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那我也想聽到聲音
直到少女緊張的腳步再次邁動的時候,被對方拖動的伊波才看到了火光下出現(xiàn)的士兵,以及他們臉上突然翹起來的、肆無忌憚的笑容。明明他們正在大聲地密謀著,可魂不守舍的伊波卻已經(jīng)不能再進行太多的思考了,她現(xiàn)在滿腦子都是那些信紙上背了一遍又一遍的文字,她也實在不想去理解這個世界一次又一次帶給她的陌生了。甚至在這個瞬間,她從帶著信紙的少女到消失的舅舅從而聯(lián)想到了巧合出現(xiàn)的獵魔人,還有這些士兵,他們?yōu)槭裁纯偸浅霈F(xiàn)的如此密集呢!
盡管不知道自己身上所在發(fā)生的到底是什么,但伊波早已習慣。就像從小到大的那樣,她總是按照媽媽寫好的文字,每天都是努力學習著別人的腳步,努力生活在這個別人所感受不到的世界,努力去往……那個媽媽寫在紙上的未來……
在伊波恍惚結(jié)束的時候,她身前光鮮亮麗的少女正在拼盡全力地帶著她尋找離開這里的辦法。雖然伊波不曾聽到過兩人腳步的聲音,但想來一定是很快很輕盈的。畢竟,少女在微弱火光下左右穿插的樣子屬于肉眼可見的熟練,可很累,不光是伊波很累,陌生少女臉上的汗水從開始流出就不再停止,而這也代表著那討人厭的火光依舊窮追不舍。
眼見雙方的差距越來越小,注意到兩側(cè)玻璃窗的伊波突然想起了自己初來乍到時的情景。然后她一把順起了與自己擦身而過的攪屎棍,無論在任何地方,這種攜帶著窮人特色的家伙兒都是不錯的武器,更別說上面的東西還是新鮮出爐的味道了。隨后,在身前少女回頭的視線中,伊波一家一家地敲碎了那些不是那么透明的玻璃,靠著海風獨奏的號角,此起彼伏的破碎聲很快就驚亮了距離最近的門戶,也有越來越多受害者在看到火把下的士兵后就直接破口大罵。
雖然這些東西并沒有給士兵帶來實質(zhì)性的傷害,可是蔓延而出的人群呼聲還是讓他們開始焦慮,但即便如此,他們最多也就是一邊小聲罵娘回敬一邊繼續(xù)追趕。直到,伊波的攪屎棍成功地打醒了一位吝嗇的屠夫,而這位曾經(jīng)給過伊波一點碎肉幫助的屠夫也是毫不猶豫地操刀而出,他甚至都沒有顧上遮掩自己起飛的大鳥就已經(jīng)罵罵咧咧地喊醒了整片區(qū)域的人。面對四周開始匯集起來的聲音,急中生智的少女直接抓住了伊波又一次敲出去的棍頭,然后奪過棍子的她在急剎反身后用雙手將棍子甩向了那兩個被屠夫糾纏住的士兵。
但在確認士兵腳步停止的同時,被少女果斷身影吸引的伊波也突然被她給擋住了眼睛。在這一瞬間,黑黢黢的伊波明顯有些驚慌,不僅僅是因為消失的視覺,還有少女手上的那些屎尿。而當它們順著海風一起流到伊波的鼻子旁邊時,呆立原地的整個人突然傻掉,雖然……可是……但是……她還真的是第一次在自己的臉上玩這種東西啊,“嗚~沙特納里卡拉(好臭啊~?。﹡嘔~”
隨后,意識過來的少女急忙松開了自己被屠夫大砍刀驚訝到的手掌,接著……接著兩個同樣臭烘烘的少女就繼續(xù)在人群的憤怒聲中向胡同的深處跑去。而她們的身后,在齊聚的火光中,人群熱鬧的爭執(zhí)也吸引來了更多的火把,還有更多全副武裝的士兵也恰好出現(xiàn)在了這里……
等到躲藏到安全的地方后,伊波將自己的視線投向了身邊羞紅的少女,對方正趴在木框上觀察著來時的情況。而從伊波的視角,她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少女側(cè)臉上的紅暈,那是污穢所不能阻擋的顏色,也是伊波好奇和向往的顏色。對于這一點,伊波很是佩服少女剛剛的決然,在她看來,以對方的身份,本不應(yīng)該染上和自己一樣的屎尿,可對方還是義無反顧地握緊了她的手掌。最起碼就現(xiàn)在來說,兩人的手掌都是同樣的溫度與味道,甚至說,伊波都感覺此刻的攜手或許就是媽媽口中所說過的伙伴,想到這里,一股濃濃的信任感自伊波的心底升出。
“??ň蛜(謝謝你剛才帶我逃跑,我叫做伊波,你呢~)”,在用手指書寫文字的同時,伊波也盡量用正常的聲音去表達著自己的感謝,這就是媽媽鼓勵她去做好的自己。
面對這樣的伊波,掃過地上文字的少女微笑著搖了搖頭,然后以同樣的方式嘴唇微動,“黑暗,看不清,安靜,等待……等待明天?!?p> 當看到地上勉強能夠認出的文字時,伊波很聽話地蜷縮了下來,盡管她很好奇對方為什么要說周圍黑暗而看不清文字,盡管她很好奇自己為什么要安靜地守在這個胡同,盡管她很好奇為什么要等待明天……盡管有無數(shù)個盡管,她還是都照著對方所說的去做了。當然,安靜下來之后,她最想知道的還是對方身上那份仍然露個小角的信紙是從哪里來的,不過,她沒有去問,也隱約感受到自己不能去問。
同樣,也不用伊波去問,同行的少女在確定了周圍的安全后,對此地半生不熟的她也是決定靠在這個胡同里度過當下已經(jīng)遠離火把的黑夜。至于獵魔人和與對方明天的集合,她倒并不是很擔心,畢竟,人群之中,黑夜只能是黑夜,白天終究是白天,還有獵魔人一直都是獵魔人。
于是,在有些漫長的等待中,擦去臉上污穢的伊波又看到了地面上蠕動的字符,它們像群蟲子一樣地表達著身邊少女蹲伏下來的心情,“之前的獵魔人告訴我,他認識你,也是他救了你。所以你和他是什么關(guān)系呢?”
還不待伊波從吃驚中思索過來,地面上的蟲子在抹凈了手上的污穢之后便自顧自地繼續(xù)惆悵,“或許,我本不該詢問,但是我真的害怕一件事情。所以,獵魔人也問過我,也肯定知道這件事情,所以,你注意到我想說的事情了嗎……?”
對于少女猶豫不決的手指和勉強撐起的微笑,伊波很誠實地把視線投到了對方露出的信紙上,而隨著兩人視線的交匯,在接下來的時間里,想靠而坐的彼此都不再說話。
一直到夜很深的時候,在伊波快要睡著的時候,鼓起壞壞笑容的少女突然伸手搖醒了她,然后她就被指向了少女自己在心中思緒已久的話語,“首先啊,我承認獵魔人找的那個人是你,其次,這張信紙不是我偷的,而是我在酒館里撿到的。最后,我會把撿到的這張信還給你,所以我覺得我不用向你道歉。同時,帕納吉奧提斯叔叔是一個很好的人。他也教會了我一個道理,不愿做,不去做。所以,你能再給我一天的時間嗎……?”
看到這里的時候,伊波注意到后面還寫過一些字,但都被擦掉了,驅(qū)平的土地上就只剩下一個猶豫不決的問號。在下意識地接過那份原本屬于自己的信后,猛然清醒的她瞪大著雙眼去仔細地打量著身前黑發(fā)的少女,可突然間,她感覺周圍的光好亮,但身前的少女卻仍然在微笑地等待著她的回復。而在這份穿越而來的火光中,伊波不知道自己該做出什么樣的選擇,因為她從未這樣獨自一人地進行過選擇。無論是來到諾維格瑞還是留在諾維格瑞,她都只是小心翼翼地順從著周圍環(huán)境,她是最不想要這個結(jié)果的人,可又是最后不得不走上這個結(jié)果的人。
“我其實想要的不是這封信,而是寫下這封信的人。至于你的要求,我不太懂是什么意思,但只要你高興就行,畢竟,你也算是救了我吧。”,等到伊波寫完連這些自己都不明所以的文字后,她感覺仿佛真的有什么東西從自己身上被抽了出去,就像舅舅告訴她要找到她的父親那時一樣,她懷揣著希望去選擇沉默地等待,哪怕感覺上是錯的,她也沒有想要換一種嘗試的想法。好像只是短短幾個小時的海風,就已經(jīng)吹散了伊波的火焰,還讓那顆熾亮的心也跌入到了人間,發(fā)財?shù)睦硐胫皇撬查g的功夫就繼續(xù)變成了這個又臭又破的小屁孩。
隨著時間的流逝,得不到回復的伊波用盡全身力氣去抬起了頭,然后,然后她才發(fā)現(xiàn)身邊的人影已經(jīng)消失。這一刻,她心中的猶豫變成了驚慌,她不知道對方為什么會離開自己的位置,也不知道對方是什么時候離開自己的位置,她只知道自己討厭這樣突然的改變??僧旑^頂上的火光閃耀時,她還是小心翼翼地抬頭觀望,并用自己琥珀色的瞳孔看到了這個世界被火光籠罩的真實。
“永恒之火??!讓我一直陪在他們的身邊吧!”
黑發(fā)的少女面帶著微笑,而士兵操蛋的臉上又一次露出了干他娘一樣的笑容,至于被人群包圍的灰狼則是在血色的夜里承受著無情的弩箭。一直到最后,到伊波撿起木棍怒吼著發(fā)起沖鋒的時候,她才看到了那個在冰霜中滿臉鮮血的獵魔人,還有一個大叔模樣的騎士揮舞著武器掃退那些士兵。
而在伊波渾身無力地緩緩走近血泊時,少女也在離開的最后,用她的笑容在獵魔人的懷里描繪了一個沒有聲音的秘密。
望著少女眼神中隨嘴邊藥劑一起流逝的星光,跪倒的伊波迫切地想要聽到,無比強烈地想要聽到少女最后對她所說的聲音。
所以獵魔人在伊波哭泣的身邊寫下了:剛才她對你說了一個秘密,而這個秘密,只有你能聽到,別的人不會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