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7】章 周毖之死
李儒本是陰冷如蛇之輩,即便再憤怒,也只亮出毒牙“嘶嘶”作響,如今竟失態(tài)作咆哮西風(fēng)狀,只因洞察田儀將要說什么,知道事態(tài)的嚴重性。
董卓可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任手下人窩里斗讓人看笑話,遂陰沉著臉低喝道:“回去再說!”
......
回到府上。李儒先下手為強,指著田儀道:“主公,這廝妖言惑上,當可斬也!”
這本是忠心良言,沒想到逆了董卓的耳,引來一聲怒喝:“沒讓你說話!田儀,你說!”
李儒一愕,他很少發(fā)怒,也很少被董卓這樣怒斥,一時怔然,訕訕縮回手指。而田儀則忙跪伏在地,道:“蒙主公不棄,抬舉小人做了主簿。小人本是區(qū)區(qū)賤商,得主公看中才飛黃騰達,常思以死相報,怎敢有一句妄言欺瞞主公。軍師說小人妖言惑上,所言所行都是為了取寵逐利,這實在是冤枉小人了!倘若軍師不信,小人今兒個便豁出性命不要,也要彈劾主公身邊一名心腹,倘若一字是假,小人愿以死謝罪!”說著,掏出一卷紙來。
眾人俱是一愣。李儒更是瞇起了眼,暗忖:這廝怎么忽然變了話題?這又是要彈劾誰?
董卓接過來一瞧,臉色如灼,又怒瞪李儒一眼,然后將紙丟給劉囂:“去把人帶來!”
劉囂看了看紙上所說的是誰,忙領(lǐng)命而去。
......
當建議封袁紹為渤海太守時,周毖心里便有了計較:雖然家鄉(xiāng)的人才本初用不上,但冀州地靈人杰,只要能如周公吐哺,自然能使賢才歸心。
于是周毖用左手寫了一封信,羅列了冀州的人才,如田豐,審配等。
趁著董卓翁婿已經(jīng)對他完全信任,放松了監(jiān)視,才將信交給了袁紹留下的聯(lián)絡(luò)人。交出信后,周毖卻還有一種“意猶未盡”之感——有地有人,但仍然缺了天時,若得一個良機,本初才能真正飛龍在天。
隨后又在市井中聽說了石包讖的事,周毖可是鉆研過董卓的底細的,一合他的年齡,頓時一驚:莫非董卓真是霸王轉(zhuǎn)生?若真是如此......嘶,這就是本初的良機??!
當下立即回太尉府。正遇著劉囂,見其面色不善,似乎將有什么禍事。周毖卻暗道:只要能為本初制造契機,也算是“禍兮福之所倚”了,終歸算是好事。
見了董卓,其陰郁的神色壓得人不敢大聲喘氣。周毖卻安之若素道:“不知太尉喚下官來有何吩咐?”
董卓沉聲道:“周毖,本公待你如何?”
周毖恭敬道:“太尉對下官有知遇之恩,此恩重如山!”
董卓冷笑道:“恩重如山?只怕遠比不得袁紹對你的恩重吧!”說著,將一卷紙砸了過去。
周毖雖然心驚,卻躲也不躲,任紙砸在臉上,打開一瞧,雖然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可心里卻如有地震海嘯。
田儀道:“周仲遠,紙上所言袁本初與你的交情,還有他對你的恩惠,來龍去脈可有一字是假?”
“時間可有一刻之差?”
“地點可有一尺之差?”
“你隱瞞此中之事,必是為了袁紹來做奸細!是也不是?”
周毖默然不語,但心念電轉(zhuǎn):這證據(jù)絲毫未差,似乎是這田儀所獻,他又是怎么得來的?管不得這些了......眼下我便是能狡辯過去,但董卓無論如何再也信不過我了,我便再無法為本初策應(yīng),該如何是好?
忽然瞥見董卓黑著臉把玩著一柄寶刀,翻轉(zhuǎn)之間,顯露出“霸王”兩字。周毖忽然生出一絲明悟來:這田儀本是小人,定然會奉承董卓是霸王,然則李儒必定看出此中之害而指責(zé)田儀,田儀為了表忠心才扯出我來......李儒是董卓的背上之翼,田儀卻是董卓的腹中之蟲,只要讓董卓親小人而遠賢臣,董卓必成禍害,不止害人也是害已,到時,便是本初的良機天時!舍我了區(qū)區(qū)性命,讓董卓萬劫不復(fù),讓本初一飛沖天——值了!
董卓冷眼相看:“你還有什么話說?”
周毖忽然仰天大笑:“想我周毖一生,皆在研究君子賢士,沒想到最終竟敗在一介小人手里,可笑可笑!”抬手怒指田儀:“小人,你壞我大事,我饒不得你!”隨即沖田儀沖了過去!
李儒是多么希望周毖能將田儀弄死,然則眼中刀光一閃,只見周毖的頭顱飛起!
董卓看都不看周毖,只看手中寶刀,贊嘆道:“殺人不沾血,好刀!”
周毖的頭顱滾落在地,雖然慘死,但竟是瞑目了!當他閉上眼皮時,最后一點念頭也消散在虛空中——本初,你的恩情,總算報了......
劉囂將周毖尸首拖了下去,董卓補了一句:“把頭顱給袁紹寄去!”隨后瞥了李儒一眼,道:“文優(yōu),你看走眼了??!你說周毖信得過,可放心用之,結(jié)果呢?你說田儀妖言惑上,他卻揪出了讓你放心的奸細,只怕又是看走眼了!”
李儒還有很多疑問,比如田儀是怎么得到這些證據(jù)的,便要爭辯道:“主公......”
然則董卓將刀一劈,直接嵌入地板,怒斥道:“住口!本公身經(jīng)百戰(zhàn),活到現(xiàn)在,身居高位,你覺得本公一點判斷力都沒有么......本公現(xiàn)在只想知道‘西楚霸王,自刎烏江。三百三年,重生西涼’是什么意思,要么你來解釋,要么就閉嘴!”
這句話董卓不是沒感想,而是想法太多——似乎有很多念頭亂成一團,以致他燈下黑不明朗,仿佛一紙之隔需要旁人來點破。
李儒看了看地上映出刀影的那灘血,最終暗嘆一聲,選擇了沉默。
董卓一指田儀:“你說!”
田儀道:“敢問主公貴庚?”
董卓:“本公虛年五十有八!”
田儀一拍掌道:“也就是說主公五十七年前出世,正是霸王死后三百三十年!主公你就是西楚霸王項籍啊!”
這句話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封存在董卓腦海里的種種畫面——金戈鐵馬,破釜沉舟,四面楚歌,美人在懷......
董卓佇立如雕像,忽然喃喃道:“我是霸王?”隨即摩挲著寶刀大笑:“我當然是霸王,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田儀稱心如意:少主,你要的霸王,來了!
李儒則憂心如焚:世人誰念白板天子,千古只記烏江橫尸......
......
任爾如何慷慨壯烈,終究死后要歸墳冢。這并不可悲,可悲的是死無全尸而且連墳冢都沒有,周毖便是如此。高順的父母則要幸運得多,墳?zāi)闺m小,卻緊緊相依。
高順跪在墳前,道:“父親,小時候我恨你拋下娘和我,卻把命給了別人!沒想到,如今我也要像父親一樣......所幸沒人會恨我......母親,現(xiàn)在孩兒終于明白為什么提起父親時母親總是一臉驕傲了,孩兒也會讓母親一樣驕傲的!孩兒去了......”
磕了幾個頭后,高順提刀往并州軍營方向而去。
半路,四個差役攔住了高順,一人說道:“頭兒,聽說你要去投軍,帶弟兄們一起吧!”余者附和。
高順搖頭。
“頭兒你走了,令公也走了,弟兄們再呆著也沒意思,就不如還跟頭兒出生入死。”
“是啊,我們都不怕死!”
高順卻道:“我投的是主,不是軍。只賣命,不領(lǐng)餉。你們家中各有老小,不似我孑然一身。回去吧!若是有機會,我自然會給大伙謀個好出路。”
四人無奈而回。
......
聽聞高順來投,呂布暗道一句:“還算你識相!”便讓手下將其領(lǐng)至帳中。
一見呂布,高順單膝跪地,鄭重道:“高順拜見主公!”
呂布一愣,隨即明白他的意思,是想當呂氏家將而非投效并州軍,如此更合呂布心意,當即笑著將他扶起:“服義請起,以后便是一家人了!你武藝不錯,在本侯身邊當個親衛(wèi)如何?”
高順依然一副冷臉:“全憑主公安排!”
“嗯,先帶你見見親衛(wèi)隊!”
.......
魏越性子活潑,一看呂布帶高順來加入親衛(wèi)隊,便主動挑戰(zhàn),結(jié)果被高順輕松擊敗。軍隊里以武為尊,高順自然獲得了親衛(wèi)隊的認可。然而饒是眾人熱情如火,也無法熔化高順的鐵面。
對高順顯得如此格格不入的作派,呂布心下有些不喜。
......
卻說石包讖之事后,呂林讓崔州平加派人手緊盯太尉府,一有消息馬上回報。
沒多久呂林就收到了周毖身死的消息,暗道:以我的歷史知識所知,這周毖好像是為袁紹說好話以致后來袁紹起兵才導(dǎo)致他被董卓所殺。如今竟這么早就死了......又這么巧發(fā)生在石包讖之后,難道說這石包讖真是袁紹搞出來的,結(jié)果卻害了周毖?若真是他,卻還有很多疑點啊......
見呂林愁眉不展,崔州平問道:“你是擔(dān)心有人在搞陰謀么?”
呂林點頭。
徐庶則道:“與人比劍,最忌諱陷入對手的節(jié)奏之中。但只要實力足夠強,便不怕對手如何變幻誘導(dǎo)。”
呂林忽然一拍腦袋道:“你說得對!看來是我著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