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
冬雨暢快淋漓的下了好幾日，隨之而來的是溫度驟降，潮濕冰冷的寒意如附骨之齲。
盛家的床褥都鋪了三層，盛楠還找了尿素肥料里頭那層塑料袋，將窗戶蓋的嚴嚴實實的。
為了取暖，現(xiàn)在幾姐妹都是肉貼肉的擠在被窩里取暖，招娣手巧，不僅用毛線給每個人都打了一新背心，還給六丫織了個花色的毛線帽。
幾姐妹就把毛線背心穿在底里，再將做好的新衣服穿在舊衣服下，平日里就躲在被窩里，倒也冷不著。
可六丫的小籃子早裝不下她那個小胖妞了，所以天天都被姐姐們輪流背在懷里。
小孩抽條長得快，快七個月大的孩子，天天放在床上就要爬來爬去的，還時不時的扶著姐姐們的手，搖搖晃晃的走那么兩步。
深夜，雨聲淋漓，吵得睡不著的盛楠幾人起來坐在火爐旁邊烤火邊烤紅薯吃。
盛楠坐在門邊，對著暖融融的火爐，搓了搓手，感覺身上終于暖了些。
現(xiàn)在天冷了，她們連魚都不撈了，除了煮點姜湯，就是吃蒸紅薯玉米，能填飽肚子就好，至于葷腥什么的，那是半點都沒有了。
“姐，要不我明天再去撈點魚回來吃好了?！眮礞吩野椭?，覺得一點味道都沒有。
“不行。”盛楠手下飛快剝開了燙手的紅薯皮，想也不想的否了這個想法。
“現(xiàn)在天那么冷，弄濕了衣服受著寒不是開玩笑的?！?p> 現(xiàn)在的醫(yī)療環(huán)境就這樣，她們可生不起病。
來娣癟了癟嘴，招娣則是贊同盛楠的想法，笑著拍了下她的胳膊。
“吃了大半年了還沒吃夠是吧，以前能吃飽就行，現(xiàn)在還挑上了?！?p> “哎……”來娣還欲說些什么，巨大的敲門聲響了起來。
“我去?！?p> 盛楠率先開口，將手里吃了半截的紅薯放在一旁，拍了拍手站了起來。
“這時候誰還來啊?！眮礞房s在被窩里埋怨著。
盛楠剛出院里里，呼啦啦的寒風帶著雨絲打在了她的臉上，她打了個寒戰(zhàn)，看到面前的是誰后，詫異的皺起了眉。
“小林……”
“小盛同志，婆婆病了，得麻煩你陪我們?nèi)ヒ惶酸t(yī)院了?！毙×忠е栏?，一臉焦急。
聽到是程婆子出了事，盛楠面色一肅。
“稍等我一下?！?p> 她轉(zhuǎn)身跑進屋穿好棉鞋，還不忘交代道。
“程奶奶病了，我得陪著去趟醫(yī)院，你們在家鎖好門窗，看好妹妹?！?p> “什么？！”招娣和來娣驚愕的坐直了身子。
“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今晚我不一定能回來，你們自個在家注意點，睡覺前記得把爐子熄了?！笔㈤鲋皽蕚涞难Я艘а来нM了衣服里就要沖出去。
“等等！”招娣連忙爬了起來，從簍子底翻出了一條大紅色的圍巾。
“姐，外頭冷?！?p> 看到那圍巾，盛楠眸光微動，點了點頭接過來后直接戴上就大步離開。
看到她出來了，急的直在原地打轉(zhuǎn)的小林立馬拉開了車門。
盛楠彎腰鉆了進去，小林立馬開車扭頭去接老太太。
地上的濕泥濺起，車內(nèi)都彌漫著潮濕的寒意。
幾分鐘后，車停在了程家門外，小林淌著雨水將程婆子連人帶被子的背了出來，盛楠見狀，連忙打開車門去接。
她一把抱住老太太，哆嗦著聲音喚了幾聲，沒得到回應，心猛地一墜。
不好，已經(jīng)沒意識了。
冷雨落在她的額頭眉間，此時卻顧不上臉上的雨水了，將人抱進車內(nèi)后，身后卻傳來小林的驚呼聲。
“解哥！你不能……”
“讓開?！苯庹\一腳踩進了泥里，失態(tài)的推開了小林的阻攔。
剛安置好程婆子的盛楠微微偏過頭，讓開了位置。
一句多余的阻攔都不曾有。
“……謝謝?！苯庹\下頜緊繃，垂眸鉆進了車內(nèi)。
“別磨蹭了，走！”
盛楠替他關(guān)上門后，才跑到了副駕駛的位置。
小林見狀，只能妥協(xié)。
下了雨的泥路最是難開，更何況進鎮(zhèn)還有一段山路。
光是出桃花屯的那一段路，都開的舉步維艱。
又一次被震的胃部翻騰的盛楠強忍著不適，扭頭關(guān)切的詢問。
“奶奶怎么樣了?！?p> 解誠深深的吸了口氣，把著懷里老人的脈搏，只覺得心懸在了半空中。
“她在發(fā)燒，得盡快到醫(yī)院才行?！?p> 又是一個猛震，小林都要急哭了。
“不行，解哥，這山路太難開了。”
盛楠面部緊繃，太陽穴忍不住一突一突的。
程婆子顯然是心臟有問題，如今還在發(fā)燒，不能再遲了。
她咬牙解開身上的安全帶。
“讓我看看。”
解誠雙手一撐，往旁邊挪了個位置，盛楠直接從兩個座椅之間的縫隙，跪在老太太的腳邊，當著解誠的面從衣服里掏出了她自制的手電筒。
巴掌大的一個。
她抬手扣住程婆子冰冷的下巴，指腹翻開了她的眼簾。
瞳孔還無擴散現(xiàn)象。
盛楠解開了程婆子衣領(lǐng)的第一個扣住，托著她的腦袋輕聲道。
“把人放平?！?p> 解誠配合的退到了車門邊，緊抿著唇。
程婆子面色慘白，連嘴巴都毫無血色，額頭卻滾燙的冒出了一層薄汗。
盛楠搓了搓手，等暖了后摸向老人的衣服底下，后背上的肌肉都已經(jīng)在無意識的抽動了，而車還在起起伏伏，龜速前行。
看來是發(fā)燒引起的休克，這可不能拖。
“小林同志，按照這種速度，去縣城的醫(yī)院還要多久?！?p> “一個小時?！毙×终菩亩济俺隽撕埂?p> “太慢了，我來開。”解誠想也不想的說。
卻得到了兩個人異口同聲地反對。
“不行！”
“解哥，你的腿這樣怎么開啊，外面可還下著雨呢?！毙×帜戎亓擞烷T，車內(nèi)卻顛簸的更加厲害了。
盛楠收起手電筒，邊拉著程婆子的手，邊摁著她的人中輕喚。
“程奶奶……程奶奶，你聽得見嗎……程奶奶……”
她不厭其煩的連喚了數(shù)聲后，那緊閉的雙眼終于顫了顫，緩緩睜開。
程婆子目光渙散，片刻才辨認出叫自己的是誰。
“楠……楠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