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行軍便是四天,魚人們貼著海底前行,地勢是越來越高。
“不是說,娜迦王城在五千米深的地方嗎?”海蒙德騎路上抓來的魔鬼魚背上,避水珠形成貼身的透明薄膜,在抵御水中高壓時,還能提取氧氣,只可惜他們被要求,行軍時禁止說話,只得用明珠的白魚在水中寫字,筆劃是淡淡的銀色輝光。提丁能看清,明珠亦能看清!所以這幾天,海大個一直用兄妹間的暗語,教明珠識字,進展比較順利。
提丁接過白魚,在身前寫著:“據(jù)傳說,娜迦始祖夏瓦斯琪以它的通天神力,在南海大陸架開鑿了一個深洞供她的后代居住,也許這個傳說是真的?!睂懙淖钟行┒啵梢粡堛y色橫條,飛速向后退去,其實這行字跡一直未動,怪只怪三人前進得太快。
“是的,人族小子,那群變種蛇,幾萬年了,還躲在夏瓦斯琪的茅廁里,說這里是先祖庇佑之地!真是可笑。夏瓦斯琪自己小命都保不住,哪能庇佑她們?!濒~人族長擺動自己的短尾,靠了過來。
提丁嚇得口鼻大張,冒了一串泡泡,險些讓咸澀海水嗆死。他提魚揮寫:“夏瓦斯琪,那個傳說中的半神真的死了?”
“當然,就死在我面前?!?p> “是你殺的它?”
這回輪到老魚人嗆水,吐泡泡了。過了好一會,他才緩過氣來:“我怎可能有這個能耐?是預言之子?!?p> “那個人族?還有啊,能不能讓我說話啊,這樣寫字很累的。”
“當然不行。你們?nèi)俗宓囊粲蛱^響量,一旦開口,千里之外都能聽到?!崩萧~人委鄭重的解釋。
“郁悶!那你給我們講講,夏瓦斯琪是怎么死的好啦。”提丁只報著試一試的態(tài)度,打發(fā)行軍中的無聊時間,沒想到老魚人真的講起了故事:
要說預言之子,就得先講預言,那么就得追溯到萬年前!萬年前新神與古神的戰(zhàn)爭,這在人族的史書中是看不到的,因為人族四千年前才出現(xiàn)在這個世界。隸屬潮汐舊神的拜瑞魚人,與海洋新神的娜迦兩族自然陷入死掐,結果不必多說,因為舊神的失敗,原本快被滅族的娜迦絕地反攻。當時兩族最高戰(zhàn)力分別是魚人先知和她的伙伴,上一代森娜哥特及六臂娜迦夏瓦斯琪。在最后的決戰(zhàn)中,有神靈支持的夏瓦斯琪進階為八臂,成為娜迦族中至高無上也是唯一的存在。魚人先知與她的伙伴戰(zhàn)死,留下一條預言和龍獸蛋。蛋被娜迦收走并孵化出來,成為海神鎮(zhèn)魔殿的守衛(wèi),而拜瑞魚人則開始長達萬年的苦難與等待。
“圣獸產(chǎn)子,大地流紅,江海因其翻覆,反抗的號角才能再次吹響!”老魚人念起這條預言,然后一臉唏噓:“說實話,直到夏瓦斯琪死之前,我都不相信預言會成真。”
“這句話,你在動員大會上說過了?!碧岫×什莸貙懙?。
“是的,可我高興說多幾次,也是到了現(xiàn)在我才能表露自己真實的想法,而不用一遍遍練習自己的謊言!”
魚人講起了上任智者,臨終之前喚他到床邊的場景:
“伽爾,我,我是看不到拜瑞重回自由的那天了,剩下的時間只能交給你守候了?!崩现钦咄蝗蛔穑菸碾p手按著他的肩頭,生疼,“我知道你也不相信預言,但作為智者你必須要讓族人相信你堅信著它,一個沒有期盼的種族只會步入毀滅!強迫自己去相信,去……去……期待,它會成真的,會成真……”
聽到這,心底升起的沉重感,已壓得提丁抬不起筆,他不知道該寫些什么?嘲笑還是安慰?似乎對于這個種族來說,都顯得太輕,無關緊要。沒想到,明珠會抬起手指書寫,只是這歪斜散架的字體,辨識難度有點高:“你以前沒有說慌,只是在盡自已的責任!”
“盡自己的責任!人族小姑娘,我喜歡你這句話?!濒~人繼續(xù)他的故事:“某一天,那艘整日在南海游蕩的金獅號與森娜哥特二代打了起來?!?p> “金獅號……”提丁和明珠同時寫了這三個字。心頭不禁想,這艘幽冥船還真有名。
“森娜哥特吃了一個中毒的人族,然后讓金獅號轟開了自己外皮,將那結繭的人族取了出來。”
“等等!”法師寫道:“這該不會就是,圣獸產(chǎn)子吧!”
“雖然現(xiàn)在想起來荒謬,但在不明真相前,我們都當這個白繭是圣獸蛋。而且搶得你死我活”老魚人雖然是輕描淡寫,可三人誰沒有聽出其中慘烈和悲痛呢?
“結果回到我們曾經(jīng)居住的島上時,讓那只可惡的兔子搶了?!?p> “兔子?”提丁驚訝,然后水面畫出金獅號上所見的那只,肥頭長耳,突牙睡眼,明珠看到這里捂嘴笑了。法師見此情景,心頭靈光閃動,只道泡妞從畫畫開始!
“噫,你們有見過這家伙啊?!崩萧~人看到水中銀色兔頭,裂嘴笑了笑,“千年的鄰居了,我聽爺爺講,這只肥兔是和海鷹搏斗時,掉在我們島上的。它是個貪吃的家伙,竟把圣子蛋搶走了。然后把蛋扔入島上死火山?!?p> “哇,然后火山爆發(fā),完成了大地流紅是吧!”提丁問道。
“猜對了一半!”老魚人在水中打了旋,換成仰面上躺的姿勢,繼續(xù)說:“那是一座石火山,至少萬年來是這樣,可蛋一落入其中,數(shù)秒過去,地動山搖!萬年沒有動靜的火山口冒出了濃煙,以蛋降落點為中心,條條裂縫迸出,赤紅光亮夾著無匹熱力將空氣扭曲,巖殼在軟化,熔漿滲溢……我們一邊激動于預言的出現(xiàn),一邊擔心,火山爆發(fā),整島的婦兒怎么辦?”
“怎么樣了?”明珠聽故事進了狀態(tài),已經(jīng)不耐煩老魚頭賣關子了。海蒙德也瘋狂點頭,沒有書寫工具的他,表示再不發(fā)言,就要被人遺忘了。
“火山是爆發(fā)了,但熱量全上蛋給吸了?!?p> 三人吸氣,卻不想灌了滿肺海水,咕嚕咕嚕,噴出一片水泡。所謂的蛋中可是一個人族,吸收火山的熱量,他得強到什么級別?最主要是他很年輕?。ㄒ驗榘茬鞣Q呼為大哥哥)
“等到火山口濃煙散去,我們又等了三天,滾燙的蛋冷卻并裂開了。這是我興奮的時刻,當時以為會是新的圣獸生出,它神力通天,可翻江倒海?!?p> “結果是位族,他長得什么樣?有多大?”提丁剛問完,手中白魚便被奪了過去,他抬頭上望,魚人圣女安琪正用她滿是璞的雙手捂住亂跳的白條。
“蒙眼的姐姐,讓你的小白別動好嗎?我把大哥哥畫給你們看?!?p> 明珠點點頭,并在水中寫下自己的名字,示意安琪以后這樣叫她。
安琪游去隊伍前方,再猛的下沉觸底,倒身反彈回來,拿著白魚迅速畫起來,的確是位少年,微顯瘦長的臉型線條鋼而不硬,眉濃而不厚,眼大而不呆,鼻稍挺、傲而不驕,嘴含笑使人欲親近卻不覺輕浮。單論外表,只能稱為小帥,沒有特別耀眼的地方,可越細看越有味,自然的味道。
這個男孩的肖像斜在海底,并向著三人飛撲而來。同樣,在明珠漆黑的世界里,這個閃閃發(fā)亮的男孩臉,越來越近,越來越大。這是她這輩子,第一次真正意義的看到一個人!第一次,讓一個男孩的臉,充滿視野!第一次,她有了想摸著真人臉,看他和畫有何不同的沖動。
“他叫什么名字?有什么特征???”明珠第一次主動打探異性信息,臉色羞紅,好在海底深黑,誰也沒能發(fā)現(xiàn),只有淡淡的銀色字跡,向后飄去,慢慢散在水中。
“你們是來聽我講故事的,別偏題!”感到失寵的老魚人,急得魚須都舞動起來。
“爺爺啊,講的都大哥哥,有什么區(qū)別?!?p> “當然有,我不說,你們怎么知道這小子的可惡。”老魚人說著竟失態(tài)的拿著骨頭法杖亂舞,嚇得三人趕忙拍打座下魔鬼魚,閃到一邊?!爱斘腋嬖V他預言時,他卻跟我來了句:世態(tài)無常,前人怎斷后人事。這是赤果果的篾視啊,他當我們魚人萬年的堅持是個笑話嗎?”
“世態(tài)無常,前人怎定后人事?”心頭念著這句話,提丁笑了,只覺得這個小子真是無知,如果無法預見,那時序家族又該憑什么立足?
明珠也叨念著這句話,只覺這個被畫得很順眼的男孩子,有著一股傲氣,就像……就像幽影船長那樣,特立獨行。明珠可以看到過去,有時想能看到未來不是更好?現(xiàn)在才明白,如果一切都注定,那生活還有何樂趣。就在此時,一股奇異的波動由明珠身上散發(fā)出去,周圍無人察覺。
此時正在海面飛馳的冰塊沖浪版,當然是放大百倍,并在尾部徹了一件冰屋的那種,突然停了下來,一頭銀色短發(fā)的消瘦男子,皺眉說道:“奧布拉,我失去提丁那個混球的位置了?!?p> “怎么可能!”奧布拉·伊米爾,這個傳說中有著冰霜之神血脈的光頭巨漢,以他公牛般沉悶嗓音叫道:“波西亞,你可是這代時序家族最出色的先見者啊?!?p> “這種話以后不能再說了,我那個從沒見過的妹妹可是能操控時序之輪的存在啊,真希望快點找到她。不然遲早得凍死在你這間冰屋里。”銀發(fā)男子在冰面滾了兩圈,將身上被子裹緊。
“有帳篷你不用,非說帳篷的空間拓展法陣會干擾你?,F(xiàn)在是不是得說,我的冰屋也干攏你啦!”
“對啊,我怎么沒想到這點?!辈ㄎ鱽喫﹂_被子一溜煙跑了出去……
跟在沖浪板之后,還有一艘掛有雙面女子徽章商船,波西亞的母親,也就是那位貴婦,正立在船頭,自言自語:“那個丫頭居然屏蔽了托雷斯家幼子的未來。”
……
“對啊,就是演戲!”老魚人繼續(xù)舞動骨杖,好像那人族小子就在他面前一般?!盀榱俗屗靼?,這個預言對我們拜瑞魚人有多重要,我找來一對新婚的魚人夫婦演戲,雖說這是戲,可臺詞全是真的啊,一旦這對夫妻有了孩子,就會被娜迦帶走,從小洗腦。結果被他識破了。這個自以為是的人類,氣走了那對夫妻,害行他們被巡海的娜迦抓住,讓我們預言成真的事暴露了?!?p> “哼,臭爺爺就知道說大哥哥壞話,這是天意,怪不得任何人?!?p> “是??!天意,若娜迦不來,我們又怎么知道,他殺了夏瓦斯琪。若夏瓦斯琪不死,你又怎能從‘禁封之咒’中解脫出來?!?p> 聽到這,提丁咋舌,禁封之咒,傳說中的禁咒,相傳是神靈用來封印惡魔的咒文,可以將意識永恒的封入咒文變化的紋身里,神靈不死,永不解除。
“當時烏云翻滾,白晝轉黑,頭頂天空越伏越底,似要壓覆地面,凄厲哀嚎由那小子手臂響起,隨后一道白光躥出,逃向天空,雖然只是一道光,但任何盯住它的人都能感到,所謂的狼狽?!崩萧~人講到娜迦上岸后,突然出想的肥兔子想帶人族少年離開,卻不小心扯壞,少年右臂袖口發(fā)生的異象。
安琪在一邊嘀咕:“明明是我扯掉的嘛?!?p> “狼狽的白光化為遮蔽整個小島上空的八臂娜迦。我當時唯一的想法就是……”
“哇,這人族小子逆天了!”提丁迫不及待的寫道。
“錯,是天要亡我拜瑞魚人!那是半神夏瓦斯琪,不是阿貓阿狗,誰會想到,她巨大的臉頰露出恐懼,對其它娜迦痛哼道:‘救我!’我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萬年前縱橫海洋的巨孽,靈魂己是不死不滅的娜迦祖先,在任何傳說中皆以終結者姿態(tài)出現(xiàn)的夏瓦斯琪,在恐慌?在求救?然而事實就呈現(xiàn)我的眼前。”老魚人眼中冒起了星星,那是崇拜與震驚混和的光茫。
“八塊銀亮碎片憑空出現(xiàn),將夏瓦斯琪的八臂釘在空中,任她腰肢扭動,將海島山石擊碎;任她巨尾如鞭,在海岸梨出道道溝壑;仍是半絲掙脫不得。一道電茫將碎片串連成為規(guī)則的八角形,拉直她的手臂,緩緩升高。烏云攪動,扭成尖錐狀突起,向她頭頂刺去。”
魚人圣女也加入講述:“在此之前,我的意識一直在無邊無際的霧氣中行走,突然,前方裂開一道光縫,而且縫隙越來越大,我拼命的跑,最后從逃出了那片霧氣,回到身體里就看到:刺下的云尖越扭越細,摩擦出閃耀的電光,夏瓦斯琪無助的昂起頭,等待最后的宣判!電花瞬間點燃烏云,化為無匹的極光!云層被撕裂;小島被擊碎;海浪層層向外翻涌;天地間所有的顏色被剝奪,僅余耀眼的白和影子慘淡的灰?!?p> “哈哈,沒錯,就是這樣?!崩萧~人很滿意自己孫女的敘述:“那個巡海的的娜迦當場就哭了,哈哈,她完全無法接受自己先祖會這樣死去,徹底的,連靈魂碎片都無法留下?!?p> “娜迦屠戮者!”提丁寫出這一行,把感嘆號點得極重,“這個男孩真的慘了,他是不是已經(jīng)被整個娜迦族撕成碎片了。”要知道,六臂之上的娜迦死亡會在兇手身上留下復仇印記,更別說八臂,估計全大陸沒有任何角落能供他藏身了。
“怎么會,安琪意識回歸后,召喚已經(jīng)進化成兇獸的森娜哥特,當場與娜迦大戰(zhàn)了一場。那小子被浪花掀下了金獅號,現(xiàn)在不知道飄哪去了,他有隱藏復仇印記的方法,現(xiàn)在娜迦和金獅號正在海上邊打邊找呢?!?p> “事實上,我們就正巧碰到金獅號和娜迦火拼才會卷入這場戰(zhàn)爭?!碧岫∮魫瀸懙馈?p> “哈哈,這就是命運!”
這時安琪臉色一變,說道:“森娜哥特傳訊,我們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