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不在了,我該聽誰的話
“姑娘,已經(jīng)坐了半日了,今兒日頭大,咱們還是回屋吧?!?p> “金寶,表哥出門多久了?”沈萋萋視線從長了半指高的花苗移向自己剛?cè)玖宿⒌さ闹讣咨?,許久才輕聲問了句。
“侯爺走了十二日了?!?p> 金寶把她手里的茶杯接過來,又拿濕帕子給她擦了擦臉上的汗,才回了她的話。
“這話姑娘今兒都問了三遍了,昨日也問了八遍呢?!?p> 銀寶拿著小鋤頭從一片花叢后抬頭,表情有些木訥,看得金寶直嘆氣。
這院子本來就有一個木訥的人了,現(xiàn)在又加了個姑娘,她每日對著這兩位,實在是一聲都笑不出來了。
“侯爺說要小半年才回來呢,姑娘這么等下去,這一身的肌膚都要被日頭曬皺了?!?p> “且有的等呢,姑娘還是進屋吧?!?p> 沈萋萋不接話,只看著自己的手,抿著嘴長出口氣。
以前院子再靜也不覺得無聊,可自經(jīng)歷了有人陪著的日子,現(xiàn)下突然靜回去,倒是十分不習(xí)慣了。
她總想著去找表哥,雖然兩人并不多話,但就是坐在一塊各做各的事,心情也是舒暢的。
不似現(xiàn)在,人是自由的,卻又好像被什么禁錮住了,讓她連動一下的力氣都沒有了。
“姑娘,先生來了?!?p> “先生來了啊,金寶去把棋盤擺在檐下吧,今兒不想進屋去?!?p> 坐在檐下,有什么風(fēng)吹草動都能一眼看到,若是進了屋,那四方墻壁就好像又是一道禁錮,讓本就提不起精神的人就更加萎靡了。
“給姑娘請安。”
“先生有禮了,請先生入座?!?p> 沈萋萋起身福禮,抬手請先生入座,卻被先生拒絕了。
“姑娘天資聰穎,這幾日棋藝大漲,老身昨日回去翻盡棋譜,才覺著已教無可教?!?p> 連著三日都敗下陣來,若是再教,那便是有欺人之嫌了。
“今日來,是要向姑娘辭行的,世間能人千千萬,老身想趁著還能走動時到處去看看,以增長自身棋藝?!?p> 原就只是來教習(xí)的先生,又不是府中下人,她又說得那般懇切,沈萋萋哪有不應(yīng)允的道理。
“先生既去意已決,沈七自是不好強留的,山高路遠,沈七只能備些薄禮予先生,也不枉咱們師徒一場?!?p> 金寶聽了進屋去,再出來時袖里藏了個荷包,把先生送出府去才拿出來。
“我家姑娘多謝先生教導(dǎo),這是姑娘早就備好的,煩請先生收下。”
“既是如此,那老身就不多說那些推辭的話了,煩請貴人幫老身多謝姑娘?!?p> 先生朝著清竹小筑的方向行了一禮,金寶閃身避開,回了一禮后目送她離開。
站在角門等先生遠去,將要進門時,余光卻見到一道小影飛急速飛進侯府。
她來不及多想,運起輕功追了上去,可那影子飛得太快,她才上了墻頭,那影子就已經(jīng)不見了。
與此同時,站在清竹小筑屋頂上的海東青撲棱著翅膀要飛起來,卻被十一阻止。
十一伸出手接住雨燕,取下它腳上綁著的小竹筒后又放飛去。
密信上不過寥寥數(shù)語,卻看得十一心神一震,他扶著墻穩(wěn)住身子,把密信毀去才深吸口氣,扶著腰間的佩劍進了院子。
“十一大人可是有事?”
看著突然進來的十一,沈萋萋開口問。
他除了初來時進院子請安過,余下時間皆守在院外的,便是白日時請他進院歇歇,他也總會拒絕的。
如今突然進來,怕是真的遇上急事了。
“侯爺有令,讓屬下送姑娘回江州,請姑娘收拾細軟,咱們即刻出發(fā)?!?p> “表哥回來了?”
出行前還說過回來時再切磋棋藝的,怎么突然就要把她送回江州去了?
“侯爺不曾回府,只是臨行前吩咐,若是遇到危險,便把姑娘安全送回江州?!?p> “表哥出什么事了?”沈萋萋沒有理會回江州的事,聽顧庭殊有危險,忙起身走到十一面前。
“不是已經(jīng)帶了許多人去了嗎,怎么還會有危險?”
“他現(xiàn)在哪兒兒?”
“屬下不知,信中只說了侯爺進了瘴氣林,生死不知。”
“姑娘莫再問,趕緊收拾細軟,待送了姑娘回江州,屬下再去尋侯爺?!?p> 十一心里焦急,見沈萋萋不動,語氣都重了不少。
侯爺便是未受傷,進了瘴氣林也九死一生,若不快些把人尋出來,怕就真的沒命了。
“姑娘,咱們就聽侯爺?shù)脑挘然亟莅?,待侯爺平安回來,咱們再回來啊?!?p> “是啊姑娘,侯爺臨行前說了,要姑娘好好聽話的?!?p> 幾個嬤嬤也聽出了事態(tài)緊急,過來扶著沈萋萋?lián)u搖欲墜的身子時輕聲勸她。
二人相處時間雖不長,但他卻處處為自己著想,就連出行也不忘為她鋪好后路。
他現(xiàn)在有危險,受了那么多恩惠的她怎可就此離去?
“嬤嬤,我不能走,表哥現(xiàn)在下落不明生死不知,我怎么能走呢!”
“可是姑娘,咱們留在這里也不能為侯爺做什么,唯有聽他的話回江州去,才算不辜負侯爺對您的一片苦心啊?!?p> 何嬤嬤心里也慌得厲害,扶著沈萋萋的手也在抖,可她到底是這院里年歲最長的,又經(jīng)歷了許多事,還是勉強能鎮(zhèn)定下來。
“況且,侯爺走前可是與老奴說過,讓您聽話的?!?p> 何嬤嬤說得急切,就生怕她突然犯軸一般,甚至想強拉她進去收拾東西。
“嬤嬤,我不能走?!鄙蜉螺掠昧劬o何嬤嬤的手,語氣里雖帶著慌亂,可眼神卻十分堅決。
“表哥于我有大恩,我若是不顧他的死活置身事外,那我余生皆無法心安。”
“那姑娘不想回江州了嗎?”
“我便是要回江州,也得等表哥平安歸來,讓他親口與我說,我能不能回江州。”
見嬤嬤似乎就要被說心動了,十一急得滿頭大汗,只恨自己不能強行把人塞進馬車里送回去。
“姑娘,侯爺說您……”
“他若不在了,我該聽誰的話?”
沈萋萋突然開口打斷了十一的話,她眼眶微紅,殷紅的唇被抿得緊緊的,在竭力壓下涌上心頭的慌亂。
她的聲音并不大,甚至還有些輕飄飄的,可十一聽進心里,卻沉重得喘不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