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宴斐策馬在夜色中疾行,趕在城門關上的前一刻出了城,半個鐘頭過后,人出現(xiàn)在山上寺廟的大門外。
敲響門后,一名僧人過來開了門,同宴斐交談了幾句后,僧人領著宴斐到了后院,給他指了一個方向后打了個問訊便離開了。
剛進月洞門,一個黑影從天而降攔在了宴斐面前。擋在宴斐面前的人身材瘦長,眼睛上蒙著一條黑布。
“蒙叔,是我?!?p> 在宴斐開口前,擋在他面前的人便讓開了道。宴斐看了看前方還亮著燈火的屋子,在原地站了幾秒后提步走了過去。在房門外停下后,宴斐又站了幾秒,抬起手準備敲門時又停住了,又停頓幾秒后,他輕敲了兩下房門。
“母親?!?p> 聽見門外的聲音,坐在榻上一個人下棋的女子愣了一下神,棋子從指間滑落,哐當一聲掉在了棋盤上。
過了一會兒,一名婢女從里面打開房門將宴斐帶了進去。
進屋時里面清冷的燭光搖晃了幾下,蘇蕙妝容素凈,穿得也素凈,不到三十的樣子,房間里縈繞著一股檀香的味道,桌子上放著一本佛經(jīng)。
宴斐請安行禮時,蘇蕙抬手讓他起來,又招手讓他過來,等宴斐走近些后,她端詳了一會兒,點點頭說長高了,宴斐的臉色則有點不自然,似乎不太習慣母子間的寒暄。讓宴斐在榻上坐下后,蘇蕙問了問他最近的功課,又叮囑他天涼了,多加兩件衣服,語氣雖是平緩,顯得有些淡,但一個人眼睛里的神采是騙不了人的。
“這么晚了怎么還上山,是家里有什么急事嗎?!眴柾暄珈车慕鼪r后,蘇蕙才問起來意,說到家里兩字時,她的語氣很是平淡似乎有意疏遠。
宴斐搖了一下頭,停頓了兩秒后道:“孩兒幼時,母親給孩兒用的那種止癢的膏藥,母親可還記得?”
蘇蕙也不需要時間回想,便讓婢女去院子里將埋在樹下的一壇藥膏挖出來,過了一盞茶左右的功夫,婢女捧著一個擦拭干凈的白瓷壇子回來了,揭開壇口密封的油紙,一股清涼的幽香便飄了出來,宴斐的思緒也隨著這縷香氣回到了很多年前的一個午后,母親輕輕搖著扇子給他扇風,他趴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著,背上冰冰涼涼的,不再癢得難受,有清涼的香氣縈繞在鼻尖,像是花香又像是果香……
“大晚上來跟我討這個,給什么人的?”蘇蕙帶著點好奇和狡黠問道,似乎八卦兒子是每一個母親的本能趣味。
宴斐微微側(cè)過臉道:“沒誰?!?p> 見兒子似乎害羞了,蘇蕙十有八九肯定對方肯定是個小姑娘,臉上不禁浮現(xiàn)出一抹慈愛的微笑,也沒著急刨根問底。
“這會兒城門已經(jīng)關了,今晚就在這兒住下吧?!碧K蕙吩咐婢女去將隔壁廂房收拾好,屋子里就剩兩人后一種沉默的氣氛蔓延開來。
蘇蕙將棋盤上的棋子一顆接一顆撿回棋罐里,映照在窗紙上的剪影顯得有幾分落寞。當蘇蕙將最后一顆棋子撿回罐里時,宴斐伸手將裝著黑子的棋罐拿到了自己面前。蘇蕙臉上的神情微微一愣,似乎有點意外,心底又由衷地感到喜悅,那份籠罩在眉眼間的似有似乎的愁郁也不見了。
等婢女收拾好房間過來時,見母子兩人正在下棋又悄悄退了出去。
下了一盤棋后,蘇蕙便讓宴斐去休息了。
翌日清早,宴斐和蘇蕙一同用了早膳,寺廟供應的清粥小菜配著素包子,蘇蕙平日里配著小菜喝小半碗粥便不吃了,宴斐喝完粥吃完包子后帶著一罐藥膏下山了。
中午吃飯時,宴斐將那罐藥膏給了夜星野說能止癢,也沒明說給誰,夜星野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是給他小皇妹的,便交代小路子送了過去。
小路子將藥膏送過來時,夜靈犀正癢得難受,聽說是宴斐送來的止癢藥膏,夜靈犀趕緊讓禾禾和鈴鐺給她涂在背上,藥膏敷上去后沒一會兒,夜靈犀就感覺好多了,沒過一會兒就有了困意,畢竟昨晚一夜都沒睡好。
昨日夜里,夜靈犀的背上開始癢起來,實在癢得厲害讓她忍不住想用手撓一撓,結(jié)果手太短根本夠不著,鈴鐺看得想笑,禾禾讓她去取蘆薈膏來,涂上冰冰涼涼的蘆薈膏后,夜靈犀才感覺好了一點點,趴在床上睡了不到半個時辰,背上又癢起來,這樣反復折騰了大半宿,主仆三人都沒睡好,天快亮時,三人眼底都或多或少積了層黑眼圈。
見夜靈犀睡著了,禾禾和鈴鐺也都放下了心,見鈴鐺困得眼皮都快睜不開了,禾禾讓她先去睡一會兒,鈴鐺說等會兒來替她便先回屋補覺了。禾禾坐在床邊照看了半個鐘頭左右后,鈴鐺便來替她了,又跟禾禾說她剛才過來的時候好像看見外面有個人影,等她到門后看時又沒人了,禾禾說她是剛睡醒看花了眼,鈴鐺也覺得可能是自己看錯了,兩人也沒太在意這件事。
趙策躲在假山后面悄悄瞄著不遠處的宮門,正巧一隊巡邏的侍衛(wèi)經(jīng)過,注意到假山后面有動靜,還以為是刺客,二話不說就沖過去將人圍住了。趙策氣急敗壞地一通嚷嚷后,兩名侍衛(wèi)親自護送他回了書院。
又過了五六日,宴江派去青州的兩名龍影衛(wèi)用飛鴿傳信送回來了消息。
兩人到了青州城后便著手調(diào)查耳環(huán)的來歷,得知雨過天青這樣的名貴玉種在二十年前就已經(jīng)絕跡了,這種玉本就稀少,開采難度也大,夏的最后一任君王為了取悅寵妃,要給這位寵妃打造一座玉做的宮殿,不惜掘山取玉,數(shù)千奴隸不分晝夜挖土搬石,直至將整座山移平,一車接一車的寶玉馬不停蹄地運回王都,最后也不知道宮殿造沒造成,反正這雨過天青是再也開采不出來了。
在一位老師傅的指點下,兩人拿著耳環(huán)去了一間老字號的當鋪,這當鋪老板是個中年人,一看到耳環(huán)就認出來了,是前朝青州刺史夫人的東西,這位夫人十分喜愛雨過天青這樣的玉色,除了這對耳環(huán),還有一對手鐲,后來打起了仗,青州城內(nèi)變了天,那位夫人來當鋪當了那對手鐲和一些別的首飾,應該是準備逃難去了。再后來,這當鋪老板聽說刺史一家在路上遭了強盜,大人小孩都遭了毒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