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點鐘,我聽到一陣摩托油門特有的轟鳴,由遠及近飛馳而來。果不其然,一輛黑色的、極其拉風的摩托從洗村路北段開來,而后拐了一個大彎,穩(wěn)當?shù)耐T趶V場之外。
馬皇天走過來,順便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起得有點早,還是覺得困?!?p> “你開的公司,難道不是九點上班?”我反問一句。
他卻嬉笑道:“那是員工的上班時間,我一般是十一點后才上班。好了,我跟人家約了九點鐘,上樓吧?!?p> 通過明亮的旋轉玻璃門,走進富麗堂皇的大廳。彬彬有禮的服務員上前詢問,馬皇天徑直說要到60樓的高信金融服務公司。走進寬敞的電梯,時不時的走進幾個還在吃著包子和豆?jié){的上班族人,他們看著手機,還不忘接受最新的資訊。
60樓轉瞬即至。沿著白色大理磁磚鋪成的過道,一直走到中間的一件門,牌匾上寫著——高信金融信息咨詢服務公司。
公司還挺大,估摸著有五百多平,被隔板分割成了好幾個房間。好些個員工步履匆忙,手中拿著或高或低的文件,井然交織在文件堆積如山的辦公桌之間;坐在辦公桌上的人,似乎是有永遠忙不完的文件,打不完的電話。
“你們許總在哪里?”馬皇天隨便問向一個工作人員。
那名小美女匆匆回了一個頭,用空余的一個指頭指向最里面,“許總在里面。”便趕向另外一個隔間,生怕我們打擾她正常的工作。
走到最里面的隔間,卻是不同于外面的一番景象——那位許總正在悠閑的泡著茶,似乎是等著我們。他穿著花格襯衫,一身休閑的裝束,完全不搭他四十歲的樣子——下巴留著胡子,似乎并不打理,方字臉型有著精明的眼眸。
“我跟你爸馬總認識多年了,經(jīng)常在一起吃飯。”等我們坐下后,許總用竹夾子將紫陶瓷杯輕放到我們面前,然后看向馬皇天,“你前些天還打電話問我招不招人,我這還真差一個職位?!?p> “是嗎?那還真謝謝許總了?!瘪R皇天急忙笑著,肥墩墩的臉一擠,將眼睛給擠沒了。
許總從背后的棕色大實木辦公桌上拿起一張名片遞給我。我趕忙雙手接上。
許蒿,總經(jīng)理職位。
隨后許蒿總經(jīng)理大致給我講了一下公司概況:“我們公司三年前成立,主營銀行承兌匯票貼現(xiàn)、資金拆借、商票貼現(xiàn)業(yè)務,同時利用行業(yè)資源從事項目融資、貸款存款、商務信息咨詢等業(yè)務……”
雖然聽的是有些云里霧里,但總覺得很高大上的樣子。
然而他說道職位的時候,我還是嚇了一跳,差點丟了面子。
“這次我們要招的是財務室的主管,就是負責審核日常費用報銷單據(jù),提交財務經(jīng)理;月末及時指導會計進行現(xiàn)金、銀行存款、商務卡、電費、收據(jù)、發(fā)票的現(xiàn)場盤點及盤點表的落實?!痹S蒿總經(jīng)理抿了一口茶,看了我一眼,眼眸別有深意。
我的心咯噔一跳,不自覺的看了一眼極其淡定的馬皇天。居然是財務主管的職位!我天啊,我當初以為只是一個會計的工作。居然讓我應聘財務主管,這不是瘋了嗎?
馬皇天不慌不忙的說道:“哎呀,許總你放心好了。我這朋友經(jīng)驗豐富,什么賬務處理不來?”他看向我,故作意味深長的說道:“是不是呀?”
“這并不是什么難事。”許蒿總經(jīng)理笑呵呵的說道:“跟你爸多年的交情,哪天你幫我約你爸出來,我這有事情跟你爸談談?!?p> 馬皇天遲疑了一下,答應道:“好呀好呀,我問我爸哪天有空?!?p> 他們寒暄著家常的事情,而我一直忐忑不安,雙手時重時輕的揪著膝蓋。
我不斷的在想——完了,這也太“抬舉”我了吧。我之前的那份工作都干的有些不順手,做帳都有些迷迷糊糊的。這可如何是好,我直接就要做財務主管,要去審核別人的單據(jù)對不對。我自己都不太懂,萬一弄錯了,公司不是虧死了?
馬皇天還說,我只要整不死公司,就可以了。我感覺我都可以直接上天見上帝吧。
我的腦中只有大寫的——艸!
“那就先這樣吧,我有事兒先走了。”馬皇天站起來與許蒿總經(jīng)理握手。
我局促不安的站了起來,跟著訕笑了幾聲。許蒿總經(jīng)理送馬皇天到公司門口,我灰溜溜的跟著,腦子里想著的,就是待會兒要怎么收拾接下來的殘局。
送走了他,許蒿總經(jīng)理回過頭,沖我笑了笑:“小伙子挺不錯的,好好干吧?!?p> 我立即點頭說道:“我一定會的。你——放心……”后面的放心我說的真是心虛。
隨后,許蒿總經(jīng)理帶我到靠窗的隔間,里面坐著五個人?!斑@里就是財務室了。你要負責管理他們,審核單據(jù)憑證、每月整理報表?!?p> 我的心砰砰的跳著——讓我管理這五個人?這五個人一掃言過去,平均年齡有三十多了吧。我才26歲,要去管比我大一輩的人,他們會聽我才怪咧。
我還沒有跟他們打招呼,許蒿總經(jīng)理帶我從隔間進入到稍微里面的辦公室。里面坐著一個四十多歲的大媽,扎著個馬尾辮,見到有人進來,便微微抬著腰,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鏡。
“這是財務經(jīng)理,你之后審核完單據(jù)做完報表要先給她簽字。她叫黃麗。”許蒿總經(jīng)理介紹道。
我急忙打了給我的分管上司打了一聲招呼:“黃姐好?!?p> 她和煦的笑了笑。
我微微松了一口氣,想著這應該是一個很好相處的阿姨吧。
“那好,黃姐你跟他說一下具體的工作,我去業(yè)務室轉轉?!痹S蒿總經(jīng)理點點頭,就轉到后面的隔間。
我硬著頭皮走進辦公室,輕聲說道:“我叫顏詠賦,初來乍到,公司上還有許多不知道的,希望黃姐多多關照?!?p> “小顏啊?!彼荒樅皖亹偵?,說道:“由于我們這是金融公司,所以做賬是非常辛苦的,你得有個心理準備。特別是單據(jù),都不能錯一個小數(shù)點?!?p> 她和我說了許多工作上的事情,我都一一記在心里,哪怕是停頓的地方我都不敢大意。畢竟我從沒有做過財務主管,生怕做不好。
黃姐就讓我出去和那五個會計見一下。
走到那個大的隔間,我有些怯生生的說道:“我叫顏詠賦,以后大家都是同事了,互相關照下。”
他們的反應并不是很好,懶懶散散的抬著頭,看了我一眼,更有個大媽生起了懶腰,自在的打起了大大的哈欠,聲音如紅鐘。
我悻悻的走到一個空的辦公桌,慢慢的坐下來。我那位置靠窗,從窗外望出去斜對面正是苗條的廣州塔,再往下面看是那偌大的廣場,幾個孩子不顧炎熱在嬉戲。
后來我慢慢了解到,這五個會計或許對我的到來頗為不滿。坐在我前面的大媽——方才打哈欠的那位——是柯大媽,是資歷最老的。斜前方則是胡子拉茬的老大叔,小眼睛滴溜溜的轉著似乎要提防著什么,我稱呼他為薛大叔。比較靠近里側的三位,三十多歲卻老愛畫濃妝的覃姐,穿著路邊攤衣服埋頭苦干的阿明大姐,以及比我大三四歲盯著手機偷懶看韓劇的小路姐。
現(xiàn)在要認真工作了,不能再像之前那樣怠慢工作,弄得連存款都沒有。
女朋友穿著鮮紅長裙坐上別人的勞斯萊斯,我的心頭血流出來,也是鮮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