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床邊的梳妝臺上,放著一方手帕。
上面是阿青的字跡。
正是昨夜陸生念的那兩句。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p> “陸大哥,珍重。”
“敖青頓首。”
陸生喃喃念道。
“敖青,原來阿青姑娘姓敖?”
“走了也好,”陸生輕嘆一聲,“走了也好,她興許回夕云國了?!?p> 將這一方手帕收好,卻見下面壓著一沓銀票。
拿起來一點,竟有三萬六千兩。
“阿青姑娘,有心了啊……”
陸生搖搖頭,將銀子和手帕收了,將房門關好。
出了小院,回身忘了一眼,朝著北方而去。
……
今兒大年初一,玉京城還有個大事。
楚皇帝心心念念的望仙樓,在十日前落成了,
原定于正月十五那天,在望仙樓宴請百官,卻臨時提前到了今天。
收到了圣旨的文武官員,早早沐浴焚香,換上了嶄新的華服,在家里候著。有的甚至都不敢喝一口水,生怕出恭不便,將衣服弄出個褶皺,怠慢了皇恩。
而沒收到圣旨的官員們,一整天都惴惴不安,把從踏入官場那天開始,自己的所作所為都想了個遍,琢磨著到底是哪里惹了皇上不開心。
這其中,就有首輔何春芳。
他自問兢兢業(yè)業(yè)十幾年,為了大越國的江山社稷,為了老趙家的基業(yè),不敢說勤力恭素,應當也有些苦勞的。
可今日為何皇上卻不讓自己去望仙樓?
就因為,以前上表奏折勸陛下莫要沉迷修仙?
何春芳踱著步子,嘆息一聲。
應當就是這樣了,否則為何鎮(zhèn)國公徐應玄去了,甚至那廣平侯陳定山都去了,自己這堂堂一國首輔卻沒資格去?
……
同樣在懊惱的,還有剛剛?cè)胫鳀|宮的燕王趙浩。
幾位年長的皇子都去了,卻唯獨漏了他,他可是當朝太子啊。
父皇難道是想冷落一下我,給我個教訓?
趙浩左思右想,實在是不知道最近做了什么過分的事。
等了兩個時辰,下面的人打聽消息回來了。
“殿下,今日望仙樓的宴請,首輔何春芳,還有剛?cè)腴w的袁弘都沒接到圣旨?!?p> 隨后,手下又說了一連串的名字。
趙浩一琢磨,好像明白了什么,除了自己的人,還有那些平素中立的騎墻派,也沒接到圣旨。
六部尚書只去了兩位,御史臺的人去了三位,大理寺和刑部的人略多些,兵部的人也不少。
去的這些人,好像屁股底下都不太干凈?
趙浩想了想,父皇這是想釋放什么信號?
他轉(zhuǎn)頭吩咐道:“你速去將老師請過來?!?p> “是?!?p> 他說的老師,自然是國子監(jiān)祭酒張昭然。
……
另一頭,繡衣衙門的人接到了通知。
今日望仙樓內(nèi)部防衛(wèi),都由他們來做,外圍則有禁軍羽林衛(wèi)。
陸生也被點了卯,然而卻沒見人。
百戶派了宋河來找。
宋河騎著馬,心道陸老弟現(xiàn)在還不見人,不會是昨夜酒喝大了吧。
可到了小院門外一看,一行嶄新的腳印,好似剛離開不久。
“陸老弟,陸老弟?”
宋河站在門口喊了兩嗓子,沒人應答。
他走了進去,敲響了東廂房,陸生那一間臥室。
依舊無人應答。
頓時,他便有些急了,門沒上鎖,他輕輕一推,吱呀一聲開了。
里面擺放的行李桌椅,都是整整齊齊。
哪還有陸生的影子。
過了半晌,尋不到人,宋河只得先回去復命了。
……
黃昏十分。
望仙樓。
這望仙樓坐落在城北,一座小土坡上。
一共七層,高十幾丈,算是玉京城最高的建筑了。
飛檐亭臺,玉栓斗拱,形似一座七層的琉璃寶塔,十分氣派。
接了圣旨的大臣們,個個穿戴華麗,喜氣洋洋的打著招呼。
得到陛下賜宴,這可是光耀門楣的大事,絕不能馬虎。
還沒到時辰,就已經(jīng)全都落座。
按照官職大小排序,最高層是國公,皇子,閣老等一二品大員。
就算是最底層的,也沒有低于四品的官。
宋河在望仙樓外百丈的地方當值,同僚們都在討論著今夜望仙樓會發(fā)生何事,他卻沒這個心思。
他在想著,陸生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
繡衣王陳布衣凌風站立在望仙樓對面的山坡上,他心里隱隱感覺到了什么。
身為三品指揮使,今日他也沒有接到圣旨。
要知道,他可跟旁人不同,除了黃劉兩位公公,平日就是他與楚皇帝接觸的時間最長。
一旁的副指揮使韓圖問道,“頭,今天這事可感覺不對勁啊?!?p> 陳布衣點了點頭,“是的,萬事當心?!?p> 韓圖又道:“往日那些陛下的座上賓,雁北孤,法空大和尚之流可一個都沒來。”
他又補充道:“十三太保全都去了皇陵?!?p> “皇陵?”
“是的,還有禁軍金牛衛(wèi),五千人?!?p> “怎么不早說?”
“方才才收到的消息。”
“頭,你準備怎么辦?”
“無論發(fā)生什么,我們繡衣使的職責都是保護皇上,其余人等無需關心?!?p> “皇陵那邊盯梢的弟兄再派些增援?!?p> “是?!?p> ……
戌時三刻。
全場跪倒。
楚皇帝駕到。
兩位太監(jiān)護送著,上了樓。
他今日沒穿黃袍,而是著一身黑色道袍,頭發(fā)也是隨意散開披著,毫無龍威可言。
大小官員見之,心中驚恐,卻無人敢問。
到了頂層,楚皇帝一言不發(fā),盤坐在地,抬頭看著天邊,打起了坐。
蛤?
所有人都懵了。
大家伙餓了一整天,好不容易熬到了入夜。
不說大魚大肉吧,這望仙樓連一口茶都沒給上。
現(xiàn)在皇帝來了,竟也是一樣,今晚不會就在這看陛下打坐吧?
當即,底層的那些人便開始小聲議論起來。
陪坐頂層的鎮(zhèn)國公徐應玄也是一腦袋包,這陛下今天搞得哪一出啊。
他有心向一旁的兩位公公請教一二,可一看,竟都是生面孔。
而且,這兩位太監(jiān)像是入了定一般,眼都不眨的看著望仙樓外。
黃、劉兩位公公都沒來。
徐應玄心里咯噔一下,一種不祥的預感直接籠罩全身。
他看向一旁的刑部尚書周相安,對方也是一臉茫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