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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天

第二百零九章 北行

中天 河梁 4634 2023-04-22 23:31:00

  “這是最新的線索,妖族奸細(xì)從道一門開始沿途設(shè)置聯(lián)絡(luò)站點(diǎn),經(jīng)過東興郡和扶東郡,之后便入了羨天郡,直至靈寶派山門。同時(shí),一支往返于北國和中天的商隊(duì)這兩年來開設(shè)了一條新的商道,商道經(jīng)過北寒郡和北瀾郡后,也將羨天郡作為了終點(diǎn)。雖然沒有直接證據(jù)證明北國和妖族私通,但這只商隊(duì)的行跡相當(dāng)可疑,尚書大人的意思,是要您加以嚴(yán)查?!?p>  神州道宮的兩名星師弟子站在紫湘閣外,遞給了子黍一份案卷。

  子黍翻看了片刻案卷,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好,便先去靈寶派?!?p>  兩名星師聽到他終于要?jiǎng)由?,都是松了口氣,朝著他拱手行了一禮,道:“我們這便準(zhǔn)備車馬。”

  子黍目送著兩名星師離去,又低頭翻看了片刻案卷,不禁輕嘆一聲。

  以皇庭道宮的能力,所有可疑之處都已標(biāo)出,矛頭直指北國,所謂的調(diào)查根本沒什么大用,他能做的便是追上那支北國商隊(duì),看看能不能查出端倪。不過,那支北國商隊(duì)倘若真是與妖族有所勾結(jié),實(shí)力定然不容小覷,甚至可能有星君隨行,道宮之人不敢輕舉妄動(dòng),便將這燙手山芋丟給了他。

  “師弟,這便要?jiǎng)由砹耍俊弊舷骈w內(nèi),宇文晏忽然走了出來。

  子黍點(diǎn)了點(diǎn)頭,離別的話早已說過,真到了這一刻,反倒沒什么想說的了。

  “你要是去北國……記得帶上這個(gè)?!庇钗年酞q豫片刻,伸手將一枚狼首令牌遞給了他,令牌背面還刻著宇文二字。

  “這是?”子黍看了眼宇文晏。

  宇文晏道:“北國宇文氏的令牌。十歲之前,我在北國長大,后來才隨著父母南遷到了靈州,你要是在北國遇到了困難,這枚令牌說不定有些用?!?p>  “北國宇文氏?六師兄你……”子黍驚愕地看著宇文晏,他對北國的了解幾乎是一片空白,直到宇文晏此時(shí)親口說了出來,才意識到自己這位六師兄竟是北國之人。

  宇文晏苦笑一聲,道:“宇文氏雖然在北國算是一個(gè)大氏族,但如今遠(yuǎn)在中天,你沒聽過也屬正常。”

  子黍聽后面有愧色,道:“我自小在南方山村長大,見識短淺,讓六師兄見笑了?!?p>  宇文晏看著子黍,知道他不是謙虛,而是真的對北國一無所知,回想自己幼年的生活,也有些唏噓,“我雖是自幼在北國長大,可如今二十年過去,對北國的映像也淡了許多。不過師弟你真要去北國,一定要小心那些薩滿巫師?!?p>  子黍雖是對北國了解極少,也知道北國、澤國之中都有巫師存在,但這些巫師到底會什么巫術(shù),卻是一無所知,聽到宇文晏提及此點(diǎn),當(dāng)即請教道:“還望師兄詳談?!?p>  宇文晏道:“詳談是不必了,我也只是小時(shí)候見過那些薩滿。你要注意的就是,薩滿大多精通鬼神之術(shù),一心一意修煉神魂,而我所學(xué)的通靈術(shù),就是薩滿最基本的手段之一?!?p>  子黍一驚,問道:“修煉神魂,役使鬼神?”

  宇文晏點(diǎn)點(diǎn)頭,道:“北國由幾十個(gè)氏族組成,都是當(dāng)初火君統(tǒng)轄的部落。帝君一統(tǒng)天下后,他們不愿向帝君稱臣,便北上極寒之地,建立起了如今的北國。我們宇文氏當(dāng)初也是火君的一支后裔,流傳有一些上古修煉之法,而薩滿巫師便是那些上古修煉之法的繼承者,因?yàn)榉ㄩT太過詭異血腥,這才被中天稱為巫師?!?p>  子黍聽后,對北國那些薩滿巫師倒是起了極大的興趣,他當(dāng)初在幽篁仙境遇見過原住民里的巫覡,若是宇文晏所說無誤,這些薩滿巫師和仙境巫覡豈不是同祖同宗?不過數(shù)千年傳承下來,是否有了變化,卻也很難說。

  宇文晏道:“我知道的就這些了,師弟一路保重?!?p>  “嗯,多謝師兄提點(diǎn)。”子黍看了眼手里的狼首令,不知真到了北國,又是怎樣情景。

  出了流水閣后,那兩名神州星師果然為他準(zhǔn)備好了馬車,就等著他上路了。子黍也不多問,上了馬車后便要自己御馬,兩名星師要上來幫忙,子黍知道這實(shí)際上是監(jiān)視他,心里煩躁,只道自己會按時(shí)抵達(dá)靈寶派,也不要兩人跟著,獨(dú)自趕著馬車往西邊去了。

  自從修煉原道經(jīng)第二篇后,他對各類道法都有了全新的理解,即便是當(dāng)初看來千難萬難的御風(fēng)之術(shù),如今也已是小有所成,雖然比不上樂萱,但若真要趕路,一天的時(shí)間便可抵達(dá)靈寶派。不過尚書星官都說了,大帝是要將他流放北國,所謂任務(wù),不過是一個(gè)借口罷了,他又何必急著送死?

  趕著兩匹馬上了驛道后,他見四下無事,便躺進(jìn)了馬車?yán)?。馬車慢悠悠地往前走著,子黍在車內(nèi)閉目養(yǎng)神,不知為何有些困了,也無心打坐修煉,靠在座椅上便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睜開眼來,掀起簾子,卻見已是到了一處小鎮(zhèn),兩匹馬在地上吃草,顯然已經(jīng)停留有一會了。

  看著眼前還算熱鬧的小鎮(zhèn),他下了馬車,便往鎮(zhèn)內(nèi)走去。

  驛道旁還有一支鹽綱,拉著十幾車的海鹽,一位護(hù)寶都十將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仿佛受了什么驚嚇,正低聲和一旁的虞候議論道:“老陸,你說那黑衣女俠到底是什么人物?竟然一人便能制服黑狼寨上百悍匪?!?p>  那名虞候苦笑了兩聲,道:“這……興許是他們招惹了哪位上仙。”

  十將聽了,搖頭道:“那黑狼寨二當(dāng)家當(dāng)初也跟著上仙學(xué)過幾年仙術(shù),可不還是被打暈了過去?聽他說,連那人的面都看不清楚,恐怕一般上仙也做不到吧?”

  虞候憨笑了兩聲,“哈哈,是,是。不過這些悍匪平日里就膽大妄為,這次攔了官道,說不定就是要和我們做對,現(xiàn)在被那女俠收拾干凈,倒省了我們不少功夫。”

  “行了行了,都少說點(diǎn)!”護(hù)寶都的都頭走了過來,看了兩人一眼,又道:“兄弟幾個(gè)到鎮(zhèn)上吃些酒菜歇歇,弟兄們也都累了。”

  那十將和虞候聽了,都不再多說,都頭又招呼了幾個(gè)熟悉的弟兄,便往鎮(zhèn)上走去,至于剩下的幾十名士卒,則留在原地休整,以防有人偷盜官鹽。

  子黍和這群官兵同路,聽了他們的話,才知道路上原來還有劫匪,不過也沒在意,到鎮(zhèn)上之后,找了一家客棧便坐了下來。

  幾名官兵走在他前邊,附近也沒有第二間客棧,那小二招待完了幾位官老爺,這才來到子黍身旁問道:“客官要點(diǎn)什么?”

  子黍隨口說道:“一只雞,兩壺酒?!?p>  以他此時(shí)的修為不吃東西也沒什么,不過是想喝酒罷了。

  不料小二卻是一臉尷尬的神色,瞥了那幾位官兵一眼,道:“雞沒有了,客觀可還要點(diǎn)別的?”

  子黍看了眼那幾位官兵的桌子,桌前正擺著四五盤雞肉,搖了搖頭。

  過了片刻,卻見小二送來兩壺酒后,又殷勤地端上了一只熱騰騰的白斬雞。

  “你不是說沒有了嗎?”子黍看后一怔。

  “嘿嘿,這個(gè),小人又去買了一只?!蹦切《┬陕暎粗哪抗忸H有些討好之意。

  子黍暗暗覺得奇怪,但也沒說什么,吃了幾片雞肉,又喝起了酒。

  兩刻鐘后,他留下一兩銀子,默默回到了鎮(zhèn)外的馬車中,拍了拍兩匹馬。

  兩匹馬也有靈性,知道他的意思,主動(dòng)拉著馬車走上了驛道,不緊不慢地往西邊走去。

  走了沒兩里路,忽然聽到后邊一陣奔馳之聲。

  “讓開!讓開!”

  子黍從馬車中鉆出來,卻見是兩名馬軍在呵斥:“韓大人的路也敢擋?不想活了?!”

  子黍往后看去,才見到后邊有一輛軺車,跟著十幾名馬軍護(hù)衛(wèi),看來車中之人身份不小。他也犯不著和中天官員起爭執(zhí),拍了拍兩匹馬,主動(dòng)讓開了路。

  車隊(duì)這才耀武揚(yáng)威地從他身旁經(jīng)過,掀起了大片煙塵。

  子黍也沒在意,上了馬車,繼續(xù)慢悠悠地往前走。

  不料不過一刻鐘,又響起了一陣馬蹄之聲,卻是朝他而來。

  子黍出了車,只見那一隊(duì)人竟是去而復(fù)返,那輛幰衣絡(luò)帶的軺車之中,慌慌張張地下來了一人,面色暗黃,留八字胡,頭戴平腳幞頭,青衣革帶,曲領(lǐng)大袖,看去是朝廷的一名地方官。

  這名地方官也不知為何,見了子黍之后忽然間露出十分親切的神色,小步匆匆跑到子黍身前,躬身行禮道:“下官有眼不識泰山,適才冒犯了大人,真是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看著這名連連給他鞠躬的地方官,子黍一時(shí)間懵了,又見之前呵斥過他的兩名馬軍士卒也紛紛過來賠禮道歉,仿佛他是什么中央大員一般。

  “你們這是做什么?”子黍一時(shí)間想到了紫微宮,莫非是道宮的人暗中跟隨著他,所以泄露了身份?可道宮和朝廷分屬兩個(gè)體系,彼此雖有往來,卻也犯不著為這點(diǎn)小事出面,何況他現(xiàn)在的身份比較敏感,道宮為什么要這么做?

  “嘿嘿,這個(gè),下官這是為先前冒犯了大人之事特來賠禮的?!蹦琼n大人賠笑了兩聲,略顯尷尬地說道。

  子黍心中困惑,便向韓大人問道:“你見到誰了?”

  韓大人聽后,面有難色,卻是不便說出口。

  子黍也不勉強(qiáng),一邊說自己對此事毫不在意,一邊陪著這位韓大人在附近走了走,順便聊了兩句。

  交談之中,子黍才了解到,這位韓大人是進(jìn)士出身,本是東平郡景山縣的縣令,適逢任期將滿,正要回皇城待闕。按照中天的磨勘考課制度,郡縣官任滿三年可以回京注闕,不過中天官制冗雜,候補(bǔ)的待闕官不知凡幾,他渴望已久的撫東郡團(tuán)練推官一職又是肥差,集注時(shí)也不知是否順利。適逢妖魔入侵中天,景山縣也待不下去了,韓縣令便決定先回京去吏部侍郎左選打點(diǎn)一番,免得因?yàn)檠е拢堑涣斯?,反倒給他來個(gè)革職查辦。是以這一路上風(fēng)風(fēng)火火,生怕因這事掉了腦袋。

  說實(shí)話子黍?qū)@類官員也頗有些反感,不過趨利避禍?zhǔn)侨酥灸?,百姓能跑,這些地方官自然也想跑,對抗妖魔是道宮和天下修道者的事,普通的官兵根本不是妖魔的對手,韓縣令的舉動(dòng)倒也無可厚非。

  倒是在這般閑聊之中,他慢慢套出了韓縣令的話,知道是路上有一位神秘的黑衣女子攔住了韓縣令,逼著他回來向子黍賠禮道歉的。韓縣令為人精明,在和子黍的交談中也漸漸發(fā)覺子黍并非他想象中的什么貴胄子弟,只不過看其氣定神閑的模樣,估計(jì)來頭也是不小,倒是一直對子黍頗為恭敬。

  送走了這位縣令之后,子黍重新回到自己的馬車之中,架著馬默默前行,走了大概兩里路后,忽然拉緊了馬韁:“駕!”

  兩匹馬吃了一驚,往前飛奔出去,如此一口氣跑了一二十里,子黍這才收緊韁繩,讓兩匹馬停了下來。

  兩匹馬停下的瞬間,他忽然身子一躍,卻已是躥入了一側(cè)的林中,那林中一道黑影閃動(dòng),似要躲避,卻已是來不及,被他撞了個(gè)正著。

  子黍看著眼前之人,并無多少意外,只是道:“跟我回車上?!?p>  說罷,轉(zhuǎn)身回到了馬車中,那黑衣女子猶豫片刻,默默跟了上來。

  馬車之中雖然容得下兩人相坐,可畢竟空間狹小,那黑衣女子掀開簾子后,便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子黍看著眼前的女子,神情復(fù)雜,道:“你先進(jìn)來,外面有人盯著?!?p>  “哦。”黑衣女子低頭鉆入馬車之中,正是那本該留在流水閣附近的龍勿離。

  子黍讓出些位置,讓她和他并排坐了,然后道:“你怎么跟上來了?”

  龍勿離咬了咬下嘴唇,卻是沒有答話。

  子黍輕嘆一聲,道:“想來我也和你說過,我這一路上恐怕危險(xiǎn)重重,你這樣跟上來,未免連累了你。”

  龍勿離眼底含怨地看著子黍,忽然甩手道:“我不管!你之前說過要我跟著你的!勿離勿離,不是你起的名字嗎?!”

  子黍愕然失措,看著她委屈幽怨的眼神,不由得苦笑一聲,卻也有些感動(dòng),當(dāng)下也不再勸她回去,而是問道:“這一路上的事,都是你做的?”

  龍勿離在先前所出那番話后,也大感失態(tài),紅著臉默然不語,只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而后又仿佛想起了什么,小聲道:“之前路上的土匪想打劫你,我就出手教訓(xùn)了一下,才沒有殺人?!?p>  子黍見她還記得不能殺人,也頗覺欣慰,又道:“不殺人是最好的了,不過要是一些窮兇極惡之徒,遇見了卻也不能心軟?!?p>  龍勿離聽后大惑不解,問道:“那我怎么知道誰該殺,誰不該殺?”

  子黍道:“要是普通人,繩之以法是最好的選擇,不過若是法不能治,那便只好由我們?nèi)酥瘟?,這便是市井間所謂的俠。如何判斷是非對錯(cuò)本就是一件很復(fù)雜的事,你雖然聰穎,卻也不是立馬能學(xué)會的,在人間過上三年五載,慢慢也就懂了?!?p>  “好吧,”龍勿離又低下頭去,偷偷看了子黍一眼,“那你要教我。”

  “嗯,我教你?!弊邮虺鋈ヅ牧伺膬善ヱR,讓它們慢慢上了路,而后回到車廂內(nèi),道:“這一路上一直有人盯著我,不過都是些道宮的星師,我駕車跑出一二十里,他們很快就能追上來。你現(xiàn)在跟著我,只怕也落入了他們的眼中。”

  龍勿離撇了撇小嘴,道:“我不管,他們愛看讓他們看去?!?p>  子黍笑了笑,又向西北方望去,此時(shí)已是夕陽西下,落日余暉之中,古道逶迤,連綿不絕,直通千里之外,不知那萬里之遙的北國,又會是怎樣風(fēng)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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