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國,圣山,祀天府,鴻臚寺,禮賓院內(nèi)。
圣國少主東方極蹲在床榻旁,看著床上靜臥的美人,眼睛亂轉(zhuǎn),忍不住伸出手去,抹上了那俏麗的面容,不禁色心大起,手微微顫抖著,一點點便要往下滑動。
“吱嘎!”
房門被人退開,東方極一驚,慌慌張張地站了起來,卻見青鸞妖王走進屋中,神色嚴厲地看著他。
“殿下來此做什么?”青鸞妖王走到床榻邊上,看著那眉頭緊鎖的少女,暗自嘆息,又轉(zhuǎn)而看向東方極,神色愈發(fā)不滿。
“咳咳,我……我聽說無情她受傷了,她是我未婚妻,我自然要關(guān)心她啦?!彪m是這般說,可青鸞畢竟是妖王,威勢極重,東方極被她看得滿是不自在,又退后了兩步。
青鸞見此冷哼了一聲,道:“殿下請回吧,此事不勞您費心?!?p> 東方極有些不甘心,可是看著青鸞冰冷的眼神,終于跺了跺腳,轉(zhuǎn)身甩上了門。
“殿下,殿下,怎么樣了?”見東方極出了院門,守在外面的幾名侍衛(wèi)當即湊了上來,還有一只黑尾豺小妖,作太監(jiān)打扮,看上去很是油滑。
“能怎么樣!那老妖婆天天盯著我,煩也煩死了!”東方極一甩手,匆匆往外走去。
“呃,殿下您在這圣國之中那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那老……老妖婆也敢管您的事?”黑尾豺小妖緊緊跟上,在東方極身旁躬身說話。
“她又不是我們圣國的妖王!”東方極脾氣暴躁起來,看眼前一名侍衛(wèi)不順眼,頓時一腳踢去,罵道:“滾開!”
那名侍衛(wèi)被提了個狗啃泥,卻不敢有半分慍色,忙爬起來磕頭謝罪,東方極哪里還管他,徑直走了過去。
黑尾豺小妖見此,小心翼翼地道:“其實這也好辦,只要殿下您和圣主大人說說話,讓圣主把這老妖婆支開,不就沒人妨礙殿下了嗎?”
東方極一聽,眼神一動,露出了笑容,“誒!小黑子,你這主意倒是不錯,改天我叫父皇找機會支開這老妖婆,我看誰還能管我!”
名叫小黑子的黑尾豺奸笑了起來,道:“殿下您和太子妃那是天作之合,偏偏這老妖婆推三阻四,不識好歹。依小的看來,倒不如把那老妖婆除了,這樣……”
東方極神色一變,道:“這話可不能亂說?!?p> 小黑子自知失言,一時間汗流浹背,忙點頭道:“是是是!”
東方極見左右都是心腹,這才對小黑子低聲道:“說實話,這青鸞妖王在南國身份不低,比起圣王叔叔也差不了多少,除了父皇,單打獨斗恐怕還沒誰拿得下她。不過明的不行,我們可以來暗的,聽說這青鸞妖王之前在溪谷山一戰(zhàn),也是受傷不輕,到時候我們借治病為由,給她下點藥……”
“高明!殿下實在是高明,小的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小黑子見此自然是大拍馬屁,惹得東方極大笑連連。
“還有,無情她對我始終不冷不熱,既然這次她受了重傷,也正好借著治病為由,把她變成我的人。嘿嘿嘿,生米煮成熟飯,我看南國還怎么反悔!”東方極想到此處,更是得意,徑直往自己寢宮走去。
“殿下這招真是絕了!”小黑子也是陪著主子眉花眼笑,道:“這次可要讓南國陪,陪了什么又折什么來著?!?p> “笨,這叫賠了夫人又折兵,”東方極拍了一下小黑子的腦袋,又淫笑了一下,“我讓你抓的人,可抓來了?”
小黑子撓了撓腦袋,諂笑道:“抓來了,自然抓來了。殿下的吩咐,小的就是豁出這條小命不要,那也是一定要完成的。”
東方極哈哈大笑,擺了擺手,示意閑雜人等都退下,然后進了自己寢宮,只見寢宮之中正綁著一位女星官,穿著道一門服飾,狀若少女,容貌甚美,眼神卻頗決絕,滿是恨意地看著他。
東方極上前兩步,看著這絕美少女,嘖嘖笑道:“你就是道一門鉤鈴星官吧?哼!倒是殺了我圣國不少人?!?p> 鉤鈴死死地看著東方極,恨道:“你們這些妖魔!我恨不得食肉寢皮!”
“食肉寢皮?”東方極看著鉤鈴,見其身材玲瓏窈窕,不禁咽了口唾沫,笑道:“那好得很吶,嘿嘿……”
這東方極在圣國境內(nèi)要什么有什么,本就不是什么潔身自好之徒,自然嘗過不少男歡女愛的滋味,不過那些女妖見他是圣國少主,都嚇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自然極力逢迎。久而久之,東方極對這般歡愛便失去了興趣,竟是養(yǎng)成了一個怪癖,便是專門挑那些會反抗的女子納入后宮,甚至為此找理由滅了一些小妖族,將其中女妖抓來淫樂,越是恨他入骨的,反倒越能得他寵愛。
所謂窮奢極欲,色令智昏,這次圣國入侵中天,東方極自然也將主意打到了人族的身上,尋常女子不入他的眼,可星官又豈是這般好抓?雖然他早已盯上了幾位人族女星官,卻一直沒有機會下手。若非這一次圣國撤軍,紫微宮、道一門竟率軍沖入圣國黑澤地域,鉤鈴星官又與道一門主力分散,中了妖族的陷阱埋伏,又怎么可能被生擒?
不過既然生擒了這樣一位一等星官,東方極自然不會放過,看著她白皙的胳膊和小腿,以及眼里徹骨的恨意,早已是按捺不住,淫笑道:“聽說你一心修道,至今還是處子之身啊……”
鉤鈴看著他的手摸了過來,臉色大變,怒罵道:“你!你敢!畜生!你做什么!滾開??!”
東方極哪里還會管她罵些什么,伸手便扯開了綁著她的繩子,連帶著那件道袍也撕了下來。在被抓到這里的時候,鉤鈴早已被下了妖術(shù),一身星官之力半點也發(fā)揮不出來,便如同普通女子一般,雖是哭喊叫罵,終是無濟于事,最終只剩下了深深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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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山腳下,甲龍族領(lǐng)地。
一路風塵仆仆,子黍和離裳終于到了目的地。抬頭仰望,便是看不到頂?shù)氖ド?,這圣山之高聳,竟是如同天柱一般,仿佛山巔可以直通仙界,一層層云霧繚繞,視線所極尚且不到山腰,而且其后方還有幾座大山,竟也是一般高聳,只是不及這圣山雄偉,卻也是極為罕見的大山。圣國的皇宮便建造在這圣山之上,俯瞰四極,氣吞六合,有睥睨天下的氣象。
甲龍一族便守護在這圣山腳下,其上則是騰蛇一族,山腰往上還有翼鳥一族,兩大王族一大望族,共同守衛(wèi)圣山,山巔的皇宮可想而知又是怎樣一番輝煌景象了。子黍雖不得上山,卻也為之神往,想象著旭日初升之時,必定是最先照耀在這東方最高峰上,金光萬道,將圣山之上的皇宮染成一片金色,如同不朽。
“怎么樣,看傻了嗎?”離裳側(cè)身看了看他,笑道。
子黍回過神來,道:“既然回到了族里,那還是快去看看才好?!?p> 離裳哼了一聲,道:“我還沒急呢,你急什么?”
雖是這般說,眼見到了甲龍王族的領(lǐng)地,離裳到底有些緊張,生怕聽到什么噩耗。這一次圣國撤軍,甲龍一族負責殿后,確實是損失慘重,出征的大妖死傷殆盡,商臣也不知消息,甲龍妖王聽說受傷頗重,也不知如今怎樣了。
回到族內(nèi)后,在領(lǐng)地上巡邏的甲龍小妖見了離裳,都是呆了呆,繼而歡呼道:“殿下回來了!殿下回來了!”
這些小妖見離裳平安無事,一擁而上,當即圍在了她的身邊,似乎有許多話想說,卻又不知該如何說出口,都激動地看著離裳,早有別的小妖回去報信,片刻間便聽到整個甲龍族的領(lǐng)地都在喊著“殿下回來了”這五個字。
子黍也隨著離裳一并踏入甲龍族領(lǐng)地,見這只是一處尋常的山麓,不過在遠方設(shè)有幾處穹廬,此外便再也沒別的什么了。藍天碧草,山林曠野,看去賞心悅目,一切都極為清新自然,沒有半分人工雕琢的痕跡。
“原來甲龍是吃素的啊?!弊邮蛞娏诉@般景象,便在離裳耳邊輕笑道。
離裳臉色一紅,揚了揚小拳頭,道:“吃素怎了啦,別以為我好欺負?!?p> 子黍笑著伸手按下了她的小拳頭,道:“當然不是這個意思。只不過,很多人都以為,甲龍是吃肉的?!?p> 離裳譏笑道:“是吃人吧?人族不都這樣想的嗎?”
“確實,”子黍沉默了一下,道:“我們都對彼此的了解太少了,所以才會這般爭斗不休?!?p> 離裳看著他,低聲道:“其實,我也不想再打了……你說得對,戰(zhàn)爭永遠只有少數(shù)人得利,我曾經(jīng)以為,我能在這場戰(zhàn)爭中做出一番功績,在圣國之中揚名,可現(xiàn)在看來,呵呵……這場戰(zhàn)爭,不論誰勝誰敗,我們甲龍一族已經(jīng)輸了。這次要是能見到父王,我一定會勸他退出聯(lián)軍的?!?p> 子黍心中感動,道:“你能這樣想,真是太好了?!?p> 離裳宛然一笑,卻見前方有人走來,竟是商臣。
先前甲龍妖王與道一門的金德星君交戰(zhàn),商臣也在一旁助戰(zhàn),后來甲龍妖王為金德星君所傷,也是商臣陪伴在其身旁,此時見了商臣,也就是說甲龍妖王便在族內(nèi)。
商臣見了離裳,又看了眼子黍,神色復雜難言,終究沒有多說廢話,朝著離裳躬身行了一禮,道:“殿下,王上要見你?!?p> “父王他還好嗎?”離裳見此,關(guān)切地問道。
商臣道:“殿下去了便知道了?!?p> 離裳聽后,只得對子黍道:“你先在這兒等我,我一會便回來?!?p> 子黍點了點頭,離裳便隨著商臣而去,進入了那最大的一處穹廬之中,不知在商談什么。
站在圣山腳下,眺望萬里之外,隱隱只見煙塵飄散,鳥雀驚飛,那自然是圣國與中天的邊境。子黍默默看了一會,暗自嘆息,轉(zhuǎn)身回顧,卻見離裳不知何時已經(jīng)回到了他身旁。
“怎么這么快便出來了?”子黍見她不說話,勉強開口笑問道。
離裳不答,而是說道:“你在這里看很久了,我來了,你都不知道?!?p> 子黍默然,身處圣國之中,這一刻忽然有了種難言的疏離感。
“你怎么了?”離裳低聲問道。
子黍猶豫了片刻,若是不答,難免令她傷心,便只得說道:“沒什么,就是有些想家了?!?p> 其實,他哪里還有家?修道之人,本就是以天為被,以地為席,遨游四海之中,看似瀟灑,卻是居無定所。不過,縱然是游戲紅塵,畢竟是與人為伴,有所牽掛,可在這圣國之中,他卻只認識離裳,身處異域,舉目無親,難免有寂寥之感。
離裳垂下了眼簾,淡淡道:“你不用急,再過幾日,我便會送你回去的?!?p> 子黍怕她誤會,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那個,能陪著你,我也很開心?!?p> 對于離裳,他也說不清是怎樣一種感受,可離裳對他的一番心意,他又怎能不知?不過最難消受美人恩,他如今尚有心結(jié)未解,卻不知該怎么回應(yīng)了。
離裳聽了他的話,也只是嘴角彎彎,道:“你在這兒不快樂,我又怎會看不出來?父王說他此次受傷頗重,有意傳位于我,從今往后,只怕便沒有那個離裳,只剩下甲龍一族的王女殿下了?!?p> 子黍一怔,心底忽有說不上來的失落感,看著她,欲言又止,到底不知該說些什么為好,唯有默然以對。
離裳只是靜靜地看著草地,也是一言不發(fā)。昔日她快意于心,想做什么便做了,出了事也有父王擔著,可如今甲龍妖王身受重傷,又有意將族中事務(wù)全權(quán)托付給她,顯然是傷重難治。先不說她對父王的情感,一旦失怙,甲龍一族的重擔便全落到了她的身上,屆時一言一行,都要考慮到族內(nèi)的利益,再也不能如今日這般隨心所欲,又怎能快樂得起來?
彼此默然良久,她終是抬起了頭,看著子黍,抿嘴笑道:“三日之后圣主要召開王庭大會,參戰(zhàn)各族都要赴會,屆時我會代表甲龍王族出席,申明退出聯(lián)軍之事。在此之前,我們什么事都不用管?!?p> “什么事都不用管?我們?”子黍愣了一下,不知道她是何意。
只見離裳笑盈盈地仰望藍天,道:“是呀,什么都不用管。你看這天,多藍啊,想飛嗎?”
子黍被她這一轉(zhuǎn)折弄糊涂了,愣愣地問道:“怎么飛?”
離裳神秘一笑,道:“你跟我來就知道了?!?p> 說罷,竟是轉(zhuǎn)身往山上跑去。
“喂!你要去哪??!”子黍見她跑得很快,也不得不緊緊追了上去。
圣山極為險峻,一路上不知跑了多久,回頭看時竟已是云霧繚繞,而上頭卻好像永無止境,子黍見此有些心驚,加快幾步追上了離裳,拉住她衣袖問道:“你這是要去哪?”
離裳指了指上方,放低了聲音道:“小聲些,快靠近翼鳥一族的領(lǐng)地了。我一直想捉一只來,騎在上邊就可以飛了,只是以往礙于兩族的面子,一直沒有下手。”
子黍聽后,才明白她所謂的飛竟然是想抓一只翼鳥來乘騎,頓時嚇了一跳,“這……萬一摔下來不就糟了?”
離裳道:“抓緊了不就好了?來,你跟我過去?!?p> 子黍心想,這所謂的三日之期,看來便是她最后的快樂了。三日之后,世上便只有甲龍王女,而沒有離裳了。一念及此,頓生悲戚,對她這看去頗有些大膽的愿望便也不再勸阻,默默跟在了她的身后。
片刻之后,一只翼鳥小妖驚叫著從巖壁之中飛出,離裳看準時機,不知從何處取出套繩,竟是準確地套在了那翼鳥的脖頸之上。
翼鳥一族都棲息在圣山的懸崖峭壁之上,四周無路可走,離裳也無處借力,一旦繩子套上了翼鳥小妖的脖頸,身子自然也跟著飛起。
“快上來!”她伸手一拉,帶著子黍一同騰空,兩人都系在一根繩上,下方便是萬丈深淵,若是繩子斷了,兩人恐怕都要墜崖而死。
子黍此時也不敢往下看,緊緊抓著離裳的手,喊道:“爬到它背上!”
“唳!”
這翼鳥小妖見自己脖頸下掛著兩人,早已是憤怒不已,高聲鳴叫中便伸爪要扯掉這根繩子,身在空中,兩人都是一陣搖晃。
離裳見此,手上用力,道:“你先上去!”
子黍尚未反映過來,她已是一甩手,身子騰空,竟是落到了翼鳥的上方。
星官也有短暫的御空能力,雖然他對此的掌握遠不及精通御風術(shù)的樂萱,可這轉(zhuǎn)瞬即逝的時機卻還是能抓住的,當即伸手抓住了翼鳥小妖的脖頸,同時扯住繩子往上一甩,離裳便也借勢躍上了翼鳥的背部。
“唳!”這翼鳥小妖見兩人竟然到了它的身上,更是憤怒,在半空中盤旋飛舞,甚至屢屢擦著巖壁飛過,企圖將身上兩人摔落。
“老實點!”離裳見此,揮手抽出金鞭便抽了這翼鳥小妖一下,同時散發(fā)出了王族大妖的氣勢。
這翼鳥小妖吃痛,同時感覺到騎在自己背上的竟是王族大妖,只得委屈地嗚咽兩聲,不再掙扎,展翅往山下飛去。
至此兩人才松了口氣,彼此對視,回想先前險些摔下山崖的場景,都還有些心悸。
“呼,以后可別玩這種游戲了?!弊邮虿亮瞬令~頭上的冷汗,從翼鳥背上俯瞰下去,距離下方足千丈之高,不由得語重心長地對離裳說道。
離裳卻是不以為意,道:“就這一次嘛,你看,好美啊。”
子黍往下看去,只見山河壯闊,盡收眼底,身處千丈高空之中,遨游天地之間,確實有生平從未體會過的妙處。
離裳拉扯著那根系在翼鳥小妖上的韁繩,以此來命令它向左還是向右,如此在半空中盤旋了一陣,竟是到了甲龍族領(lǐng)地的上空。
“喂!”
她右手拉著韁繩,左手搭在嘴邊向下大喊著,眼角眉間都是笑意。
“喂!聽得見嗎!”
千丈高空之上,呼喊聲隨風而逝,甲龍族妖王所處穹廬之內(nèi),一位頭發(fā)花白,披著大氅的中年男子盤膝端坐,卻異常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點風聲,搖了搖頭,笑罵了一句,“這野丫頭!”
商臣陪侍在側(cè),問道:“要叫郡主回來嗎?”
中年男子搖了搖頭,道:“由她去吧。”
商臣點頭稱是,卻聽得甲龍妖王又補充道:“……族內(nèi)的事,都由她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