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彈劾東陽王謀反?
這可不是一件小事。
謀反是大逆之罪。沒有確鑿證據(jù),哪敢輕易上書彈劾?
上了這道折子,不出人命就不會善了。
若是證實謀反之罪莫須有,那上折的人,至少是個蓄意誣告。
入獄、流放都是輕的。
李道怎會突然上了這樣一道折子?
武皇帝卻微一凝思:“什么折子?什么時候上的?”
東陽王微微一怔:“皇上沒見著?”
武皇偏過頭來:“皇后可有瞧見?”
文穆皇后道:“皇上,臣妾沒見過有這樣一道折子?!?p> 這下有些出乎東陽王意料。他晃了晃:“哎?臣明明是聽說了,怎么會……”
就在東陽王一臉茫然時。太監(jiān)花公公想了想,說道:“皇上,兩日前李將軍是在這御書房里給您上過一道折子。當(dāng)時您還沒來及看,就隨手?jǐn)R在那案上了?!?p> 皇帝想了片刻:“哦。是有這么回事,你不提,朕都給忘了。把那折子給朕翻出來?!?p> 東陽王暗自松了口氣。他今日得知這事后,氣急大怒。原想直接入宮,讓皇上治李道個誣告之罪。
但想到皇上收了折子兩日,沒有動靜,不免心頭發(fā)慌,以為皇上聽信了李道的讒言。才又改了主意,作出一番惶恐不安的作態(tài),先表明忠心試探皇上心意。
原來,是皇上根本還未見過這折子。這讓他心下稍安。
皇帝見東陽王的神色松了幾分,視線落在花公公翻出的奏章上。
霍南君從旁邊的珠簾內(nèi),留意著武皇的神情。
見他微微蹙眉,他扔下折子問:“李道在哪?宣他入宮?!?p> 花公公道:“皇上,您忘了?李將軍按照慣例,出京巡營去了。他就是在出行前給您上的折。”
這時間差真是無比詭異。霍南君暗想,李道這是要做什么?告了東陽王謀反的大罪,轉(zhuǎn)臉又照例執(zhí)行公務(wù)去了。
這種大事,皇上怎可能不當(dāng)面召見他?
霍南君與皇后相視一眼??吹贸觯哪禄屎笠灿X得十分驚詫。
“這個李道……”皇后輕笑一聲,斜手靠在玉枕上:“上了一道催命符,不是他的,就是東陽王的。還有心巡營,倒不曉得他想做什么?!?p> 霍南君壓低聲音道:“李道持重內(nèi)斂,他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會不會,他的確掌握了東陽王什么證據(jù)?”
文穆皇后說:“你沒接觸過東陽王,他是皇上同父同母的親兄弟?;噬系腔?,他第一個誓死擁護(hù),在戰(zhàn)場上還救過皇上的命?;噬蠈ζ溆嗍肿愦蠖嘞率譄o情,但唯獨對東陽王許下金口玉言。他說與東陽王此生為兄弟,大南朝永遠(yuǎn)沒有殺他的屠刀??梢娀噬蠈λ卸嘈湃巍|陽王近年來有些居功自傲倒是真,但若說他謀反,我是不大相信?!?p> 武皇帝是弒兄稱帝,所以同理,自己登基后對兄弟們就格外戒備。大部分兄弟都被他殺了,或者關(guān)在了那大牢里。
還能享有親王爵位的,也就只有東陽王和義王二人。
霍南君想了想:“不過說起來,涉入圈地案的三縣,確實是屬于東陽王的轄地。難道李道是想借此,在朝堂上攪弄風(fēng)云?”
皇后道:“圈地案以后會遍及全國,這三縣也不會是特例。李道這是以此為借口罷。不管李道是不是真的有東陽王謀反的罪證,我看他多半會被東陽王反咬一口?!?p> 霍南君沉思道:“的確,李道和東陽王不僅是地位懸殊,還因為東陽王在朝中數(shù)年,根基深厚。不是一個勢單力薄的臣子能夠輕易扳倒的。就算他有了證據(jù),也不一定能打贏這場仗。而他現(xiàn)在又在外地,等他回到京城的這段時間,足夠東陽王掩蓋罪證,和打通朝中的關(guān)系了?!?p> “李道原也是在北疆,也是皇上登基后才有了入朝機(jī)會。所以他并不清楚這其中的利害。這章奏折極有可能變成他的墓志銘?!?p> 霍南君卻覺得恐怕不會這樣簡單,她想了想說:“這時下定論,還為時過早。李道不該是這樣短淺的人。也許他的彈劾是出于有別的目的?否則不該這樣隨意。”
皇后說:“不管是什么目的,也得等他回來解釋了?!?p> “這個李道!”御座上的皇帝狠狠的將奏折壓在岸上,對花公公道:“去,下令,讓李道回京,讓他立刻回來?!?p> “是。”
皇帝轉(zhuǎn)而又看向李意,說:“李意,這件事,是怎么回事?”
感受到皇上的惱怒,李意仍然波瀾不驚的上前,奏道:“回皇上,臣不知?!?p> “什么?”皇上蹙眉:“你父親彈劾了一位親王,這么大的事,你不知道?”
李意仍說:“父親巡營前,并未與我談及此事,臣不知?!?p> 這下,在朝眾人面面相覷。這怎么看也是他的推脫之詞。父子同朝為官,他怎么可能會一無所知。
除非是他為了維護(hù)其父,所以這舉動在圣架面前就顯得狂妄。
皇帝龍顏陰郁,拔高聲音道:“看看你父親都寫了些什么!”
奏折帶著皇帝的龍威砸到他身上,李意撿起奏折,看了兩眼,跪道:“皇上,父親一向忠心為國,恭肅嚴(yán)謹(jǐn)。他絕不會無事生風(fēng),平白挑起事端。這件事干系重大,一定有什么原因,但臣不敢斷言。請皇上讓父親回京后,當(dāng)面呈言明以辨真相?!?p> 東陽王看著李意冷笑道:“李道不是無事生風(fēng),就是說本王還真要謀反了?簡直是一派胡言?!?p> 李意仍然平靜的道:“臣不敢斷言?!?p> 東陽王怒道:“皇上,這是含血噴人,請皇上明察!”
皇帝臉色和緩地對東陽王道:“你放心,等李道回來,朕自然會親自審問。朕的朝堂決不允許捕風(fēng)捉影的事,一切按律來辦?!?p> 皇帝雖未明言,但言語間對東陽王的安撫之意不言而喻。
親王終究是親王,情分上便占了起手。這讓李家的前途再添一層灰色。
霍南君的心底莫名的一緊。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有這樣的心情。
她看向李意,他的線條依然冷峻,壓抑的睫毛下,蓋著一片厚重的幕布。她突然有點想上前,一把掀開那幕簾后,不知下面會藏著什么樣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