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進退兩難

　　“你會爬樹嗎？”

　　見夏葉瑾點頭，傅明鑫伸手指了指枝杈延伸到窗口的那棵大榕樹，“從那兒下去?！?p>　　“咱們一起？”

　　“你先走，我在這兒還有點事兒?！?p>　　傅明鑫說著，故作輕松地扯出一抹笑容。

　　就算真的是鴻門宴，他也不能就這樣甩手一走了之。不僅不能，他還要堅守到最后一刻。

　　但夏葉瑾的想法卻與他截然相反。

　　權(quán)衡利弊之后，她發(fā)現(xiàn)十三分之一被懷疑的概率要遠比預(yù)感中最后的結(jié)局來的好得多。提前離開，只是作為被懷疑的對象而已，反正無論是李鳳山還是江峰都與他關(guān)系不錯，到時候找個合適的理由解釋一下還是能夠過關(guān)。但留在這里就不一樣了。

　　既然已經(jīng)下定決心要救他，又怎么可以這樣半途而廢？

　　傅明鑫見夏葉瑾站著不動，以為她心里害怕，正想開口勸說，卻看到對方抬頭看著他，“十一點后這兒會被封鎖，憲兵隊會來，到時候再也走不了?！蹦莻€時候，就算能下到園子里，也逃不出去。

　　“都是我不好?！?p>　　傅明鑫答非所問地低低的說了一句。

　　如果不是他一時疏忽輕信了老太爺?shù)脑挘娜~瑾根本就不用淌這趟渾水。

　　看到他這副樣子，夏葉瑾原本想要質(zhì)問他的話被硬生生的壓了下去。傅明鑫一向都不是個沖動的人，他既然明知危險還來到這里，就肯定有非來不可的理由。

　　“你已經(jīng)很好了?！?p>　　夏葉瑾再次抬頭看他。

　　兩人站的不算近，但對方細膩溫潤的眉眼卻顯得異常的清晰明亮，似暗夜里的繁星，如遠海里的燈塔，此刻這繁星燈塔前又隱著些許的烏云濃霧，似飄遠又縈繞，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之間，心緒卻被擾了大半。

　　她看了下壁上的掛鐘，距離十一點，只剩下五分鐘。

　　“我剛才在頂樓聽到了一些談話內(nèi)容，十一點是最后期限……我從這兒爬出去，你往大門過，就算被懷疑也好過最后被憲兵——”殺死。

　　這最后兩個字夏葉瑾怎么樣也說不出口。但她知道對方已經(jīng)聽懂。

　　沒有時間了。

　　腦子里的預(yù)感越來越強烈，她甚至還能聽到憲兵隊的車已經(jīng)開進了前門。

　　但傅明鑫卻從她這前言不搭后語的話里聽出了矛盾之處，“既然有嫌-疑的人全都提前離開或因故沒有出現(xiàn)，為何憲兵還會來圍攻留在大廳里的人？照理說留下來的人就算不是完全排除嫌疑那也大部分都是正常的吧？”

　　夏葉瑾也有點不明白，可腦海里畫面一直都是零碎片段，她現(xiàn)在也沒能說出個完整的因由來。

　　就在這時，一聲尖利的慘叫從隔壁傳來。傅明鑫推門出去，外面已經(jīng)圍了一群人，某個侍女驚慌失措的連連后退，他再走近一點，全身的血液瞬間凝固。

　　夏葉瑾趁亂也走了出來，卻在看清倒在地上渾身是血的某個人后也嚇了一跳。這個人她認識，就是剛才被她撞上的那個年輕侍應(yīng)。

　　“你沒事兒吧？”

　　覺察到對方的異樣，夏葉瑾走到他身邊壓低聲音問。

　　傅明鑫沒有回答，微微顫抖的肩膀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情。眼前這個倒在血泊里已經(jīng)沒了氣息的年輕人，就是最初給他遞紙條讓他離開的侍應(yīng)。

　　組-織上出了問題。

　　至少是他的這條線出現(xiàn)了內(nèi)鬼。

　　侍應(yīng)已死，他現(xiàn)在沒法判斷那條情報到底是真是假，就算鴻門宴是真的，那讓他們提前離開呢？侍應(yīng)在臨死前，到底說了什么，交代了多少？是不是已經(jīng)指認出了他？

　　這些都隨著他的死亡而無從得知。

　　江峰從右邊的樓梯下來，看到傅明鑫，遠遠的笑著打了個招呼，好在夏葉瑾眼尖，以最快的速度躲進了房間里才勉強逃過一劫。

　　他的身后跟著一位穿戴整齊的陌生男子，傅明鑫不認識他，卻感覺到對方在看到他的瞬間，臉上的表情僵了一下。

　　就只這一眼，他就突然明白了夏葉瑾剛才那前后不搭的話里的意思。

　　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這個人是特工，而且還是個訓(xùn)練有素的特工，甚至是自己人，曾經(jīng)的自己人。

　　不由苦笑。

　　蔡軍長和李鳳山這兩個老狐貍。

　　今晚的宴會，最后如何發(fā)展并不重要，因為他們倆都是最大的獲利者。

　　無論是相信侍應(yīng)的情報選擇提前離開，還是持懷疑態(tài)度留下來，最終都逃不過被清洗的厄運。提前離開的人名字會被記錄下來，受到嚴格審查；而留下來的人，會被這個陌生男子也就是曾經(jīng)的自己人指認出來。

　　怎么選擇并不重要，因為最終的結(jié)局都是死。

　　就在這混亂不堪的局面中，大廳頂部的巨大鐘擺晃了十一下。

　　夏葉瑾嘆了口氣。

　　未卜先知又如何，歷史的車輪還是照著原來的方向走。

　　蔡軍長正在大廳中心發(fā)表講話，內(nèi)容乏善可陳，但卻引來掌聲陣陣。接著李鳳山出現(xiàn)，祝福聲連綿不絕。

　　那名陌生男子與江峰兩人在大廳慢慢并排走著，乍一看以為是兩個好友在閑話家常。兩人走走停停，轉(zhuǎn)了一圈，似乎依舊一無所獲。

　　其實傅明鑫明白，因為侍應(yīng)那不知真假的情-報，該走的人都已經(jīng)提前走了，此刻留在這里的，就只他一人而已。陌生男子只有指認出他來，才會有收獲。

　　天邊無月無星辰。

　　但洋樓前的各色燈光，卻讓這個原本平淡無奇的黑夜耀眼如同白晝。

　　傅明鑫已經(jīng)有了決定，他走進房間，看著夏葉瑾說等會兒大廳如果亂起來，你就趕緊趁亂找機會偷溜出去。

　　夏葉瑾一向?qū)ρ郧閯±锬信魅斯酪老e你儂我儂的場景不敢茍同，但此刻見對方這么說，她還是脫口反問了一句，“那你呢？”

　　傅明鑫沉默。

　　她瞬間了然。

　　“咱們就不能找個地方先躲起來，避開那個人等宴會散場后再走么？”

　　“不能。”傅明鑫搖頭，“我需要在場證明，而你需要馬上離開這里?！?p>　　他不是一個人，他身上還背負著傅公館上上下下幾百號人的性命安危，一旦被蔡軍長發(fā)現(xiàn)蛛絲馬跡，賠上的可不是他自己區(qū)區(qū)一條小命這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