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李玄清正要出去找徐天翔安排事情,營帳大門卻被闖開了,鐵良走了進來,一腳踢飛身邊的一個案幾,坐在地上沉默不語。
“怎么啦?誰惹到你了?生這么大氣?”李玄清被這家伙的突然舉動嚇了一跳,連忙走過去給他倒了杯水。
“老三,我不想干了?!辫F良接過李玄清遞過來的大碗,咕嚕咕嚕喝了一大口,悶聲悶氣道。
李玄清心念一轉(zhuǎn),走到一邊坐下道:“是不是大帥沒有同意你們的請求?還被罰了?萬指揮使怎么說?”
“大帥把萬指揮使解職了,讓他那狗屁兒子韓遜去任代指揮使了?!辫F良一提到這事剛剛稍微平息的怒火一下子又上來了,看他那模樣就差跳起來了。
李玄清腦子中關(guān)于韓遜的事跡一閃而過,這小子歷史上混得不錯啊。而且看韓遵的模樣也沒幾年了,難道是他想給韓遜掃平障礙?這倒是有可能。
想清楚這點之后李玄清悄悄對鐵良說道:“鐵大哥,我有件事想找你幫忙?!币姷借F良附耳過來之后把徐天翔他們要出營的事情簡單說了下,希望他幫忙解除第四旅周圍的崗哨。
鐵良點點頭,忽然對著李玄清一笑,道:“老三,我有件事想問你,如果你能告訴我,我把這條命賣給你如何?”
李玄清見到他神情忽然變得特別古怪,猛然想起一件事,五代時期,也是牙兵叛亂最嚴重的時代,這個時期,節(jié)度使需要牙兵鞏固統(tǒng)治,而牙兵也需要節(jié)度使保障自己利益,所以才會誕生出這種奇怪的利益結(jié)合體。這種結(jié)合體之間無時不刻不存在著背叛和妥協(xié),牙兵叛亂,殺死節(jié)度使的事件可謂是這個時代最大的弊病之一了。
想清楚這點之后,李玄清也就對韓遵讓兒子韓遜掌控鐵槍都多了一層了解,在自己年老力衰之后,只有自己的繼承人才是最可靠的,血濃于水,靈武軍的最強力量也必須交到他手上才會放心。
不過看鐵良的樣子自己貌似可以從鐵槍都挖出來一批人帶走啊。至于以后背叛不背叛,以自己后世來客的知識儲備應該可以消弭無形的。再說眼前的這個鐵良還是沒什么問題的。所以見到他問自己,點了點頭,笑道:“你問吧,我保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老三,你們連夜出營是不是要反出靈武軍?”鐵良見到李玄清點頭,也是臉色肅然,一字一句問道。
李玄清也跟著臉色肅然道:“我李玄清不是知恩不報之人,馬隊正提拔我于行伍之間,又得衛(wèi)帥賞識才做到旅帥的地步,怎么可能背叛靈武軍。我只是要給我手下這一千多人找條生路。”李玄清臉色變得很沉重,緩緩道:“鐵大哥你既然能問我這個,相比也知道了,大帥讓衛(wèi)帥解職,讓萬指揮使解職,目的已經(jīng)很明顯了。這是給少主上位制造條件啊。昔日的這些袍澤,勇武善戰(zhàn),是靈武軍的中堅,尤其是衛(wèi)帥,在靈武軍中地位獨特,連萬指揮使這樣的高級將領都對他執(zhí)弟子之禮,你想想如果少主上位,對于大帥來說,他會覺得衛(wèi)帥不是威脅嗎?萬指揮使不是威脅嗎?如果不把這些人踢出去,少主如何能夠上位?”
李玄清的一番話也讓鐵良的臉色越來越差,其實這些事情他自己也明白,尤其是他身在鐵槍都這支靈武軍殺手锏部隊,得到的消息比李玄清要清楚的多,最近這兩年大帥安排了多少人進入鐵槍都?再看看萬指揮使被解職的時候臉上那一臉無奈和憤懣的表情。鐵良忽然覺得自己腦子變得聰明起來了,這些事情一下子都想通了。
“老三,我可以幫忙,但是我有個條件?!辫F良想到這里,臉上的神情變幻幾次之后才重新沉穩(wěn)下來,“以后如果衛(wèi)帥和指揮使出事,你能不能搭救一二?”說完忽然對著李玄清躬身一跪。
“鐵大哥,你這是干什么?衛(wèi)帥不只是你一個人的衛(wèi)帥,他也是我的衛(wèi)帥。他要是出事,我肯定舍命相救,萬指揮使也是一樣。我保證我會竭盡全力如何?快起來,我們兄弟之間還來這個?”李玄清連忙把鐵良一把扶起來,鄭重道。
“那好,從現(xiàn)在開始我把這條命賣給你了。”鐵良見到李玄清目光清澈,顯然是把自己的話都記在了腦子里,頓時哈哈一笑,站起身來躬身一禮:“屬下鐵良拜見主公。”
他這一句話差點沒把李玄清給嚇得坐下來,“主公???”這么惡寒的稱呼讓李玄清一陣無奈,自己這個觀念還是改不過來啊,所以連忙把鐵良拽了起來,試圖解釋道:“鐵大哥,我們是兄弟,這個主公稱呼是不是不好?要不你和陳宇他們一樣,繼續(xù)喊我老三,如何?”
鐵良卻是一本正經(jīng)回道:“這怎么可以,以前是以前,現(xiàn)在是現(xiàn)在,禮數(shù)不能變,這個絕對不行。我待會就找陳宇他們說清楚,不要小看這個,容易帶壞其他人。”
李玄清被他徹底逗樂了,對著他虛踢一腳,笑罵道:“我看你一個西北大漢,怎么說起話來文縐縐的?趕緊滾,去找天翔,今晚必須把第四旅所有人帶出營去,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p> 看著鐵良連滾帶爬的跑出去,李玄清也是微微一笑,搞定這最后一個障礙,順帶著還白撿了幾百名精銳士兵,這買賣賺了不少。
“啟稟旅帥,胡隊正報告,河東節(jié)度使李克用率兵兩萬,已經(jīng)抵達長安東城?!本驮谶@時,斥候隊一名士兵進來報告。
“沒有進城嗎?”李玄清微微一愣,隨即問道。
“沒有,現(xiàn)駐扎在城外三里處。但是有一隊人馬大約五十人左右,已經(jīng)入城。”
“你馬上通知胡隊正和副旅帥,加快速度?!崩钚逦⒁怀烈鞣愿赖馈?p> 這邊李玄清在琢磨李克用用意的時候,那邊神策軍實際掌控者卻被這條消息嚇的差點倒下去,這李克用來的也太是時候了。這才剛打下長安城,他就來摘桃子了,而且之前偷襲聯(lián)軍,差點讓此次戰(zhàn)役功虧一簣?,F(xiàn)在居然有臉來說什么覲見皇上?
不過也就在這時候,河中軍的王重榮和靈武軍的韓遵聯(lián)袂而至,李昌符不在前線所以只有一名統(tǒng)兵將領前來。顯然這個消息讓其他三家也坐不住了。
事態(tài)緊急,楊復恭也沒什么心思擺自己的官架子了,安排人送上茶水之后直接問道:“幾位如何看待李克用此行目的?”
王重榮見到楊復恭連寒暄的心思都沒有,心里偷樂:“你這個死太監(jiān)也有急的時候?讓你不把皇帝陛下交出來?長安城都已經(jīng)拿下了,還讓皇帝在興元府那個鬼地方受苦,簡直比田令孜還壞,讓李克用收拾你一下才好呢。”不過這些話也只能心里想想,別說這楊復恭取代田令孜,就說李克用這家伙典型屬于意氣用事之輩,要是他腦子不好真的舉兵攻打長安城,難不成自己要陪著這個死太監(jiān)送死?王重榮可是一點沒有和李克用打仗的欲望。
“李克用現(xiàn)在何處?有沒有說什么?”還是韓遵老成持重,見到王重榮不說話,急忙詢問道,沒有讓楊復恭丟了面子。
“李克用已經(jīng)進城,本座安排他在一處別館歇息。他說要覲見皇帝陛下,順便聽說我們聯(lián)軍打敗朱玫,想必都是大唐的善戰(zhàn)之軍,他想檢閱一下,順便和他的河東騎兵切磋一二,他說他準備按照沙陀人的習俗,安排篝火舞會,請大家參加?!?p> 這話一說出口,大家都不是傻子,自然是順便明白了這家伙的心思。僖宗皇帝此時不在長安,覲見之說只是借口。重要的是這家伙想看看聯(lián)軍的虛實,如果聯(lián)軍戰(zhàn)力強勁,那么自然可以相安無事,等待皇帝陛下回到長安之后,他李克用也可以得到封賞。如果聯(lián)軍氣勢低迷,那么恐怕這家伙回頭就直接攻打長安城,把皇帝搶到自己手里,到時候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曹操恐怕就是他了。
“明天的檢閱肯定是要舉行了,不管李克用什么心思,我們也不能弱了自己的氣勢。咱家已經(jīng)讓李茂貞挑選神策軍精銳明天一早城外列隊,你們?nèi)颐魅找策B夜抽調(diào)主力上場吧。兩位使相大人,吳將軍以為如何?”楊復恭自然知道大家沉默的意思,反正皇帝不在他們手上,到時候李克用真的翻臉,主力也會直指神策軍,所以這時候都在等著自己開口。
“我靈武軍會抽調(diào)鐵槍都前來助陣?!表n遵開口道,“我西北邊軍不會弱于李克用的河東軍的。只是——”看了一眼王重榮和楊復恭,“我西北地貧民弱,且長期對峙溫末人,糧草不濟,出兵可以,但是諸位在糧草方面一定要給我靈武軍一個滿意的答復?!?p> 王重榮聽到韓遵這句話頓時暗罵這老家伙無恥,都什么時候了還玩挾寇自重的把戲,不過他也知道靈州的特殊情況,再說人家這次來參加聯(lián)軍就是奔著糧草來的,所以雖然心里不爽但是還是答應了。他一答應楊復恭自然也沒有意見。李昌符本來就是用糧草來勾引韓遵出兵的,他派來的那位吳將軍自然不會在這件事上為難韓遵。
靈武軍決定出兵,王重榮自然不能坐在那不動,也答應把自己的親兵營抽調(diào)出來,明天一早三家一起對陣李克用。
而就在三家議定明早的事情的時候,已經(jīng)進入長安城的李克用此時也正在和手下大將周德威商議明天的事情。
“主上,明天既然是炫耀兵威的,那我們索性就給他們來個大的,一次性嚇死這幫人?!敝艿峦诼牭嚼羁擞谜f起明天的事情之后略一思索就說出了自己的計劃。
在李克用手下,虎將很多,但是周德威卻是難得的一名儒將,智勇雙全。所以李克用對于他的意見還是很重視的。在聽完周德威的話之后點了點頭,笑道:“既然如此,你去安排一下,讓存孝明日一早抽調(diào)三千人城外列隊,讓他們好好看看我們河東男兒的英武,告訴存孝放手去做,明天他可以由著性子做事?!?p> 周德威連忙點頭去安排,但是心里卻略微有些奇怪,李克用這句話好像有點歧義,但是具體哪里有歧義卻想不出來。
長安今天的夜晚格外的安靜,那些逃難的難民也早早的安靜了下來,城中幾支軍隊在各自首腦定下明天的計劃之后也早早休息。
城外靈武軍大營,一隊人馬卻在自己的大營前方緩緩而動,所有人都是悄悄而行,朝著東北方而去。
你是那道光束
飛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