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龍氣
皇長孫,這種看起來極為荒唐的身份……
在杜涼的眼里,卻多了幾分遲疑。
這是一種將信將疑。
少年并沒有覺得不可能。
連匪夷所思的穿越都在自己身上成為了事實,那么皇長孫的身份,也不足為奇。
回想起今夜來自齊王李元吉的殺意,來自秦王李世民的殺心,杜涼越想越覺得有道理。
如若自己真的只是個天策府兵曹參軍的私生子,怎么會引得這些宮里素未謀面的貴人大動干戈?
盡管有太多的不解與迷思,但有一點卻是很快能得到確認的。
杜涼與杜淹那老家伙之間到底是不是血親?
等再次回到車隊的時候,一切便會水落石出。
念及如此,杜涼心中不禁生出一抹惡意極大的念頭……
會不會杜淹早就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
僅僅只是憑借這些細枝末節(jié)來猜測是不夠的,還需要更多證明身份的東西。
堂堂明德門的守將,如若不是得到了足以確鑿的證據(jù),趙子安絕不會如此魯莽地跪拜臣服。
在短暫的片刻驚愕之后,杜涼一如既往地表現(xiàn)出了沉默與平靜。
他緩緩將手中那只裝著透明藥丸的黑匣合攏,放回到了方桌。
隨即輕輕后退了半步。
與那只黑匣保持著距離。
也與那只黑匣原本的主人保持著距離。
晨光越來越盛,從窗口與門外射出日光似乎有些刺眼。
杜涼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
有些不喜。
真正讓人不喜的當然不是微涼的日光,而是有有可能藏在暗處伺機又或者竊聽的敵意。
他抬起右手,朝著大開的木窗與木門揮了揮。
動作很輕微。
像是在拂塵。
嘭!嘭!
在沒有任何征兆的情況下,伴隨著一陣極為響亮的撞擊聲,木窗合攏,木門緊閉。
原本直射入廳堂內(nèi)的日光像是被無數(shù)鋒利的刀片切割,碎成片片,斷成節(jié)節(jié)。
婆娑,斑駁,且交錯。
似斑點模樣的光線打在杜涼的臉上。
讓人看不清面容。
在此刻,少年變得忽明忽暗起來。
神秘。
莊嚴。
森然。
“為什么?”
杜涼平靜且認真地質(zhì)問道。
問得極為簡略,但其中要解釋的事情卻很多。
為什么要下跪?
為什么用這種以退為進的姿態(tài)為逼迫自己?
為什么如此篤定自己便是皇長孫的身份?
跪地只是一種表達臣服的態(tài)度,并不能代表此間二人之間真正的強弱地位。
理所當然……
盡管沒有少年的吩咐,趙子安依舊緩緩起了身。
“殿下……”
“您可知那黑匣之中是為何物?”
沒有直接回答,這位明德門的守將卻是莫名賣起了關(guān)子。
可杜涼并沒有打啞謎的心思。
“不知?!?p> 他淡淡地說道。
下意識地撇了一眼黑匣,趙子安的眼中露出了幾分敬畏。
他輕輕地湊到少年耳邊,以細小到不可聞的聲音竊竊道:“是龍氣?!?p> 龍氣?!
杜涼不禁挑了挑了眉頭。
聽起來像是很拉風(fēng)的樣子,但那里面放著的明明是……
一顆藥丸吶!
“龍氣是什么?”
少年不動聲色地繼續(xù)問道。
“神秘莫測。”
“貴不可言?!?p> 趙子安搖了搖頭:“我也不知。”
“只有皇族血脈能夠感受得到。”
“若是尋常人接近,頃刻便會被龍氣反噬……”
“十死無生?!?p> 嘶啦!
似乎是為了證明自己所言不虛,這位明德門的守將陡然撕扯開了自己的衣領(lǐng)。
露出了心口的肌膚。
怔怔地望著趙子安胸口那些詭異的變化,杜涼的臉色有些難看。
是淡淡的銀白色。
更偏向于那種經(jīng)歷了腐朽與濕冷之后的慘白。
那些銀白色的痕跡在心口的跳動下陣陣蠕動。
像是流沙。
又像是水銀。
讓人一時之間有些分不清,到底是心在跳動,還是那些銀白色的詭異物質(zhì)在顫動。
然而……
這并不是最為可怕的。
從窗口的縫隙中透露出的一片光輕輕地落在趙子安的胸口,落在那些如泄地水銀般的物質(zhì)表面。
便在下一刻……
光,消失了。
是真正的消失。
杜涼雙眼的瞳孔卻不禁微微一縮!
臉色驟然劇變!
絕對的光明,便是絕對的黑暗。
但這種說法不過是一種意想,一種措辭。
像是被吞噬。
又像是被消耗。
可反觀趙子安,卻是早已悉知了這種變化,也習(xí)以為常。
這位明德門的守將似乎陷入了極為久遠的回憶。
“武德元年……”
“我隨大軍殺入長安城,一馬當先,闖入前朝皇宮?!?p> “練武之人莫不有爭強好勝之心,在煉丹房……”
“我無意間看見一名前朝的宦官正在提煉此丹藥?!?p> “那名宦官近臣似乎極為強大,早已步入了先天境?!?p> “但正值煉丹緊要關(guān)頭,他根本無暇顧及我的存在?!?p> “我伺機而動,看著他強行服下丹藥,然后被瞬間反噬重傷?!?p> “便在此間,我當機立斷,與之殊死搏斗后險勝。”
“在逼問之下,才得知此人是隋煬帝楊廣之近臣……”
“尋一古方便煉得此丹,以竊取龍脈之氣?!?p> “借此以補全殘身,達到更高的修為境界?!?p> 聞言,杜涼的心里不由地多了幾分古怪。
拿前朝的物,來跪本朝的官?
嘖……
到底是有點心大。
陷入回憶的趙子安哪里知道,自己一番念舊卻被少年想到了八竿子打不著邊的歪處。
“龍氣所傷?”
指了指眼前的古怪可怕傷口,杜涼極為凝重地問道。
趙子安點了點頭。
眾妙之門,果然玄之又玄吶!
深信科技就是第一生產(chǎn)力的杜涼被沖擊得有些不輕。
這龍氣……
好像是活的。
是活物?。?p> 這一刻,他想起了東京食種。
渾身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如果……”
“我真的是杜淹那老家伙的種會怎么樣?”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念頭,杜涼微微瞇著雙眼,冰冷地望著趙子安。
這位明德門的守將被森然的眼神死死盯著,但卻沒有半分的發(fā)憷。
他抬起頭,緩緩與少年對視。
目光不躲不避。
極為坦然。
“當然是那名前朝宦官一樣……”
“會死?!?p> 趙子安極為認真地說道。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