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云飛與楊琇瑩乘坐馬車行到同??蜅窍拢娚形那搴驮巛娣驄D正焦急地候在那里,問道:“二位前輩,你們怎么站在了這里?”尚文清和袁淑萱陡見王云飛從馬車中探出頭來,喜道:“幫主你可算是回來了,怎會去了這么久?那位少小姐、俞五俠、李姑娘以及眾位兄弟都急壞了?!蓖踉骑w道:“此事一言難盡?!北е鴹瞵L瑩下了馬車,尚文清和袁淑萱見幫主抱著一個小太監(jiān),一眼就識出那是個女兒身,問道:“幫主,這位姑娘怎么受了這么重的傷?”王云飛道:“楊姑娘在皇宮之中被當(dāng)作了刺客,林道長的弟子張如晦奉旨抓她,就帶領(lǐng)侍衛(wèi)把她給打傷了?!狈愿蓝说溃骸拔覔?dān)心會有官兵前來,有勞二位前輩先守在這里?!倍藨?yīng)道:“是?!?p> 王云飛抱著楊琇瑩快步上樓,群雄一見,皆是又喜又驚。程曉曉問道:“云飛哥哥,你怎么去了這么長時間,可是遇了什么危險?”見王云飛懷中所抱的那個小太監(jiān)甚是眼熟,上下打量了一番,這才記起在遼國南京城內(nèi),楊琇瑩挾持耶律淳的事兒,暗道:“難道是她?”起手一撥,將楊琇瑩頭上的太監(jiān)帽子打落,那盤著的長發(fā)立時露出。其實屋中百俠幫眾人都是行走江湖日久的老道之人,他們一見楊琇瑩便即識出了她的女子身份,是以倒也并不感到吃驚,唯獨程曉曉和李靈湘大感意外。程曉曉道:“怎么會是她?”王云飛道:“曉曉,此事說來話長,等我稍候跟你細說。眼下楊姑娘性命攸關(guān),我需要趕快給她療傷?!睂瞵L瑩放到了床上,將自己體內(nèi)的真氣渡了給她。
程曉曉見王云飛急于救楊琇瑩的性命,全然不顧及什么男女之別,她少女芳心,本就全部傾在了王云飛身上,這會兒眼見自己愛慕的男人如此在意別的女人,心中哪能愿意,醋壇登時打翻,怒道:“云飛哥哥,這個人當(dāng)初拿匕首取你性命,你為何還要救她?”王云飛一面給楊琇瑩輸真氣,一面道:“曉曉,我原本也不知這其中有些誤會,等一會兒再向你解釋?!笔稚线\力,一股股純陽真氣流入了楊琇瑩的體內(nèi)。群雄見王云飛當(dāng)此之時尚能正常與人言語,均想這位幫主的武功實是高得非常人能及,不由得倍感欽佩。
其實用真氣為人療傷本是一件十分危險之事,按理說是不允許任何人在旁的,只是王云飛急于救楊琇瑩而來不及多言,故而就沒有屏退旁人。程曉曉聽王云飛那么一說,當(dāng)然不肯相信,心想當(dāng)初在耶律淳的王府門口,王云飛可是親自指著楊琇瑩告訴自己便是楊琇瑩傷了他的,怎么這會兒又說其中另有誤會呢,想著定是王云飛心中放不下這個女人,為了救她而幫她找了個借口。她想要再說,王懷信阻止道:“少小姐,眼下幫主和這位姑娘都在危險之中,小人請少小姐莫再多言,免得惹了他們二人走火入魔,可就大大不妙了?!背虝詴噪m說心中有氣,畢竟不想王云飛出事,只得走出了屋子。
王云飛給楊琇瑩療傷已畢,謂李靈湘道:“湘兒妹子,有勞你替楊姑娘換了衣服,侍候她睡下。”自己除下道服換了衣服,出屋子往樓下一瞧,卻見程曉曉坐在樓下,正自呆呆地出神。他緩步走下,程曉曉一見是他,扭頭不去看他。王云飛坐到她的身旁,說道:“曉曉,你因為我救了楊姑娘,便生氣了?”程曉曉也不理他。王云飛道:“其實當(dāng)初在耶律淳王府傷我的并不是楊姑娘,而是一個易容成她模樣的人?!背虝詴砸詾橥踉骑w在為楊琇瑩開脫,怒道:“你是堂堂的一幫之主,想幫她說話開罪,旁人自然不敢多言!”
王云飛道:“我說的都是真的?!背虝詴岳淅洹昂摺绷艘宦暎溃骸爱?dāng)世之中怕也只有那位‘八面鬼’于通有這等本事了,不過他早已被殺,云飛哥哥你不會是想拿死人來替那個女人脫罪吧?”王云飛道:“曉曉,于前輩因我百俠幫而死,我豈會做那種喪盡天良之事?”程曉曉道:“我真的想不到你為了那個女人,竟會做出這種事?!蓖踉骑w道:“曉曉,我和楊姑娘清清白白,你莫要胡思亂想?!背虝詴缘溃骸澳悄憔人鍪裁??”王云飛心想自己救下楊琇瑩除了是出于朋友關(guān)系的考慮,也算是急人之難,可是若是這般來說,程曉曉必不會相信,反而會愈發(fā)生氣。他在這一方面實在是拙于言辭,這會兒反倒不知該如何解釋才好。
程曉曉見他答不出來,不禁怒極,說了一句:“算我看錯了你!”起身即往客棧外沖出。王云飛急道:“曉曉,你做什么?”先伸手去拉她,可是程曉曉將臂一抖,這一下卻沒能抓住。他忙起來追去,哪知剛到門口,就險些跟正欲進門的“筆劍雙俠”和單宏撞到一塊。尚文清問道:“幫主,少小姐她這是怎么了?”袁淑萱一眼就瞧出是他們兩個是犯了口角,道:“小女兒的心思,定是見幫主救了那姑娘回來,打翻了醋壇子,待得想通了自然會好的?!?p> 王云飛這時望了望程曉曉,見她向南已奔出了老遠,想要去追,又覺得袁淑萱所言不無道理,心想:“讓她先靜下心來好好想想,估計也就無事了?!眴柕溃骸叭磺拜吙墒怯惺裁词虑椋俊眴魏甑溃骸皫椭?,屬下剛剛自內(nèi)城出來,發(fā)現(xiàn)官兵正四處緝捕刺客,不知是否是幫主昨晚和林道長的事兒被人察覺到了,這才趕回稟報。”王云飛道:“我和道長一切順利,這個跟我們無關(guān)?!闭松蠘牵雎犐砗笥幸惠v馬車停了下來。
四人駐足一看,見車上走下兩人,一個是十一二歲的少年,穿著樸素卻頗有風(fēng)度,另一個是個不過二十的男子,神色之間不太尋常。二人下了車,那年少的施禮問四人道:“請問此間可有一個女子受了重傷?”四人無不心頭一震,不知這二人到底是誰,又是如何知道楊琇瑩受傷之事的。王云飛道:“不知小兄弟你是什么人?要找一位受了重傷的姑娘又是所為何事?”那少年道:“哦,這位大哥,我姓肖名德基,今來并無惡意,只是帶了些療傷的藥想給那位姑娘治傷?!蓖踉骑w奇道:“你怎知這里會有姑娘需要這個?”那少年道:“大哥不必多心。那姑娘受的傷不宜請郎中醫(yī)治,你們又不能出去買藥,我今日帶了這個也省卻了諸位不必要的麻煩?!?p> 王云飛暗暗驚道:“這人小小年紀,怎會知道得這么多?”卻聽那少年吩咐身后的那個年長的人道:“快將那些藥送給這位兄臺?!蹦侨藨?yīng)了,依言從車上取出幾包藥來遞給了王云飛。王云飛緩緩接過,心下奇了:“也不知這人是敵是友,他既知道楊姑娘受傷的事兒,自必知道我們剛從宮里回來,不知道他會不會跟官府有關(guān),否則于我們可就大大不妙了?!?p> 那少年見王云飛似有所思,從懷中拿出一塊玉佩,道:“諸位放心,今日之事我絕不會向任何人提起?!睂⒛怯衽褰坏酵踉骑w手上,又道:“日后大哥若有用得著我的地方,可持此玉佩到東榆林巷肖家去找鄒管家,但有吩咐,必竭盡所能。”說著辭別上車離去。王云飛等望著那馬車向南離去,心中百思不得其解,實不知那少年究竟是何許人。
四人回到了樓上,將這少年贈藥之事說與眾人聽了。呂先生道:“幫主可否將這藥給屬下看看?!蓖踉骑w把藥交給了他,他拆開一包,看完又嗅了嗅,道:“此藥名曰‘三七’,是散瘀生津、消腫定痛的治傷良藥,名貴非常,生于大理國內(nèi),中原之地并不常見?!比盒燮娴溃骸叭绱讼∮械乃幉?,那少年能弄到手中,必非一般人物了?!蓖踉骑w道:“這少年知道我和楊姑娘從宮中回來,確實不知他今番贈藥是何目的?!?p> 說話之間,林靈姜即帶著張如晦匆忙趕來。王云飛問道:“道長,宮里的事兒安排得怎么樣了?”林靈姜道:“幫主放心,自幫主和楊姑娘離開皇宮后,那真正的刺客并未離去,是以官家也并沒有疑心到這里?!蓖踉骑w略略寬心,道:“不給張大人找麻煩就好?!庇謫枺骸澳谴炭偷降资钦l?”林靈姜道:“正是‘青蛇三老’。屬下已經(jīng)奏給了那官家,說這‘青蛇三老’是隨遼國使者一道來的,官家想到在太清樓中的事兒,以為楊子玉和耶律大石要刺殺于他,大怒之下已經(jīng)派人前往遼國使者所居的都亭驛去捉拿他們了?!眴魏甑溃骸霸瓉砦乙姷降墓俦侨プニ麄兊??!绷朱`姜連連點頭,群雄也是無不大喜。
林靈姜忽然問道:“對了,幫主,剛剛那個少年帶人前來,不知所為何事?”王云飛疑道:“道長也見到了他們?”林靈姜道:“我和小徒剛剛來此的路上碰巧撞到了他們而已?!蓖踉骑w道:“這少年好生了得,竟然知道我們從宮里出來,楊姑娘又受了傷?!敝钢郎系乃幉牡溃骸斑@些藥就是他們送來的,說是給楊姑娘治傷用的?!绷朱`姜看了一眼那藥材,道:“幫主有所不知,這少年的確不太簡單?!敝^張如晦道:“晦兒,你常與他見面,就給幫主講講吧。”張如晦應(yīng)道:“是?!毕蛲踉骑w施了禮,講道:“啟稟幫主,那少年姓趙名構(gòu),是當(dāng)今官家的第九子,為廣平郡王?!蓖踉骑w道:“不對,那少年自稱名叫肖德基,并不叫趙構(gòu)?!睆埲缁薜溃骸皫椭饔兴恢?,這位小郡王字德基,他之所以不說自己姓趙,許是怕被人知道他姓的乃國姓,易被人懷疑身份,是以將這‘趙’字的一半‘走’字去掉,也便姓肖了?!?p> 尚文清道:“難怪他說若我們有事,可帶著他的玉佩到東榆林巷肖家去找鄒管家,這‘鄒’字諧音為‘走’,加上個‘肖’字,不正是‘趙’嗎?”呂先生也道:“不錯,而且這藥如此名貴,尋常人家絕對用不起,定是皇室中人才能用得?!绷朱`姜道:“這位三七是去年二月大理國主段和譽差使者來京朝拜時一道送來的貢品?!蓖踉骑w則奇了:“他既是堂堂皇子,為何要親自來到這里給我們送這么名貴的藥呢?”張如晦道:“這位小郡王的生母是韋修容,本是宮女出身,一直都不受寵,是以這位小郡王也并不受官家的待見。韋修容和小郡王的寢殿都十分偏僻,官家也少有去看他們,甚至連自己有這么一個妃子和皇子,怕也未必記得。屬下猜想,許是這小郡王得知了幫主的身份,有意跟您親近?!?p> 成無憂道:“我卻不那么認為,也不知這個小郡王是不是親來確認楊姑娘受傷的事實的,繼而返回去向那官家邀功?!睆埲缁薜溃骸耙缹傧聛砜?,這個小郡王未必有這能耐?!绷朱`姜道:“軍師也不必勞神去擔(dān)心這個,不如這樣吧,貧道就與小徒再回宮一趟,探明究竟。假使那小郡王當(dāng)真如軍師所言,我們必會及時趕回向你們報信的?!蓖踉骑w道:“如此也好,那就辛苦道長了。”一行人送二人出了客棧,王云飛忽然又道:“單前輩,你的輕功之高,當(dāng)世無人可敵,不如就辛苦你陪林道長和張大人走上一趟。倘若那小郡王真的向官家告了密,你的腳程反而更為快些?!眴魏陸?yīng)道:“屬下遵命?!备朱`姜、張如晦折回皇宮去了。
王云飛等正要返回客棧樓上,忽見大街北面走來一個四十歲上下的漢子,長得雖不如“子業(yè)先生”徐浩,倒也算得上極是俊秀,問王云飛道:“請恕小人冒昧之罪,不知這位公子可是王少俠?”王云飛和群雄皆是一驚,無不心想這一天到底是怎么了,先是遇到了一個莫名的小郡王,跟著又來了這么一個大漢,他們都想要做什么實是不得而知。王云飛道:“在下確實姓王,不知閣下是哪一位,找我又有何事?”那漢子躬身答道:“小人姓朱,名字卻不足為道了?!敝钢蜅1泵?、大街斜對過的一座茶樓道:“不過我家公子爺早聞少俠大名,他與少俠又頗有些關(guān)系,想邀您一聚,已在那茶樓之上備了上等好茶,特差小人請公子前往一敘?!?p> 王云飛心下著實奇了:“瞧這人神態(tài)模樣,似乎并不像是個仆人,可他卻說他家公子爺‘早聞我的大名’,不知是真是假,更不知要從何說起?”問那朱姓漢子道:“我從未見過閣下,想來與貴公子爺也應(yīng)該并不相識,不知他特意請我前去,有什么目的?”那朱姓漢子道:“我家公子爺?shù)南敕?,請恕小人不敢妄自猜度?!比盒垡宦犨@人說話遮遮掩掩的不肯詳細見告,均覺得他并不靠譜,低聲謂王云飛道:“那個所謂的‘公子爺’是敵是友尚不得而知,屬下以為幫主還是不要去了為妙?!?p> 那朱姓漢子笑道:“聽說王少俠連‘青蛇三老’都絲毫不怕,怎的竟會怕我家公子爺?”群雄聽他話中大有嘲諷之意,細一思量,皆謂王云飛道:“幫主要去的話,不如由屬下等陪著幫主!”那朱姓漢子又道:“不好意思,我家公子爺只邀了王少俠一人而已?!比盒劭戳丝赐踉骑w,想問他該當(dāng)如何。那人又道:“諸位放心,王少俠的武功如何,大家心中都是有數(shù)的,更何況我家公子爺就在那茶樓里,你們還怕我家公子爺會對王少俠不利嗎?”王云飛道:“你們大家就都回到客棧的樓上等著我吧,我一個人應(yīng)付得來?!北娙司溃骸皫椭髑f要小心啊。”王云飛點頭應(yīng)了。
他稍加打理了一下衣衫,跟著那姓朱的漢子穿街來到了茶樓前,踏步上樓,見一男子三十四五歲年紀,白衣黑邊,長發(fā)未束,正半跪在蒲墊上飲茶。那男子面前擺了一張長桌,桌上放有特制的木匣和托盤,托盤里有四個胎薄釉白、近半透明的瓷制空碗,和他手里的茶碗一般無二。在那人身旁,又放了一大石甕,翁下柴火正旺,上頭熱氣騰騰,正是在燒水。那朱姓漢子施禮道:“公子爺,王少俠到了?!蹦悄凶邮种胁柰氩宦洌窨粗踉骑w端詳了良久,才謂那姓朱的漢子道:“哦,這里沒你的事了,你先下去吧?!蹦菨h子應(yīng)聲退去。
王云飛向那男子施了一禮,道:“晚輩王云飛見過前輩?!蹦悄凶臃畔铝瞬柰?,點頭道:“彬彬有禮,果然是一表人才,難怪那么多人都喜歡?!敝钢约簩γ娴囊粔K蒲墊道:“先坐下來吧。”王云飛不知那男子何意,不禁猶豫了起來。那男子道:“這里又無旁人,用不著拘謹。”王云飛想了想,這才走近跪下。那男子從托盤里取出一個瓷碗推到了他面前,又從木匣里捏出點兒綠色的粉末置于空碗內(nèi),從身旁石翁中舀了些開水倒入碗中,那白開水一沖入碗里,熱氣登時而起,卷著一股香氣撲鼻而至,聞著著實讓人舒服,待得熱氣慢慢散去,只見碗中水色鮮純,碗壁上尤掛著一層乳白色的水沫。那男子舉起自己的茶碗,說道:“請。”
王云飛本就不善飲酒,這會兒見是喝茶,心中反是有些欣喜,看那男子將茶湊到嘴邊飲了一口,似乎有點兒意猶未盡,跟著又喝了一口,這才學(xué)著他緩緩起了碗,小抿一口,只覺滿口茶香一下子灌入了腹內(nèi)。那男子放落茶碗,笑著問道:“怎么樣,這茶味道如何?”王云飛一面點頭,一面道:“甘醇爽口,著實香得很?!备诛嬃艘豢?。那男子道:“茶好喝與否,與這茶葉、清水、火候和器具大有關(guān)系。”指著那木匣道:“這匣里的茶名喚‘龍井’,產(chǎn)自西湖以西的壽圣院,名氣雖然不大,確是我飲茶以來最為喜歡的茶之一。這些茶都是今秋新采的,茶味最鮮最濃?!庇种钢砼缘氖Y,講道:“這水也不得了,是從汴梁城西一眼天泉處打來的。聽說那眼泉水極清極甘,入茶最是有味,是以我吩咐人抬著這石甕親去打來,投以石子養(yǎng)之,又用活火烹煮,便如東坡先生所謂的‘活水還須活火烹’了?!?p> 王云飛心想:“這石甕少說也有百斤之重,如此盛滿了水,又置以石子,由人自城西抬回,不知費了多少力氣,足見這人來歷頗不尋常?!庇致勀悄凶拥溃骸澳阋材∏屏诉@石甕,這可是從泉眼旁的山石上鑿下來的巨石,由匠人精制而成,盛水仿如自山泉方出,不失泉水本色。”王云飛又想:“這人對盛水的容具尚且這般考究,那茶具顯是更不尋常了?!惫灰娔侨耸捌鹆瞬柰耄^續(xù)講道:“我的這些茶具,都是越州瓷窯燒制的上等器具。近年來越州瓷窯雖說大不如前,但那不過是世人目不識貨而已,如此佳品被我花重金求來,用以喝茶那是再好不過。”叫王云飛再喝,王云飛卻落碗不提,問道:“晚輩與前輩素未謀面,不知前輩找晚輩來此又有何事?”
那男子道:“你難道不知這樓是做什么的嗎?”王云飛道:“這里是一家茶樓?!蹦悄凶拥溃骸安诲e,這間茶樓名叫‘一品閣’,我叫你來這里自然是請你品茶了?!蓖踉骑w來時只顧在猜度這找他之人的目的,卻未曾留意過茶樓的名字,此時又聽他說只要請自己喝茶,著實是有些意外,疑道:“前輩只是請晚輩喝茶?”那男子道:“不是喝茶,而是品茶,雖只一字之差,含義卻是大大不同了?!蓖踉骑w笑了笑,心中想著:“叫我只來品茶?恐怕不會這般簡單吧?!狈绰犇悄凶訌?fù)又自語道:“‘品’字有三‘口’,你我兩人兩口,稱之為‘品’確有幾分不妥?!?p> 王云飛道:“前輩,聽適才的那位朱先生話中之意,似乎前輩熟識晚輩的哪位親人?”那男子“哈哈”一笑,道:“倒也不敢說‘熟’,我與你三師伯‘冷面劍’尹三俠有過數(shù)面之緣?!蓖踉骑w道:“原來前輩是我三師伯的摯友。”那男子臉色微變,道:“不敢不敢。對了,你爹‘逍遙劍’王四俠,我是只聞其名,未見其人,聽說他已逝世多年,只恨未能有緣一見?!蓖踉骑w道:“先父遭奸人所害,眼下大仇未報,我這個做兒子的實在是不孝之至。”那男子道:“哼,區(qū)區(qū)一個楊子玉有何足道,便是他逃到了天涯海角,我也要將他捉回來活剮了他!”王云飛心頭一驚:“他怎知我爹是被楊子玉害死的?聽他所言,似乎也跟楊子玉有仇?!眴柕溃骸皸钭佑衲枪焚\也得罪了前輩嗎?”
那男子道:“這狗賊幾次三番險些害死了我女兒,叫我如何不恨?”王云飛道:“那個狗賊喪盡天良,著實害過不少人。對了,晚輩今日在皇宮中也見過他,只可惜叫他又給跑了?!蹦悄凶訂柕溃骸芭叮磕憬裉煲娺^那狗賊?”王云飛應(yīng)道:“是,他當(dāng)時護著遼國使臣耶律大石來向那趙官家興師問罪,還跟晚輩打了一小架,可惜讓他給逃了?!蹦悄凶拥溃骸八阢炅撼抢?,那是再好不過,我正想會他一會?!蓖踉骑w道:“前輩,汴梁城如此之大,您又要到哪里去尋他呢?”那男子道:“一看你就知是初來汴梁,不知內(nèi)城中的都亭驛是遼國使節(jié)往來歇腳之地,楊子玉那狗賊護著遼國皇室宗親耶律大石來此,必是先返回了那里去?!?p> 遼國使者居于都亭驛的事兒,林靈姜也曾說過,王云飛倒不是不知,不過他初來汴梁確是個不爭的事實。那男子話才說完,忙朝外面喊了句:“來人!”便見那朱姓漢子應(yīng)聲而入。那男子吩咐道:“你立馬派人去趟都亭驛,密切關(guān)注那里的所有人,如果有人膽敢離開,就暗中給我跟住,誰要是想逃出汴梁,就出手給我攔下!”那朱姓漢子應(yīng)道:“是?!睆?fù)又退了出去。王云飛道:“前輩,那楊子玉好像是帶了‘青蛇三老’同來,怕是不好對付。”那男子道:“‘青蛇三老’那三個老賊也來了?哈哈,真是太好了,更省得我不遠千里前去南海尋他們了。”
王云飛更是奇了,問道:“‘青蛇三老’久不涉足中原,前輩怎會跟他們也有仇怨?”那男子道:“這三個老賊也差點兒打死了我的女兒,眼下竟跟楊子玉那狗賊同流合污,更是不能留得?!蓖踉骑w道:“可是他們幾人都與楊子玉一般歹毒至極,晚輩擔(dān)心……”那男子不讓他把話說完,反問道:“你是認為我斗不過他們?”王云飛道:“晚輩不敢,只是晚輩數(shù)次與他們交手,知道他們的底細?!蹦悄凶拥溃骸叭螒{他們是什么妖魔鬼怪,只要是與我為敵,我絕不會放過他們!”王云飛心下以為這人自大得可以,確也不敢接話。
他們二人各自又喝了口茶,王云飛忽道:“對了,前輩,今日宮中闖入了刺客,聽說就是楊子玉那狗賊與‘青蛇三老’所為,現(xiàn)在宮中侍衛(wèi)追查的緊,已經(jīng)出宮來了,晚輩猜測他們已經(jīng)逃出汴梁了?!蹦悄凶拥溃骸疤映鲢炅海亢呛?,只要是我想抓的人,他們還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嗎?”又道:“不說這個了,咱們繼續(xù)品茶吧?!痹僖▉硪黄伴_水給王云飛和自己分別添上。
王云飛問道:“前輩,不知您高姓大名,晚輩該怎生稱呼為好?”那男子本正要飲一口茶,卻忽然止住,道:“姓名不過是個稱謂而已,又何必知道得一清二楚呢?我和你甚是投緣,只飲茶便可。”喝下一口,口中不住贊美茶的味道。王云飛見問不出他的姓名,只得跟著喝了一口。那男子道:“不過你只管放心就是,我對你絕無任何惡意,要不了多久,你也必會知道我到底是誰?!蓖踉骑w放下了手中的茶碗,心中百思不得其解:“這人如此來說,為何偏偏要等一段時間才肯相告呢?”
那男子見他在想些什么,道:“再過些時日,八卦門英雄大會將要商討鐵劍門五寶之事,不知道令堂她現(xiàn)下如何?”王云飛一驚,暗道:“此人向我打探我娘的下落,莫非也有意那所謂的鐵劍門五寶嗎?”答道:“說來慚愧,晚輩自當(dāng)年與我娘走失后,時至今日仍尚未跟她見過。”那男子道:“哦?你應(yīng)該回過鐵劍門???”王云飛心想:“他怎知我回過鐵劍門?”道:“是的,晚輩回過一次,只可惜未能見到我娘?!蹦悄凶拥溃骸斑@個林忠素倒也了得,將人藏得如此隱秘,連你都沒能找到,看來是下了不少功夫。”轉(zhuǎn)而問王云飛道:“那你眼下可有什么打算?”
王云飛聞言一怔,他不知這人到底是誰,突然聞他問自己打算,實是不知該如何去說,支支吾吾了兩下,也沒說出半個字來。那男子忽然笑了起來,道:“你不說我也知道,你定是要去救你娘對不對?這原也應(yīng)該,你們母子分離了幾年不得相見,這次正是個大好機會,你可以借助百怪幫眾弟子的力量從林忠素手里搶回你娘,使你們母子團圓?!蓖踉骑w心想:“他不僅知道我要趁此次南下之機救回我娘,還知道我做了百俠幫的幫主,看來的確不簡單。”道:“前輩說得是。”
那男子又道:“話又說回來,你明明就是鐵劍門的弟子,居然甘心去做百怪幫那群人的幫主,這一點倒是讓我不敢想象。”王云飛道:“本幫弟子人人俠義為先,并非江湖上各派人士所說的那般無惡不作,可見江湖傳言,不能盡信?!蹦悄凶拥溃骸安诲e,那些所謂的正派邪門,都是欺人之言,實是狗屁不通,你能夠不在乎江湖群雄的想法,大膽接下百怪幫的幫主之位,足以令人欽佩了。”與王云飛又飲了一口茶。
他二人茶碗未落,忽聽得外面那朱姓漢子喚了兩聲:“公子,公子。”那男子問道:“什么事?”那朱姓漢子道:“公子,屬下有要事要向您稟告?!蹦悄凶酉肓讼?,將茶碗放在桌上,道:“進來吧?!敝煨諠h子入得門來,直奔那男子去了,附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王云飛只見那男子先是一驚,跟著臉色愈發(fā)難看,顯是這事兒頗為棘手。那男子聽完,起身謂王云飛道:“我本有意跟你好好敘上一敘,不料突發(fā)了件急事,需得我趕快去看看,看來今日只能先作罷了。明天卯辰交際之時,你再來此處見我?!?p> 王云飛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事讓這人如此關(guān)心,但他先前所言甚是自大,瞧這會的模樣,自是遇到了大難事,只是應(yīng)道:“是?!鞭D(zhuǎn)而問了句:“前輩,晚輩帶了不少兄弟,不知可否有用得著晚輩的地方?”那男子道:“都是我自家的事,不勞你費心了。”吩咐那朱姓漢子道:“叫人收拾了這里?!奔磁c王云飛作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