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劍和南宮玉在桌邊坐下,楚千千奉上茶點,對東方劍道:“東方公子,您來千千這里,我事先不知,若有粗陋之處,還請見諒?!?p> 東方劍趕忙道:“姑娘蕙質(zhì)蘭心,何談粗陋二字。是我這不速之客,來的唐突了?!?p> 南宮玉笑道:“千千,東方是我兄長,就如同家人一般,你別緊張?!?p> 楚千千嗯了一聲,撿了一枚點心,遞與東方劍,東方劍笑著接了。又撿了一塊,南宮玉張大了口,楚千千自放入他口中,二人相視一笑。東方劍見這親熱情形,俊臉微微發(fā)熱,將頭轉(zhuǎn)開了不看。
南宮玉道:“千千,東方答應(yīng)幫我們,我們正在商量,要給你換個身份。”
楚千千道:“換個身份?”
南宮玉道:“是。只有換個身份,我們才有可能光明正大,永遠在一起。”
楚千千道:“南宮,我不要求什么名分,也不想你為難。”
南宮玉道:“這不是為不為難的問題。我想盡快幫你贖身?!?p> 楚千千道:“南宮,我們還是從長計議,不要急于一時?!?p> 南宮玉道:“怎么能不急,我一日見你在這里,便一日不踏實?!鞭D(zhuǎn)頭向東方劍道:“東方,你說呢?”
東方劍沉吟片刻,對楚千千道:“楚姑娘,你在聽風(fēng)煙雨樓這種地方,兩個人見面,總是不太方便。”
楚千千道:“其實我也想過。只是離開聽風(fēng)煙雨樓,一切都陌生的很,我很是害怕。與其……讓人施舍,倒不如自己養(yǎng)活自己。東方公子,你說是么?”
東方劍微微一笑,道:“楚姑娘,你不必害怕,你離開聽風(fēng)煙雨樓,還有南宮會陪在你身邊。至于生計問題,就交給南宮好了。他對你情深一片,死心塌地,你也得給他個機會才行照顧你。再過一段時間,我們會幫你變成另一種身份,到時你們便可光明正大在一起,不必瞞著南宮家?!?p> 楚千千道:“我還是覺得不妥。很多人認(rèn)得我,萬一被南宮老爺知道了,……”
東方劍道:“楚姑娘若是想跟南宮一生相守,就只能走這條路?!?p> 楚千千楚楚可憐,望向南宮玉。南宮玉伸手握住了她手,道:“你再想一想,我等你答復(fù)。”楚千千點了點頭。
一時間房內(nèi)氣氛有些沉悶。東方劍有些奇怪,南宮玉對楚千千的感情,便是瞎子也瞧得出來。如果換做是別人,有南宮玉這樣的良人為他贖身,早就千恩萬謝,了。這楚千千卻不同,她看上去竟似不愿離開聽風(fēng)煙雨樓。想到這里,東方劍抬頭看了楚千千一眼。沒料想,楚千千也在偷眼望著他。兩人視線相對,楚千千把頭別了開去,伸手端起茶壺,為東方劍的茶杯滿上,道:“東方公子,請用茶?!?p> 東方劍點頭謝過,端起茶杯時,一眼瞥過,看到楚千千一雙玉手。這雙手,骨肉均勻,手指細(xì)長圓潤,肌膚瑩白細(xì)膩,便如春蔥一般,煞是美麗可愛,只是手指指肚和側(cè)邊隱約可見薄薄的繭子,相必是彈琴所致。東方劍心想,老天真奇怪,給了楚千千這樣一副美貌,卻給了她這樣一種身份。
只聽南宮玉對楚千千道:“千千,不如你彈支曲子,給我與東方兄聽吧。”
楚千千微微一笑,道:“好?!逼鹕黼x座,自有丫頭將琴取來。
東方劍見那古琴,色做古銅,似是一把焦尾桐琴。楚千千玉指撥時,但聽琴音圓潤,音色俱美??纯茨蠈m玉,早已沉浸其中,神游物外。東方劍一邊聽著楚千千彈琴,一邊四處張望。只見房屋四處陳設(shè)綺麗無比,層層疊疊的都是紗幔紗帳,墻上隱約可見掛著簫笛等樂器,角落里古銅鼎中點著若隱若現(xiàn)的茗香。再看楚千千,正自低頭撫琴,一身緋色的紗衣,映著雪白的臉龐,真正美艷無倫。東方劍心中贊嘆,他早已料到這楚千千是青樓人物,必定美貌,卻未想美貌至此。一曲已畢,南宮玉大聲叫好,鼓起掌來。東方劍也笑著拍手,道:“果然好聽?!蹦蠈m玉道:“此曲只應(yīng)天上有?!背УΣ徽Z。
眼見日頭西斜,南宮玉還是沒有要走的跡象。楚千千親手備了酒菜,掌上燈燭,三人就在房內(nèi)用膳。看著二人你儂我儂,東方劍稍稍有些氣悶,便起身打開了扇窗。向下望去,卻是另一條街,街對面一座大宅子,燈火通明。夜色中望去,依稀可以分辨,門前匾額上寫著四個大字:“福威鏢局?!?p> 東方劍回到桌前,只聽楚千千道:“東方公子,這翡翠蝦仁是千千親手做的,你嘗嘗?!?p> 東方劍道:“謝謝姑娘?!睊读艘粔K,放入口中。
南宮玉道:“東方,千千的廚藝不錯,你可要多吃一點?!?p> 東方劍道:“那是自然?!背е皇切π?,不住的勸酒勸菜。
三人邊吃邊聊,南宮玉的話越來越多,東方劍也不時幫襯幾句,楚千千只是靜靜的聆聽。又過一陣,南宮玉已看出有些醉了,連楚千千也似有了幾分酒意。燭光朦朧之中,借著倒茶,東方劍看向楚千千,心中感嘆這女子真是天生的美人胚子。東方劍回想這一日當(dāng)中楚千千說過的話,無不合情合理,恰如其分,不由開口問了一句:“不知楚姑娘祖上哪里?可還有家人?”
楚千千微微一笑道:“東方少爺,千千祖籍江西,早已沒有家人了?!?p> 東方劍道:“姑娘兩年之前來到汴陽,之前在何處?又是以何為生?”
楚千千道:“我家原是做生意的。后來家道中落,被人追債,母親自殺,父親不知所蹤。千千被逼無奈,只得離開家四處游蕩。后來來到汴陽,便流落在聽風(fēng)煙雨樓給人賣唱。”
東方劍道:“對不住姑娘,又讓你想起傷心往事?!?p> 楚千千苦笑道:“不怪你,東方公子,是千千命苦。”
旁邊南宮玉道:“千千,你跟著我,我必定不會讓你受苦。”
楚千千微微笑了,望著南宮玉道:“我知道?!?p> 吃罷晚飯,南宮玉不敢多留,和東方劍一起告辭。南宮玉道:“千千,我且去了。這幾日,我不能過來,你好好保重自己?!背?yīng)了。南宮玉和東方劍仍舊帶上面具,下樓自去。待回到南宮府明華居,已然天色不早。東方劍進了院子,卻見父親搖著折扇,在花架下納涼。東方劍道:“爹,我回來了?!?p> 東方謙道:“今兒去哪里了?”
東方劍道:“早些時候去了后山,后來進城逛了逛?!?p> 東方謙道:“進城去哪里逛啦?”
東方劍一時語塞,道:“就四處走走,去了醉仙樓吃飯?!?p> 東方謙道:“是醉仙樓么?還是醉仙樓對面?”
東方劍大驚,道:“爹,你都知道了。”
東方謙折扇一收,道:“知道什么?知道你和南宮少爺一起去逛青樓了,是么?”
東方劍撲通一聲跪倒,不敢吱聲。
東方謙道:“去那里做什么?”
東方劍道:“聽說有個琴師彈得好琴,我陪南宮去聽聽?!?p> 東方謙道:“琴師?恐怕是歌女罷?!?p> 東方劍額頭冷汗直冒,父親怎么知道的這么清楚?
東方謙道:“你一定是想,我怎么知道的這么清楚?”
東方劍越發(fā)不敢說話。
東方謙嘆了口氣,道:“南宮年紀(jì)小,你也跟著他胡鬧。你以為南宮木是吃素的,自己的兒子,他什么不清楚?”
東方劍頭大如斗,道:“南宮伯伯他,知道這件事?”
東方謙道:“起來吧,我諒你也沒有這個膽子去逛青樓,是陪南宮罷?!?p> 東方劍道:“父親明鑒。”
東方謙道:“南宮就快跟林青青成親了,不可能的事,你少摻和?!?p> 東方劍道:“可是,爹,他們兩個是真心相愛?!?p> 東方謙道:“是又如何。一個青樓女子,如何能進南宮家的大門?早點睡吧。”說著便要起身。
東方劍道:“可我答應(yīng)了南宮要幫他?!?p> 東方謙道:“有些事,注定沒有結(jié)果。劍兒,我知道你心腸熱,愿意幫這對有情人在一起。但是劍兒,你要知道,你這是害了南宮。南宮木怎會讓一個青樓女子毀了兒子大好前程。以他的手段,你還是勸南宮盡早離開。”
東方劍默然不語。
東方謙將他拉起,道:“快去睡吧?!迸呐乃绨?,徑自去了。
東方劍站在花架之下,心亂如麻。聽父親的口氣,南宮木早知此事,只是不點破罷了。南宮玉就要與林青青成親,看來也已是事實。只是南宮玉的一顆心全在楚千千身上,這種殘酷的現(xiàn)實,叫他如何承受?如果南宮玉執(zhí)意不肯,以南宮木的手段,楚千千必然無幸。越早離開,對雙方越好。可是這兩個人,卻是片刻也不愿離開彼此,這卻如何是好。
這一夜,東方劍睜著眼睛,直到三更,方才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