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淵下朝后就趕緊先派小太監(jiān)知會胡牧歌在外邊等等自己。結(jié)果到了最后,反到自己在等他,雖說為首的幾位大官走的快,余下還有不少官員排著隊給胡牧歌道喜。
胡牧歌被人圍住,不能一走了之,還要一直陪笑,心中早已不耐煩了。
“胡大人,太子殿下還在等著您?!碧由磉叺男√O(jiān)硬著膽子喊了一聲。
“諸位大人,你們看,這太子殿下還在等著,我.......”胡牧歌佯做為難的說道。
“太子殿下在等著,我們也不叨擾胡大人了?!?p> 胡牧歌感激的看了眼說話之人,“多謝多位大人海涵,胡某先告辭了?!?p> 說完,胡牧歌趕緊朝外走。
走出宣政殿,右轉(zhuǎn)進了回廊,只見宋子淵站在那里等著自己。
胡牧歌小跑兩步,“子淵,你知道我說了多少遍‘多謝多謝’‘不敢當不敢當’么?”
宋子淵噗嗤一笑,有如清風(fēng)拂面,初春冰化。胡牧歌這么一問,方才的煩惱幽思一時間都散開了??粗蟮钔獾膹V場上陸續(xù)離開的官員,宋子淵問道,“第一次上朝,感覺如何?”
“你第一次上朝,什么感覺?”
“我?”宋子淵沒料到胡牧歌會如此反問,苦笑道,“我出生便是太子,還未完全學(xué)會走路,便被太監(jiān)抱著在大殿聽政,第一次上朝的感覺,我還真是不記得了?!?p> “這我從未聽說過,我記得你是十歲那年才.......”
“當時母后心疼我年幼,在太皇太后面前求了情,父皇才沒有繼續(xù)讓我在朝,這事時間短,知道的人也不多?!?p> “我頭次上朝,倒是會走會說,不過啊,這也真是比我連夜趕路還累?!焙粮杷奶幙纯?,壓低嗓子,湊到宋子淵耳邊說道,“我數(shù)了一下,一共說了三十八次多謝多謝,四十次不敢當?!?p> “你領(lǐng)了光祿大夫職,以后可是要每天早朝的?!彼巫訙Y看到好友如此,忍不住插了一刀。
胡牧歌抖了抖嘴角,“咱們聊點高興的事情,行么?”
“嗯,聊聊欽差大人在杭州的英雄事跡?”宋子淵打趣道。
“傳言啊,真是太不屬實了?!焙粮锜o奈扶額道,“我昨日聽母親講了一點城中傳言,當真是慚愧不已?!?p> “只見欽差大人一聲吼,縱身一躍,就從城墻上翻到人群當中?!彼巫訙Y笑著說道。
“母親說道這里,一直斥責(zé)我,好好的路不走,怎么非要翻跟斗呢!”
宋子淵聽到這里,大笑,“那你到底是如何到人群中的?”
“兩條腿,一步一步走過去的?!焙粮柽呎f邊在長廊里,一步一步走,示范自己是如何走過去的,“也不知是誰傳的,直接省略了我從城墻下,從城門走出來的過程?!?p> “父皇聽到這個,當時還贊道,這胡牧歌啊,頗有當年西風(fēng)大將軍單槍匹馬出云城,三萬敵軍直取敵軍首領(lǐng)的風(fēng)范?!?p> “父親面對的是真刀真槍的敵軍,我面對的是手無寸鐵的災(zāi)民,父親當年神勇,再無人可效仿。我那不過是猴戲猴戲?!焙粮枵f道父親,敬佩之情溢于言表。
“西風(fēng)大將軍的風(fēng)采,單是聽戲文,便覺豪情萬丈?!彼巫訙Y說道,“你那番說辭當真是精彩至極!”
“從長安到杭州這一路,我凈顧著琢磨面對災(zāi)民要說的話了,能不精彩嗎?”
“好好,上次,我還向父皇提議,要把小家大國的言論廣為普及?!?p> “哦?陛下如何說?”
“父皇只略微稱贊便再無下文?!彼巫訙Y苦笑道。
“你以為為何?”胡牧歌問道。
“實在不知?!彼巫訙Y誠懇的說道,他實在不知道父皇為何是這種反應(yīng)。琢磨數(shù)日,還是沒能想明白,見父皇也并未提及此事,自己便不敢再提。
“你琢磨數(shù)日都沒想明白,那我就不想了?!焙粮钁袘械?。
“罷了罷了,都過去了。你再給我說說那水稻大夫的事情吧?!彼巫訙Y好奇的追問道。
“水稻大夫,袁老啊。這真是一段悲傷的往事。不過也是巧了,欸?子淵,你說啊,這因果二字真的是絕妙?!焙粮枰卉S坐到扶欄上,“袁老啊,因為認錯草藥,夫人和幼子誤服之后雙雙殆命,因此他心灰意冷閉門在家,只研究如何種草藥,旁的一概不問。卻正因為此,幾十年后,發(fā)現(xiàn)了水稻割葉再生之術(shù),救了浙江百姓一命?!?p> “我們只道他研究出此法,卻并不知這背后竟然有這樣的凄慘。”宋子淵悵然道。
“是啊,浙江的人們給袁老起了這么一個‘水稻大夫’的稱號,也不知他心里到底是何滋味?”
“沒能救回自己的妻小,若干年后,卻救了數(shù)萬不相干的人。”宋子淵順著胡牧歌的話接道,“水稻能夠再生,這真的是解決了大問題?!?p> “你是指,來年春天的饑荒吧?”胡牧歌問道。
“不錯,若是今年無收,明年春天糧價必定要猛漲,窮苦人家怎么挨得過去。”
“袁老居功至偉。”胡牧歌說道。
“不錯,我們已經(jīng)派人去浙江,想請他來長安,任農(nóng)田掌司,繼續(xù)研究糧食增產(chǎn)之法。”
“不知你們派去的人請不請得動袁老呵!”胡牧歌打趣道,袁老的性格確實有些孤僻,怕是子淵派去的人要碰些釘子。
宋子淵翻了他一個白眼,“災(zāi)情告一段落,接下來的錢塘江大壩案,可是要費神了?!?p> “那也是你費神,陛下可沒差使我參與此事?!?p> “但是你才從浙江回來,到時候總會有些事情要詢問你?!?p> “太子殿下有啥要問的,只管來問我,我一定全部告知!”
宋子淵無奈的笑了笑,要不是自小與他熟識,真是要被他這油腔滑調(diào)給氣炸,“錢塘江案最多能網(wǎng)住些蝦米,大魚是逮不住了??墒?,這另一件事,定有大魚在背后,你可有把握?”
言及此,胡牧歌不再吊兒郎當?shù)幕瓮?,正色道,“我已做了十分準備,至于最后能有幾分收成,我并無把握,但我相信事在人為,亦相信公道二字?!?p> “此事我雖知曉,卻并不能一開始便參與其中。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遑論日后到底這件事情最后誰負責(zé),我定會傾我全力,還他們一個公道?!彼巫訙Y鄭重承諾道。
宋子淵只憑自己差心腹口傳的訊息,便如此信任支持自己,這份情誼,胡牧歌心中只覺得無比溫暖。他暗暗發(fā)誓,自己定要將此事開頭辦好,開頭這一仗要是打得好,之后也便多了幾分勝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