火光通天。
九江府兵嚴(yán)守著下山之路,而凌云騎則守在欽天鑒山門之前的解劍石處。
百步石階下站著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神色威嚴(yán),目光銳利,不過身著普通的玄色衣衫,卻讓人心生畏懼。
而在他身后則站著樓冰河與氣勢凜然的凌云騎。
眾人皆下跪行禮,“參見陛下!”
男人神色平靜,看向面前的紅衣女子,“他呢?”
紅衣女子神色淡淡,不見絲毫恭敬,“在殿內(nèi)等你?!?p> 聞言,這被眾人跪拜的男人卻彎起嘴角笑了下,“好?!?p> 片刻后,朝陽殿內(nèi)兩人相對而坐,中間放著一張茶桌,卻如隔著天塹。
“通往雍州之路全數(shù)封盡,凌云騎整整搜了三日卻都沒有任何線索。”
寧昭看著對面的白發(fā)男人,“你教出來的徒兒果然不簡單。”
“他有三子,如今卻只剩最后一個,你何必趕盡殺絕?”宮越目光淡淡。
“趕盡殺絕?”
寧昭低聲笑,而后猛的拍了下桌案,目光陰沉,“越氏哪怕只有一人都可能奪了我寧氏江山,你說我該不該趕盡殺絕?”
“寧氏的江山?”
“宮越,不要故意惹我生氣?!?p> “……”
宮越抬眸靜靜看著他,“你待如何?將我拿下,刑訊逼供?”
“你——”
寧昭睜大眼睛,咬牙切齒道,“你這是在諷刺我?在你心里,我就已經(jīng)是十惡不赦之人了?”
“……”
“你看著我!”
寧昭抓住他的手腕,語氣陰森,“你記著,我寧昭會背叛天下所有人,獨不會背叛你,所以你也不準(zhǔn)背叛我!”
宮越靜靜看著他。
寧昭看著他沒有波瀾的脖子,眼中暴厲一瞬間退去,他軟了語氣,“對不起……”
宮越緩緩掙開他的手,將一杯茶放入他掌心,“他回不了雍州,便只能反其道而行之?!?p> 寧昭一怔,拂袖坐回去,“他若回京,說不定我倒能留越氏一條血脈?!?p> 宮越垂著眸子,沒有說話。
寧昭目光幽深,“我以為你不想幫我了?!?p> “我沒想幫你,可我這一大家子人要養(yǎng)活,還有個不聽話的徒兒在外面,總得忍讓三分?!?p> “你那個帶走越聞天的徒兒?”
寧昭笑著挑眉,“她叫什么名字?”
“秦觀月。
“坐觀日月……”
寧昭目光微頓,抬頭似笑非笑,“看來你對她寄予厚望?!?p> “你見過她?!睂m越說。
寧昭一怔,忽然想到了什么,詫異道,“……是她?”
“對?!?p> 宮越眼里浮起笑意,“是她?!?p> 這一夜整個九江城都不曾安寧,高聳的浮云山上到處可見明亮的火把,錚鳴的鐵甲聲。
欽天鑒的眾人一夜未眠,而朝陽殿內(nèi)的燭火一夜未熄。
一夜間,欽天鑒首徒叛出師門,攜欽犯越聞天出逃的消息充斥著整個大羲。
整個九江都在追尋二人的下落,卻毫無蹤跡。
如此五日后,繁華喧鬧的同安城。
人來人往的城門口,一支插著唐字旗幟的鏢隊運著木箱緩緩進了城,穿過川流不息的街道,停在了城中最大的客棧前。
一身短打的鏢師扭頭對馬車內(nèi)喊了句,“明姑娘,到客棧了?!?p> 面容黝黑的黑衣少年上前掀起車廂的簾子,一只纖長白皙的手伸出來,搭在了少年掌心。
一位身穿白衣的少女緩緩走下車廂,五官明秀,雙眸有神,一頭烏發(fā)只用木簪盤起,十五六歲的年紀(jì)便已顯露出過人的姿色來。
少女向那為首的中年鏢師款款一禮,“多謝唐鏢頭。”
“順路而已。”
唐海笑著擺擺手,轉(zhuǎn)身指揮手下鏢師搬運護送的箱子。
少女見狀轉(zhuǎn)身看向人群之外,那里站著一個頭戴斗笠抱著長劍的青年,沉默得像一株松柏。
她走過去低頭一禮,“謝江大俠對我姐弟的救命之恩。”
青年淡淡瞥了她一眼,“順手而已,鏢隊明天就會離開同安。”
言下之意便是要分道揚鑣了。
少女笑著點點頭,沒再說話,看著他們個個神色認(rèn)真地小心搬運著那些木箱。
一旁,身穿粗布藍(lán)衣的少年湊到她跟前,低聲問道,“他們不帶咱們了,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
秦觀月看著路邊琳瑯滿目的攤子鋪子,川流不息的人群,心情很不錯。
這同安城不愧是九江三大城之一,果真繁華。
韓小侯爺緊張不已,“你不是說咱們要躲在唐家這鏢隊里一路掩人耳目到京城嗎?現(xiàn)在人家根本不帶我們,萬一凌云騎找到我們怎么辦?”
“凌云騎找到我們是早晚的事?!?p> “……什么意思?”
韓小侯爺一臉震驚,“你不是說他們料不到我們會躲進土匪窩里嗎?”
三天前的那個夜晚,他們乘著滑翔翼從浮云山逃出后,易容一番后,假裝尋親的三姐弟故意被黑鷹山上的那群山匪盯上,而后被恰巧路過的唐門鏢局的人救了下來,后面也就順理成章地搭了他們的順風(fēng)車。
沖著唐門鏢局在京城的人脈,一路上確實很平靜。
可這顯然不是長久之計。
“緩兵之計罷了,能拖個三天已經(jīng)是極限了,從我們走出黑鷹寨時就已經(jīng)暴露行蹤了,只不過一時沒人敢打探唐家的這支鏢隊罷了。”
秦觀月低頭理了理衣袖,“就算是樓冰河也得顧忌下位列天榜十三位的瞬身劍江煥?!?p> 韓小侯爺心里思緒萬千,目光落在鏢隊運送的那些箱子上,問出了內(nèi)心的疑惑,“唐家的鏢局在京城是老江湖,運什么東西也不至于一路這么緊張吧?”
“與我們無關(guān),不要多問。”
秦觀月說完就進了客棧,剩下韓征威眉頭緊鎖地看著她的背影,然后一把扯住了路過的越聞天。
“你覺得她可信嗎?”
“不然?”
“她瞧著一點不像救你的模樣?!?p> “放心,她怕死的很。”
越聞天說完,隨手往客棧外躺著的乞丐碗里扔了幾枚銅板,目光掃過路邊貼著的通緝畫像,低頭快步進了客棧。
小侯爺皺眉想了會,也跟著走了進去。
客棧很大,在這同安城里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規(guī)模,唐海讓人停了腳程,吩咐鏢師們將那幾口箱子都搬進了客棧后院的房間里。
秦觀月站在二樓看著他們進進出出搬運著那些木箱,神色莫測。
耳邊響起另一個人的腳步聲。
“我托那位林鏢師買了藥,一會替你換上。”
“謝謝?!?p> “……”
秦觀月目光微動,扭頭看向身旁人,“又突然客氣起來了?”
越聞天沒理會她的調(diào)侃,目光看著樓下來來去去的鏢師,“唐海人脈廣,要查三個人的身份很容易?!?p> “臨江明氏明琮辭官歸故里后確有一子明哲,而明哲也確有兩兒一女?!?p> 秦觀月勾唇,“只不過兩兒一女到底長的什么模樣,誰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