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別哭
云陽侯本來恭敬垂首的腦袋驟然抬起,瞇著眼睛乜斜看向左師:“李欽,你如今為了給人脫罪,還不擇手段了不成,這是要當著眾卿的面就要徇私舞弊、栽贓陷害?”
“王上,你瞧。這便是我衛(wèi)國的中流砥柱!”
衛(wèi)王暗含揣測的眸子在兩個人身上來回打轉(zhuǎn),一個只手遮天,一個心懷叵測,還有一個濫官污吏。
沒一個好東西,但若是借題發(fā)揮,將孫起時和趙曾兩人發(fā)落,朝局便會失了制衡,形成李欽一家獨大的局面。
衛(wèi)王一路走來,屬實不易,如今卻要他自己親手打破苦心經(jīng)營的局勢,他怎么會甘心。
“李欽,凡事可都要講求證據(jù)。”衛(wèi)王的聲音自上而下傳來,稱謂也由李卿轉(zhuǎn)為了李欽,以此來告誡他適可而止。
但李欽不但沒有就此作罷,還不卑不亢:“自是有證據(jù)的,臣準請王上著司寇鄭大人,前去搜府?!?p> “李欽,你什么意思!”趙曾被氣得臉色一紅,噌的一下站了起來,根本也顧不得什么禮儀,“本侯是如何包藏禍心,藐視王權了!”
“本侯位列上大夫,無錯之下你卻蓄意查抄本侯府邸,莫不如說包藏禍心的是你左師李欽。只怕如今便是相邦,你也是看不上眼了吧?!?p> 相邦之上,便是衛(wèi)王!
一人之下看不上,趙曾之意便是他圖謀那萬人之上了!
李欽雙膝直直的跪下去,高昂了嗓子:“臣之赤誠丹心,皆是為我衛(wèi)國,皆是為我衛(wèi)國子民,臣卑賤之軀,幸得王上垂憐,怎敢染指相邦之位,臣于那萬人之上的位置更是玷污,只有王上才配主治天下。望王上明鑒!”
“李欽,你可知曉云陽侯府要是沒有你說的東西,屆時,你該當如何?!毙l(wèi)王握著扶手,制止的意圖就差扯著左師的耳朵貼上去喊了。
“王上,公子犯法且都與庶民同罪,若臣當真誣陷了云陽侯,臣自請革去官職,淪為平民,永世再不入朝為官?!?p> 衛(wèi)王直起身,滔天怒容遮都遮不住。
趙曾眉頭緊蹙,心下不免打起鼓來,因著這些年來王權集中,他家妹又是衛(wèi)國王后,就算是他有問鼎中原的心,也沒有問鼎中原的能力。
可偏偏今日李欽這般篤定。
往日里他們二人同為衛(wèi)王的棋子,彼此往往心昭不宣,相互制衡又相互取舍,難不成今日例外,就僅僅是為了一個小小的田部史。
他的視線落在田部史手里捏著的賬簿上,沉思了片刻。
還不待他想出什么,上首的衛(wèi)王就發(fā)了話:“鄭奪,你去查,給寡人好好查!”
隨后,偏勾了唇角,神似嘲諷:“既然左師這般高風峻節(jié)、兩袖清風。那想來不論今日結果如何,左師都愿意折去淮水邊為我衛(wèi)國子民,增造福址。此后也好跟著那淮水中的泥沙,好好學一學什么叫‘沉淀’!”
李欽驟然抬首,對上衛(wèi)王隱隱有些火冒三丈的眼,看來他還是低估了衛(wèi)王對于‘制衡’二字的重視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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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衛(wèi)挽剛收了沾染寒露的玄鐵長槍,袖子蹭在額間擦了擦汗。
青棠一襲黑衣,自高墻而落:“少主,”
“金闕鬧起來了。”
衛(wèi)挽一把將槍桿杵在地上,芙蓉玉面被織滿金線的袖子剮蹭的一紅:“走,也是時候出城上香了?!?p> 武安君出行,素來都是蝶骨衛(wèi)開路,青銅鈴輿車壓后,今日也不例外。
聲勢浩大,閑人避讓。
輿車之內(nèi),正是懷胎八月的許懿禮和蟄枝。
“阿挽,”許懿禮的眸子隱含擔憂,拉著衛(wèi)挽的手,“如若不然,你同我們一起回武安吧。邊境不安穩(wěn),衛(wèi)王生怕公父他們……”
衛(wèi)挽的幾根手指壓在許懿禮的纓唇上,微微搖頭:“長嫂,不可說?!?p> “多事之秋,沒辦法讓贏兒跟過來,還請長嫂見諒。”
許懿禮嘆息了一聲:“昨兒夜里你著人來小院遞消息,我便將他招來道過別了,我只是,更擔心你?!?p> “長嫂,我知道你身處閨閣,但心性堅毅,不論衛(wèi)家往后境遇如何,我、兄長,亦或者阿父阿母,我們都希望你能好好地活著,保全自身。”
許懿禮心里不由一跳,以往戰(zhàn)場兇險,可阿挽從未像這般如臨大敵。
作別的話,一時就像永別的話。
輿車慢悠悠停下,而往日,那個等著別人攙扶的武安君,跳下輿車,站在一旁朝著輿車之上而立的溫婉女子探出手掌。
金光打在兩人的眉眼上,一個柔情似水,于車轅之上低眉,一個明艷大方,立于腳凳之旁伸手。
此時,許懿禮抓著阿挽的手愈發(fā)用力,似是下定了決心。
她不想讓阿挽一個人面對驟然降臨的災難:“我不走,我們回府?!?p> 就在許懿禮還想再說什么的時候,只見衛(wèi)挽已經(jīng)背過身去,單膝跪在她面前,回頭朝她笑道,意氣飛揚:“凈塵寺石臺千階,長嫂身懷六甲,恐難上去,阿挽背你?!?p> “阿挽,”許懿禮走上前,攬著衛(wèi)挽的胳膊,想將她拉起來,“阿挽,我不走了,我也不求,我們回家?!?p> “長嫂,既到山寺前,哪里有說不求就不求了的道理,”衛(wèi)挽彎了眉眼,襯得整個人也柔和了幾分,“這般反復,佛祖是會生氣的?!?p> “衛(wèi)家福禍,全倚仗衛(wèi)家大少夫人所求了?!?p> 這句話,聲音壓的極低,聲聲入耳,蝶骨衛(wèi)雖鎮(zhèn)守四周,但靠近的只有蝶甲和蝶乙。
許懿禮眉宇間凝著憂慮:“我哪里有這個能耐?!?p> 聞聲,衛(wèi)挽笑出了聲,旋即伸手將許懿禮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穩(wěn)穩(wěn)地將人背起:“或許別人不行,但我們衛(wèi)家的大少夫人,一定行。”
驟然離地,嚇得許懿禮趕緊摟住了衛(wèi)挽的脖頸。
這時,許懿禮也才發(fā)現(xiàn),她的阿挽竟這么削瘦,她的手臂環(huán)過來,摟住了衛(wèi)挽的對側雙肩還富富有余,她的手臂越環(huán)越緊。
衛(wèi)挽感受著雙肩上的力道,正登上石階的腳步一頓,她能感受到許懿禮傳達出來的濃濃不舍、在意、心疼。
她彎著一雙鳳目,只寬慰道:“長嫂放心,阿挽手穩(wěn)得很,定然不會摔了你。”
許懿禮弓著身子戰(zhàn)栗,她的頭埋在衛(wèi)挽的頸側。
一滴清淚劃過臉龐,順著她的下頜最終隱沒在衛(wèi)挽的衣領里。
衛(wèi)挽一愣,略微上揚的眼尾帶著一絲奇異的紅,氣音也是異常乖順:“阿禮姐,別哭?!?
官乘
大家去看了《消失的她》嘛,真是久久不能平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