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兩日,霍南君以為,若將這對兄妹亂了倫理綱常的丑事直接爆出來,雖然是會讓太子地位受創(chuàng),但她霍家也撿不著好處。
這種鷸蚌相爭,旁人得利的事她可沒有興趣做。
臨近天淵池的一座假山后,霍南君手中托著一只越窯青釉瓷盅,有一搭沒一搭的投喂魚食。
她面含深思,心思顯然放到了別處。
那魚池中的各色錦鯉圍繞在池子邊,來回翻騰,似乎很不滿意她的怠慢。
霍南君以前沒有察覺這件事便罷了。現(xiàn)在既已發(fā)現(xiàn)這其中隱秘,要她容忍這對兄妹在隔壁茍且快活。也實(shí)在惡心。
但要怎么利用這件事,卻也是個難題。
既要楊子雍和楊亦姝不痛快,又要對她霍家有益。更重要的是,還得顧忌到姑母和皇家顏面。
三方考慮,多方琢磨。
她看見湖中因?yàn)橥读耸?,而引出的魚群。
霍南君有了個主意。
她抓了一把魚食倒入池中。引來錦鯉們一片爭搶。
“幽草,你來?!被裟暇龑⑽ㄒ桓谧约荷砼缘难绢^招過來。
“小姐。”幽草以為她要上來,動手去攙。
霍南君仍然站在岸邊沒有動,她問:“現(xiàn)在朝中有哪些臣子的女兒,已經(jīng)待字閨中的?我需要一份名冊?!?p> “小姐,像這類名冊,宮里可沒有。只有通過戶部查檔才齊全?!庇牟莸?。
霍南君深處宮中,對于宮外臣官的家眷了解不多。但要通過戶部查檔,就必然得驚動皇后姑母,但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
而她自己又沒有皇后的權(quán)利??磥恚枰艏?guī)兔Σ判小?p> 她很快想起一個人來,伯父霍長恭的夫人。也就是霍南君的大伯母,一品封國夫人。
“除了戶部查檔,也就是宮外的媒人最清楚這個了?!被裟暇溃骸暗葧覍懸环饧視?,你親自帶去相國府,交給我大伯母。請她近日,將金陵城中五品以上官員中待嫁的女子,列一份詳細(xì)名單給我。越快越好。”
幽草道:“小姐是要讓封國夫人幫忙?但,若夫人問起此事原因,奴婢該怎么答?”
霍南君只有十三歲,在別人中還只是個孩子。突然要大伯母幫這個忙,她自然會覺得困惑,多問一嘴的。
霍南君道:“你就說,皇后娘娘知道這事,別的什么也不用多說。等這個月回家祭祖時,我會親自跟她解釋。請她暫時莫要聲張?!?p> 想要大伯母重視,還是得借用一下皇后的名頭。都是自家人,大伯母是不會懷疑什么的。
“是,奴婢明白了。”幽草點(diǎn)頭,又困惑的問:“不過小姐要這個做什么?”
霍南君將越窯青釉瓷盅里的魚食一古腦兒全倒入池中,池中頓時翻騰一片?;ハ嗯拇虻聂~尾就像層層麟扇,好不熱鬧。
霍南君目色深邃的道:“喂魚。”
幽草一臉茫然。
霍南君站在池子邊,陷入沉思。幽草如今是越發(fā)揣摩不透小姐的心思了。
幽草安安靜靜地站在她身后,不敢出聲。
此處偏僻清幽,柳樹蔭下涼風(fēng)襲人?;裟暇芟矚g到這里來看書、喂魚。
但今日卻有人驚擾了這份寧靜。
假山后有腳步聲路過,并且傳來女子的對話。
“哎,你知道嗎,大公主宮里,又添了新的宮婢?!?p> “公主添人又不是什么大事,有什么稀奇的。”
“但你聽說了嗎,別的宮里都在傳,之所以又添新人,是因?yàn)樵饶莻€宮女不守本分,勾引了太子殿下。被皇后娘娘攆出去了?!?p> “哦……我說呢,難怪前幾日太子和大公主被娘娘禁足,原來是這樣。不過能被太子看上,本來應(yīng)該是她的福氣。”
“是啊,只可惜咱們宮里就裝著個未來太子妃。又與皇后娘娘是一家親,娘娘自然是維護(hù)自家人的?!?p> 小宮女嘖嘖道:“這還沒過門呢,就霸道成這樣。想來是個擅妒的?!?p> 另一個宮女嗤笑道:“就算出身好又怎么樣。還不是被一個小丫頭羞辱了。我還聽說大公主與這位縣君不睦,巴巴地挑著美人準(zhǔn)備往東宮里送呢。我們就等著看笑話吧?!?p> “她們幾個窩里斗,可給咱們娘娘解了口氣?!?p> “可不是嘛。太子殿下這冠禮行得也太氣人了?!?p> 假山后,她們嚼的舌根,倒是酣暢。
幽草氣得脖子都紅了,她絞著帕子,紅撲撲的臉上想要掐出水來。
霍南君一向曉得宮里的人閑來無趣,逮著著個話題總是會興奮地瘋傳許久。這臺城,表面上規(guī)矩恭謹(jǐn),但私下里卻是極度壓抑后的呱噪。
霍南君默不作聲。因?yàn)樗龝缘茫齻冝D(zhuǎn)過假山來,這話題便會停了。
果然,當(dāng)兩個宮婢嬌笑地繞過假山后,便看見柳樹下淡然觀魚的永寧縣君,還有正惱怒瞪著她們的幽草。
兩個宮婢面色劇變,“嘭”的一聲跪下來,埋伏在地上:“縣……縣君,奴婢給縣君請安?!?p> 兩個丫鬟嚇得面色鐵青,伏在地上不敢起身。
幽草一臉嘲諷。當(dāng)著她家小姐的面嚼舌根,真是件便宜事。
霍南君就像沒聽見一般,拿了新的魚食來,仍舊有一搭沒一搭的喂魚。當(dāng)真此時無聲勝有聲。
宮女冷汗直下,她們連眼睛也不敢瞟。
霍南君不緊不慢的再將魚食投完,這才轉(zhuǎn)身。
宮婢也一直跪到她上岸。
霍南君走過她們跟前,道:“安也請了,還跪在這里做什么。”
宮婢惶恐不安地道:“奴婢知罪。”
霍南君談和的整理了一下袖子:“你們說的話,現(xiàn)在有多少人在傳吶?”
宮女嚇得一個勁磕頭,在石板上聲聲作響:“奴婢知罪,請縣君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p> 霍南君道:“我在讓你答話,著急磕什么頭?!?p> 宮女帶著哭聲答道:“沒有人在傳,就奴婢們今日一時失言。”
“這么說,是我運(yùn)氣不錯。偶爾一聽,也能聽見關(guān)鍵。”
“請縣君恕罪!”她們再次磕起頭來。
霍南君問道:“幽草,像這樣妄議宮闈的大不敬之罪,該如何判處?”
幽草道:“回縣君,應(yīng)杖責(zé)三十,罰配掖庭局,充沒為官奴?!?p> 霍南君點(diǎn)點(diǎn)頭:“那就讓她們?nèi)グ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