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聽何家賢幽幽地說了一句:“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黃嬸也一起來吃吧?!敝皇窃捳Z中帶著濃濃的鼻音,她是心疼徐氏。
若是春嬌沒有懷孕,一切都好多,她有很多方式,可以讓何儒年厭棄她,可如今春嬌懷著孕,還信誓旦旦說是兒子,那就是何儒年的命根子……稍微動手,只怕吃虧的就是自己和徐氏……徐氏因為她醒來后性子大變,被何儒年罵她教女不嚴(yán)的還少嗎?
黃嬸聽了這話急忙擺手,二小姐以前吃得很少,老說家里的菜味同嚼蠟,大部分時間都用在看書上。自從摔了一跤醒了之后胃口極佳,吃相也比以前大方,不再挑三揀四,反而吃嘛嘛香,每次都不住的贊嘆這里的菜果然是無添加純綠色,香脆可口,讓她都對自己手藝自信了三分。只是此刻,黃嬸知道她也不好受,家里愁云密布,哪里真的能沒心沒肺地吃得下。
看著桌上那兩個精致的錦盒,黃嬸心里也一陣凄惶,忍不住噗通一聲跪下:“二小姐……您先去看看夫人吧,奴婢怕她,怕她想不開?!?p> 徐氏是典型的賢妻,丈夫只是沒知會她娶了個妾,郁悶是正常,尋死應(yīng)該不會。更何況,此刻何儒年正在跟妻子解釋,暫時還輪不到她。
何家賢心里明白,卻不忍心看黃嬸白白著急擔(dān)憂。
“您快起來?!焙渭屹t起身去攙扶黃嬸。
這么大年紀(jì)的人跪她,她怕折壽。只是黃嬸到底身材粗壯圓潤,她一只手扶不起來,兩只手連拖帶提的才將她拉起來。
“夫人命苦啊,二小姐?!秉S嬸摸一把眼淚,坐在椅子上抵著后背:“夫人為了給您一份體面的嫁妝,這大半年一件首飾沒有買,一套衣裳都沒有做過,還當(dāng)了不少首飾,說要給您壓箱!”黃嬸越說越替徐氏委屈:“偏老爺還拿那銀子養(yǎng)婊子,你瞧那個狐媚子身上穿的戴的,哪一點不比夫人小姐們好了遠(yuǎn)去?”
何家賢如何不是作此感想?她方才瞧得真真切切的,春嬌的衣料油光水滑,顏色單單昀昀,別提多好看。徐氏卻從未穿過這樣的料子,額……她也沒有。
“上次去給旺兒上墳,我那不成器的侄子就說過老爺在外頭有人,偏我和老頭子都不信,如今人家找上門來了。若是我們早些防備,也好……也好……”她似乎說著又覺得碰上何儒年的性格,只怕根本沒有破解的辦法,囁喏了半天,也說不出來,最后咬牙只得一句:“至少夫人不用受今天那些窩囊氣,我真怕夫人氣出個好歹來。”
敢情黃嬸是因為知情不報,心聲愧疚,這才找個由頭先跟自己坦白,免得徐氏責(zé)怪?
她說的這一點,何家賢如何不知道。只光憑能讓大半生循規(guī)蹈矩、飽讀圣賢書的何儒年把偷偷她養(yǎng)著,就知道是個有手段有心計的女人。
只是如何勸?怎么勸?她能有什么本事讓春嬌不進(jìn)門?
是下藥打了春嬌腹中的孩子?還是干脆殺了春嬌?
且不說這些都是犯法要坐牢的,光是要不知不覺完成這些事情,她都沒有那樣狠心和缺德。而且,就算成功了,何儒年不會放過她,徐氏也不會好過。沒能給何家生個兒子,本就是徐氏心中的痛,她一直覺得虧欠何儒年,對不起何儒年,如今有機會,她堵心是應(yīng)該的,可是接納春嬌,也是遲早的事情。
何家賢瞧著黃嬸面色緊張,一時也找不到話來跟這個擔(dān)心主母的忠心仆人來解釋。
說完徐氏這些年的不容易,黃嬸眼含殷切道:“二小姐,我知道你書讀的多,知書達(dá)理,跟老爺一條心,覺得不孝有三無后為大,大老爺家的長青長柏少爺來時,你總是忍耐相讓,不為別的,就為他們是何家的男兒。你身為女兒家,有太多的無可奈何??衫吓珜嵲谑菦]辦法了呀,您就念在夫人這些年,生你養(yǎng)你不容易,也不能讓她被別的人欺負(fù)了去。”
何家賢聽她的話心里驀地一驚,暗道原來的何家賢,居然是這種順應(yīng)男人的社會主流價值觀,難怪在外頗有賢名。據(jù)說她及笄后,提親的人幾乎踏破門檻,何儒年一律推了,說要精挑細(xì)選。只是后面莫名答應(yīng)了方家的提親。
黃嬸頓一頓又說道:“奴婢瞧那個狐媚子不是個省油的燈,若真生了兒子,夫人只怕以后的日子過得苦啊。二小姐,老爺一向最疼你,你若是有了出息,老爺瞧在你的面上,多少要顧及夫人幾分情面?!?p> 何家賢火石電光之間,陡然想到黃嬸的意圖,這一明白,就弄的沒有了胃口,伸手將桌上兩只錦盒收到袖籠里,輕聲打斷:“黃嬸,你收一下吧,我去看看娘。”
黃嬸急忙用手背抹了眼淚,站起身來收拾了。
搖搖頭,將心里的不安撇去,何家賢到父母的房間,還未敲門,就見門吱呀一聲開了,何儒年面有怒氣,隱忍不發(fā),瞧見她在外面也不意外:“賢兒,你素來是個明白人,你陪陪你娘?!?p> 只說陪,沒說勸,看來徐氏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