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完顏雍再也不是那個保留了父親三太子訛里朵遺澤、率領塞外南部女真部眾北返的國主候選人。實際上在所有人眼里,他這一去東京八成就被判了無期徒刑,或許十年八年或許一輩子都回不來了,和死了沒什么差別,就是烏林答贊謨都準備以族長的身份把他的未婚妻嫁給國主為貴妃,只可惜烏林答氏這個小姑娘比較剛烈,寧死不干,這不還真是皇天不負有心人,沒兩年小伙子爭氣自己回來了。
但也就是人回來了而已。
如今這個局面,別說大清國的權力核心沒有他的位置,就是大權旁落的完顏氏內部,也未必給他話語權。
政治,從來都是那么殘酷。
今非昔比的完顏雍當然知道,不然不會打定主意當透明人。可是身為太祖子孫,他無法不多說一句,“岳飛再如何,也得聽我那所謂父皇的。而他的威勢,我卻是親眼見識了,不過一句話,東西二府的相公就要伏地請罪,在家戰(zhàn)戰(zhàn)兢兢一個月?!鳖D了頓,又說:“王貴再大的膽子,也不敢違逆這位官家的意思,否則別說什么御營前軍都統(tǒng)制了,只怕是連軍中都混不下去了?!?p> 良弼張了張嘴,那輕佻強勢、一言而定國君的王霸之氣,他是親眼見過的,心里八成也認同了完顏雍的想法。就是余者,也多膽寒,畢竟,戰(zhàn)場上留下的心理陰影太大。
已經(jīng)升職為都省宰相兼任禮部尚書的烏林答贊謨忽而嘆息道:“烏祿(完顏雍女真名字),你說的或許有理,王貴不會因為私心放我們一馬,哪怕只是放水??墒遣贿@樣做,女真上下還有別的辦法嗎?”
所有人神色一暗,都知道這是天大的實話,不搞點陰謀又能怎么辦?和宋朝再打?別看王貴才帶了一千人,誰不知道就在遼陽就有駐軍一萬五千人,由統(tǒng)制湯懷代領。都可是大名之戰(zhàn)后的虎狼之師,到時候能不能宰光你們不敢說,留下的人頭絕對可就不止五千了!
完顏撻懶看大家都是低迷至極,強笑了一聲,道:“諸位也別太灰心,就算最后沒成,好歹拖延點時間。岳家軍素來重視軍紀,漢人有句話不就是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嗎?”
說完還不等別人開口,自己心頭就是一直難受,這話還是聽兒子讀書時常念叨的,以前嫌他煩,如今他人呢,遠在萬里外在給人家當書童!
不管如何,總算商量出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就在眾人紛紛散去的時候,陰陰沉沉的天空終于開始飄雪花了,天氣似乎更冷了,大家也沒有辦法,只能有馬車的坐車回家,沒車的緊緊裹著一身巧獸皮大氅,謹防自己栽在這冰天雪地里。
好在老天是公平的,他們這些出身于此的女真人還好,可能還帶著點抗寒冷的基因,王貴等河北人就明顯更為難受了,好在軍伍之人沒什么苦是不能吃的,第二天午時,他本人就帶著親衛(wèi)踩著冰碴子到了會寧府皇宮,問良弼的選擇。
良弼也不著急,先是慰問王將軍受苦了,又感謝他送回了義弟趙雍(三人一起認趙官家為父),無論如何已經(jīng)是中午了先吃一頓便飯,這里的燒鍋子羊肉湯那是一絕。人口問題,大可以邊吃邊聊。
伸手不打笑臉人,王貴也確實餓了,于是落座,陪客自然是金國高官。席間大清現(xiàn)在的文武就跟對好詞了一樣,你一眼我一語地說起來如今的窮困,聽說鴨綠江那邊的高麗人都是送的政治犯和賤民,所以張憲將軍才行動快些,王將軍也得體諒我們民族駁雜啊。
王貴當然知道這些人不懷好意,但是勝券在握也沒有翻臉,或者他心里想了什么沒多說。反正女真貴人總算團結了一回。
一個個也顧不得天寒地凍,第一天夜里,國相(平章軍國重事)紇石烈太宇親自來拜見,道歉說自己不會說話,又哭訴了清國的艱難和別人對兒子的不服,暗示如果交出人口,希望得到宋朝支持,如果張憲將軍在附近駐軍就更好了。
對此王貴表示,交出五千人口乃是圣旨,不得有附加條件。
第二天早上,完顏謀衍帶著完顏雍一大早登門拜謝,不僅是謝護送完顏雍回來的恩情,更是謝宋國以德報怨,岳飛元帥沒有對金太祖金太宗鞭尸。對此王貴說我們是禮儀之邦,不做這損陰德的事,你們如果早點交出人口,我倒是可以請求官家,以禮將二人移回會寧府安葬。
第三天天都沒亮,烏林答贊謨就在那王門立雪,凍得嘴唇都白了,再三哀求哪怕是少送些人口轉移也好,甚至拿出了戶籍名單,直言五千人說多不多,卻要上百個部落湊,不知道又會造成多少妻離子散。
對此王貴終于忍不住,回了一句,“那么敢問粘罕和你們那位二太子搶著南下的時候,想著造成過我大宋河北河南多少百姓妻離子散了嗎?”接著就說不必多言,五千人口絕不能少,今天不給答案,王某無能只好告辭,聽聞韓秦王就在燕京,請等候他大駕吧。
唐人詩云:胡天八月即飛雪,如今在極北之地,又是十一月份。不僅冷,天還黑的早,王貴照例和剛加入御營前軍、武學天賦極高的濟州人馬鈺練武出了一身汗,趕著回大帳換個衣服的時間,天色就慢慢陰沉下來。這時,忽然傳來一聲慘叫,接著就是“王副都統(tǒng),救我?!?p> 王貴一聽,趕緊出來呵斥,“馬鈺,你個鳥廝做什么,還不放開張....先生。”
王貴素有威嚴,馬鈺不敢不聽,但到底少年心性,不服氣嘟囔了一聲,“不就是個女真人的走狗嗎?數(shù)典忘祖的東西??蜌馐裁??”
那人是個四十上下,美須端顏的中年人,狐裘皮披風里套了一件儒生服,聞言面色更加陰暗,比之天色不遑多讓。王貴見狀不好,上前就踹了馬鈺一腳,冷臉道:“若不是在外,我立馬斬了你,我們前軍不要不服軍紀之人,等回去燕京后,你自去武學報到吧?!?p> 馬鈺大驚,后悔不迭,不顧天寒連忙跪在地上求饒。王貴卻不理他,示意那中年人進賬,這里是個民居改建,直到了里間,王貴才拱手說:“玄素兄,剛才實在抱歉,請您恕罪。若不是怕您身份有失,我斷不能輕易繞了那小兔崽子?!?p> 那人苦笑道:“王副都統(tǒng)言重了,以我現(xiàn)在的身份,那小兄弟激憤才是正常的。比之洪崖前輩,我張玄素已然幸運多了?!?p> 不錯,這位又是一位燕云漢兒,名字叫做張玄素,現(xiàn)在清國為官,不過他真正的身份,乃是一位宋諜。
那么為什么經(jīng)歷了百年分離、韓世忠屠殺之后,大宋還能培養(yǎng)出這樣一位忠臣呢?
因為即使再多的人已經(jīng)忘了,還是有一些人記得,他們曾經(jīng)事萬國來朝的大唐子民,是華夏子民從來不是異族奴才。
何況還有榜樣的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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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乎問答:請問歷史上第一位間諜應該是誰?
最近看《暗算》看瘋了,對那些諜中諜很著迷。不過有閨蜜告訴我,歷史上早就有間諜了,建炎年間的洪崖就是,可是《建炎會盟錄》里明明他是反派,只是臨死前到底是看清自己是漢人不想背負罵名而死,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而已。大V們怎么看。
韓家子孫:《建炎會盟錄》是文史筆記,乃是江南公閣成員朱尉所寫,公認的歷史價值不高,也就是有個才女閨女朱淑真給他作序才出名。題主拿這個當參考,還不如去看《說韓》呢,至少作者是韓秦王下屬王權的孫子寫的,相隔不過百年,大事不虛。
中興鴨:《說韓》人家作者自己都說了是演繹啊,再說洪崖在里面就沒出場。再說《宋世祖實錄》《北宋書》《續(xù)資治通鑒長編》不都是正史嗎?
長歌行:歷史書不都是勝利者書寫的,再說《續(xù)資治通鑒長編》那是私家編寫。而且洪崖這種身份容易記載不清。如果他真是宋朝版地下黨,為什么宋世祖到了建炎十二年才為他招魂安葬,在家鄉(xiāng)立碑銘記呢?這和他一向優(yōu)待烈士行為不符啊。
亮劍先鋒:夠了,私家史書不可信,陰謀論就可信啊。李燾寫《續(xù)資治通鑒長編》明言,“(建炎)十年三月,洪崖于燕京殉國,死時大呼,“吾非宋奸,間諜也。汝(金兀術)今殺我,送我萬世英名也。”同時補充,“洪崖,徐州人,世祖幸南陽,從之選官為新政知縣。二年末,金人勢大而從賊。后為偽齊丞相、金樞密院都承旨。靜塞郡王(楊沂中)引為內應,九年獲鹿之戰(zhàn),私放虞公允文,告之魏王大軍已截虜歸路。因之受誅,年五十一。十二年,追贈克烈侯、大中大夫,招魂歸葬故里,神位入岳臺。遼地張玄素為其所感,棄暗投明。”
這就說明洪崖無論如何動搖過,最后還是用生命為北伐勝利爭取了,他是英雄,不是漢奸。
廣寒宮宮人
感謝大家等待。 王重陽都出場了,馬鈺也不能拉下呀,雖然才是個十六的小正太。 感謝可達鴨,他們都不用在和金國虛與委蛇了。 上一章寫了一個不服大宋的燕云漢兒,這章當然要樹立一個百年不忘祖宗的忠貞典型。 至于他們都來都在金國為官,那是完顏九妹的鍋。 昨天大家久等了,來個長的補償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