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父子勝似父子
顧庭殊沒有回答沐承澤的話,出了東宮后,他朝正和殿去。
像是知道他會過來一般,元帝站在窗前,似乎已經(jīng)等了他許久。
顧庭殊進去行了禮后就退到一旁,元帝不作聲,他就決不發(fā)出絲毫動靜。
“阿殊,你與太子最近小動作頻出啊!”兩人就這么僵持著,元帝到底上了年紀(jì),定性大不如從前,還是先開了口。
一開口就是試探,已經(jīng)試過那么多回了,他仍樂此不疲的。
顧庭殊俯首應(yīng)道:“陛下怕是受人蒙騙了,太子與臣安分守己,不曾有什么小動作?!?p> 看著他那張看不出情緒的臉,元帝冷哼,“你們?nèi)羰撬愕蒙习卜质丶?,那世上的臣民就全是老實的了?!?p> 當(dāng)年因愧對他母親,本想讓他一生無憂的,可他實在過于爭氣,文才武略皆高于一眾青年。
這些年陪著太子在京都城中站穩(wěn)了腳跟,手段斐然,算是擠身進了名利場。
可名利場一旦進了,他日后便是想退,也退無可退了。
“阿殊,你母親早逝,她就只有你這么一個兒子,記得保護好自己。”
元帝對于他總是茅盾的,想讓他脫離名利場,卻又給他封了侯。
想讓他保護好自己,卻任由他一次次替太子擋槍。
見他對自己的話毫無波瀾,元帝長嘆一聲,“罷了罷了,朕總說這些,想必你也聽厭了?!?p> “這次招你來,是想問問你對那沈氏之女有何感想?你們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馬,若是心儀她,朕便給你們賜婚?!?p> “她身份與你雖說不夠般配,但重要的是你喜歡?!?p> 也都二十三的人了,自己像他這般年紀(jì)時,后院已有了十?dāng)?shù)位妻妾了。
這些年自己明里暗里賞的,下屬奉承送上的美人,少說也有二三十個了,可他卻坐懷不亂,全把人退了回來。
若不是見他為了沈萋萋讓恭親王府鬧得是雞飛狗跳的,自己都以為他不好女色了。
恭親王納妾原本動靜不大,可有了顧庭殊出頭,京都城里有頭有臉的收到了消息。
元帝雖然身處深宮,可消息卻知曉得比宮外還快,幾乎是事情一發(fā)生,密涵就送上了他的案桌。
顧庭殊不意外他知曉,搖頭拒絕了他的提議。
“沈七族親尚在,陛下還是莫要費這個心思了?!?p> 這話的意思,便是說他多管閑事了。
饒是知曉他的性子,元帝還是被氣到了。
敢這么明目張膽擠兌自己的,這世上恐怕也就只有他一個了。
若不是怕他性子太孤傲,日后會孤獨終老,自己何至于出來討嫌呢。
“你倆雖說兩情相悅,只不過你是鎮(zhèn)北侯,她父母又早亡,與你身份相差過大。”
“唯有朕下旨,才無人敢嚼她舌根的?!?p> 他說越說越扯,沈七雖說在侯府長大,可平日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自己與她相見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哪來的兩情相悅。
再者說,沈七雖父母早逝,可卻出身江州沈氏,百年前沈氏聲名比自己更顯赫百倍。
若不是太祖仙逝后隱退不出,只怕現(xiàn)下這京都城里大半的官員,皆出自沈氏。
“陛下若是有那份閑心,不若想想怎么把泉州收回來吧,微臣之事,就不勞您掛心了?!?p> 先皇在位時匈奴入侵,泉州失守,如今三十余年過去,泉州還在匈奴手里。
現(xiàn)如今他這么大咧咧提起來,就好像拿了刀子狠狠往元帝胸口戳。
元帝氣得抄起硯臺要朝他扔去,想了想又換成了毛筆,扔過去時知他不會躲,又往旁邊偏了偏。
“你就準(zhǔn)備氣死朕吧,氣死了朕,太子登基,你便能上天了。”
他氣得口不擇言,顧庭殊睨了他一眼,去倒了杯茶過來。
“年紀(jì)大就不要操那么多的心,整日上火,身體受不了?!?p> 本來還想接過他端過來的茶,可他嘴巴是個不饒人了,元帝氣得轉(zhuǎn)了回去。
坐在案桌后喘了幾口粗氣,元帝拍拍桌子,隨了他去。
“罷了罷了,你既不領(lǐng)情,那朕也不討你的嫌了,你什么時候想成親了,再找朕要圣旨吧?!?p> 這縱容的態(tài)度,不是父子更勝父子。
高總管對二人的相處模式見怪不怪,只寧靜站在墻角,就好似透明人一般,若不是元帝叫他,還以為屋內(nèi)沒這么個人。
“高總管,去瞧瞧朕庫房里有什么適合小姑娘穿戴的衣服首飾,挑幾箱讓鎮(zhèn)北侯帶回去。”
“前兒從江州送來的幾卷畫卷,也一并送去吧,江州的風(fēng)景畫,她應(yīng)該是會喜歡的?!?p> 說罷他又轉(zhuǎn)向顧庭殊,“得空了多去瞧瞧皇后,她前幾日還問起你呢,說是踏青時,要你也選個稱心的?!?p> 從小看到大的孩子,又數(shù)次救了太子性命,就算不是自己親生的,皇后對他的疼愛也不比太子少多少。
再去皇后宮中,就得在留在那兒用膳了,顧庭殊搖搖頭,“過些日子再與太子去吧。”
他不愿去,元帝也不強求,揮手讓他退下。
高總管跟著一塊出來,朝顧庭殊行了一禮,“侯爺稍候,奴才去拿皇上賞的衣裳首飾。”
元帝私庫里的東西不比國庫少,這些年能讓他開私庫的,除了皇后與溯陽公主外就只有鎮(zhèn)北侯了。
高總管不敢糊弄,挑了些貴中之貴的東西出來,裝了滿滿三大箱,運回去時車轱轆都壓扁了。
等人走光了,元帝手指敲了敲桌子,一道黑影憑空出現(xiàn),如鬼魅般跪在角落。
“去江州看看,沈氏有什么動作?!?p> 恭親王要納沈氏之女為妾之事,也應(yīng)該差不多傳到了江州,他想看看那個傳說中的沈氏,在沈氏女子受辱后有何動作。
他年事已高,這皇位也不會再坐多久,既要改朝換代了,那么這一個個潛伏在水里看熱鬧的,都得出來翻涌幾圈。
想躲著笑看權(quán)利之爭,然后坐收漁翁之利,這世上可沒有那般好的事。
那黑影來了又走,就好像清風(fēng)一般吹過無痕,元帝把玩著腰間的紋龍玉佩,半響輕笑出聲。
往后這京都城,想來是不會如此平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