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鐵站內(nèi)人潮涌動。
長長的地下通道內(nèi),鮮明的標識告知人們各個出站口該往哪個方向。大家習慣了漠視,低著頭沉浸在自己的手機世界當中,就像是在與手機談戀愛一般,然而腳卻能精準無比的判斷著該往哪個方向,該坐哪一部電梯,之后機械的該將大小不一背包放在安檢傳送帶中。
煩躁的安檢門滴滴聲,就像地鐵外面35度高溫下被曬壞的夏禪,吱吱呀呀的叫個不停。每個人毫無神色的卻又極其靈活的拿起背包,快步又不失風度的趕往地鐵專線。
我叫顏詠賦,是這地鐵大軍中很平凡的一個人。當然,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
我告別了家人,在廣州這座奢華的城市生活,算是——定居吧。想一想,算一算,竟然長達了三年多!我依然感覺,這三年多的日子平凡的好像是只有一個星期。
或許,在我畢業(yè)的時候,深信外面的世界一定很精彩吧,便義無反顧的漂泊在繁華的世界。
但最后,我并沒有像大家想象的那般早已經(jīng)功成名就,在廣州挖掘出了豐厚的資產(chǎn),開著豪車住著豪宅。我只是很平凡的一個人,除了無奈的搖搖頭,我又能說什么?廣州高額的GDP中,說不定我只是占據(jù)了那小數(shù)點后面兩位數(shù)——的百分之零點幾。外面的世界,是別人的精彩,屬于我的,只是無奈。
我習慣了那句話,繁華的背后,我只是匆匆的背包客。
忘了提一句,我確實是一個背包客——剛從梅花園的租房中收拾好行李,背上背著的是春夏秋冬的衣物,手上還扛著墊箱底的書籍,還有稍微值錢的筆記本和Ipad。
或許我是最不被眷顧的那一位。今天剛辭了職,又碰上房租漲價。公司老板和房東就像是提前電話串通好了一般,在今天同時讓我滾蛋,只不過表情和神色迥然不同——
公司老板緊緊皺著眉頭,手指吧嗒吧嗒的在桌面上敲著:“鑒于你上個月的表現(xiàn),我思考了很久,還是很抱歉的跟你說——你不適合本公司?!蔽夷芾斫猓纠锏臅?,資格老的、經(jīng)驗豐富的不勝枚舉,又怎么會在乎我一個工作才兩三年的小會計。
至于房東太太,聲音抬高了八度一般,“虧你還是學金融會計的,會不會算賬呀。廣州CPI指數(shù)都跟猴兒一樣噌噌噌的往上爬,房價物價都高出了好幾節(jié)。從下個月開始,房租每月由2500變到3000……”噼里啪啦講了一通,她自認為能夠說服我,我卻選擇了默默搬走。
直到現(xiàn)在,我也搞不懂,廣州的CPI在2014年不過是2.3%,2015年連2%都沒有破,房東就這樣理直氣壯的將房租豁然拉高到3000元。想想我那工資,工作了三年多,連6000元都不到,又何以支撐如此高成本的房租。
在那一刻,我真覺得應該買一張回家鄉(xiāng)的動車票。但是后來,想想還是算了,畢竟抹不開面子,再加之回到家鄉(xiāng)又得重頭再來。理性打敗了挫敗感。
還好,在廣州有好兄弟在,才不至于落魄到睡在隧道當中,至少大家還相互扶持相互鼓勵。不過更重要的,是她還在廣州,我不可能就這么拋下她獨自一人回去。
地鐵緩緩的到站,黑壓壓的人頭已經(jīng)是蓄勢待發(fā)。隨著那標志性的“嘟嘟嘟”開門聲,不論男女老少蜂擁進了地鐵。我靜靜的看著地鐵里的人艱難的擠出來,直到關門的聲響再次催促,我再優(yōu)雅的閃身進去。兩扇門正合適宜的關上。
在廣州擠地鐵,也是一門高深的技巧活。
飛馳而過的地鐵,我僅能從一閃而過的廣告當中,一瞥玻璃門前的鏡像。下班的高峰期,所有人被壓得密密實實,就像是置身在汪洋大海當中偏偏溺水無法自救。然而這樣的“大?!睅淼牟皇翘赜械那逍?,而是混雜著說不上的汗味、濃烈而刺鼻的化妝品味、隱隱約約散發(fā)的某種食物的油腥味。
有時我挺反感地鐵三號線,因為他有兩段,在體育西路得換一個方向乘坐??吹揭粋€通道三個同樣地鐵停著,我更不知所措要往哪邊奔跑。
等我下了三號線準備要換八號線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的七點半。想一想我待會兒要租的地方,可是還有兩段地鐵要換乘呢。偌大的廣州,我敗給了四通八達的地鐵。
在客村地鐵口出來,天空換了顏色,零星的幾顆星在灰黑的蒼穹下疲憊的眨巴眼睛。
廣州永遠活力十足,無論何時都是絢爛多彩的,光彩耀眼的霓虹燈妝點了各大商鋪,只為了賺一個回眸的眼光。新港中路又到了堵車的時刻,我沿路走下來,反倒從司機皺眉的神情獲得一點點的滿足感。
多么的卑微。
北邊的廣州塔早就換了一身彩裝,再加那苗條的曲線更顯得婀娜多姿,成為了廣州最靚麗的風景。不過,我已經(jīng)看過好多次廣州塔,它就變得好似上次吃的一頓大餐,平凡的讓我有時想不起來,只是經(jīng)過的時候,它偶爾能驚艷了那么一回。
在荷塘食府美團了一份晚餐,算得上是這一個月來比較豐盛的一餐。在以前,還得精打細算每一餐的開銷,比公司的那些賬務還要精細上百倍,多幾毛幾分就得意味著下頓只能吃包子。
我打開微信,點開第一個。那是她的微信,里面飽含著兩人相互的關懷,在廣州這樣的城市猶如燭光那般足夠令人溫暖。我飛快的在上面敲打著——“我今天辭職了,同時又因為房東漲價,租不起房子而搬了出來。希望你那一切安好。”
但心中不禁咯噔一疼。打出來做什么?這樣只會讓她更加的心疼。還是等我找到工作再說吧。刪除鍵機械的消除我方才的不理性。
筷子不住的在海鮮當中翻飛,腦中卻盤桓著要找個工作。
我看向窗外的廣州塔,光彩奪目再加上那無可匹及的高度,讓所有人為之一震。然而我知道我的人生平平淡淡,渺小的如同路邊的石子,埋在眾多的沙石當中。
我想起了三年前剛來廣州工作的時候,就想著自己以后會多么多么的厲害,多么多么的有頭有臉,猶如眼前萬眾矚目的廣州塔。三年過后,時間就這樣狠狠的打了我一個耳光,除了故作圓滑和虛偽,我又多了些什么?我和曾經(jīng)年少的我,被時間這條大河隔開,漸行漸遠。
匆忙的吃完了飯,我又背起那大大的背包,抱著厚厚一摞的雜物,又埋身到地鐵當中。廣州塔,在電梯慢慢下行的時候我又回身看了一眼,換上了憂郁的藍光色調,融入黑夜當中。
話說回來,我有點后悔選擇新的住宿點了。八號線之后又是廣佛線,一路折騰到了鶴洞。過了江之后的荔灣區(qū)我很少經(jīng)過,因為出了天河區(qū)那就等于到了荒郊野外,以前我是這么想,現(xiàn)在——落魄得搬來了這荒郊野外,求得生存?,F(xiàn)實是這般的反復與無奈。
將近十點,街道已然沉睡,夜風輕輕的卷著路邊的葉子,沙沙聲單調重復著。
左右四顧,直到“紅普青年公寓”這幾個黯淡的小字出現(xiàn)在街道拐角處,我才確定我沒有白做這么久的地鐵。
房東似乎有些不滿意我這么晚的到來,話沒有多說幾句,便拿出一份合同一支筆,言外之意就是價格沒有再商量的余地。
2000元一個月,還算可以接受的余地。我揉了揉發(fā)酸的手臂,隨意劃拉幾筆就簽上我的名字,隨后押一付三奉上6000元。我腦中盤旋一個紅色警戒數(shù)字——賬上余額不足30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