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仇怨
七月十日，捷報傳到柴桑，正與華歆飲茶賦詩的劉基大喜。
他當(dāng)眾向在場眾人念道：
“吾愛將太史慈已為我收復(fù)六安、安風(fēng)、陽泉、潛縣四縣！斬俘千五，淮水以南廬江北境已全部歸順朝廷，快哉快哉！”
豫章太守華歆聞言，立刻端起茶碗恭賀：“少主知人善任，方有此大勝，歆以茶代酒，敬少主！”
周圍人等也都以茶代酒恭賀劉基。
劉基對眾人回禮，然后急切地問那令使：“原本我覺得子義能為我收復(fù)六安，我便知足了。沒想到他竟然能為我收復(fù)淮水以南全境，你快與我說說，子義是怎么做到的？！”
令使當(dāng)即陳述整件事的過程。
原來太史慈在接受劉基的軍令后，領(lǐng)著三千人直往六安。
待抵達六安后，他命人聯(lián)系駐扎在龍舒縣看守大別山的于麋，告知于麋自己的計策，讓他配合自己。
而后太史慈命人圍住六安，在四周修筑營壘，黃蓋坐穩(wěn)六安，只等太史慈來攻。
然而筑營的第四日，他就讓麾下一半士卒趁夜色離開，回頭去攻打潛縣。
同時于麋領(lǐng)著自己麾下的五百解煩衛(wèi)繼續(xù)攻擊大別山中的孫策軍，讓他們無法回援潛縣。潛縣僅有數(shù)十人駐守，不日即被攻克。
太史慈的偏師從潛縣進入大別山，配合于麋前后夾擊，清繳山中各堰堡的數(shù)百孫策軍，兩日內(nèi)即完全控制了大別山。
然后于麋就領(lǐng)著兩千人順著沘水、泄水向北，攻打安風(fēng)。
不出太史慈所料，孫策在安風(fēng)沒有留多少軍隊駐守，城內(nèi)守軍僅百人，且城池低矮，于麋僅花兩日就攻下安風(fēng)。
至此，太史慈和于麋都清楚孫策恐怕調(diào)集大軍直撲汝南去了。
廬江境內(nèi)除了潛縣及大別山內(nèi)有五百人、六安有一千守軍，剩下的安風(fēng)和陽泉都很空虛。
于是太史慈又讓六安城外剩下的軍隊趁夜色前往陽泉，配合于麋攻打陽泉。自己僅留三百人維持假象。
他故技重施，將在北海使用的那套驕兵之計使出，每日早晨在六安東門射箭，下午派人招降。飯點時也讓士兵多生火，假裝數(shù)千大軍仍在營中造飯的假象，其余手段還有諸如在營內(nèi)升起煙塵等，以此迷惑城內(nèi)守軍。
如此日久，太史慈料到黃蓋內(nèi)心一定生疑，夜襲試探。
所以他讓人在營門到處扎上草人，到時黃蓋來了，看到到處都是草人，唯恐自己中埋伏，必定退回城中。他第二日再去城前挑釁，加深黃蓋認(rèn)為太史慈是想讓自己出城決戰(zhàn)的念頭。
等到六月末，于麋領(lǐng)兵回師匯合太史慈，黃蓋方知自己被騙，城內(nèi)守軍投降之念已不可平息。
黃蓋深感自己辜負(fù)了現(xiàn)主孫策和舊主孫堅，從城頭一躍而下自盡身亡！
劉基聽黃蓋死了，一驚：“你說什么？黃蓋死了？！”
那令使毫不猶豫地點頭。
劉基有些難以置信，但事已至此，又能怎樣呢？
將軍戰(zhàn)死沙場是宿命，也是褒獎，這也算是成全黃蓋吧。
劉基感嘆道：“黃老將軍是故烏程侯麾下悍將，為漢室流血出力，而今卻因?qū)O策而死，實在可惜！”
“陸績，錄詩！”
華歆見劉基又有詩作，立刻讓人給陸績再把墨磨一磨。
劉基吟道：
“澤國江山入戰(zhàn)圖，生民何計樂樵蘇。
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
傳聞一戰(zhàn)百神愁，兩岸強兵過未休。
誰道江淮總無事，近來長共血爭流?！?p> 左右聽罷，皆拍手：“好！好！好詩！”
劉基抬手示意眾人安靜，然后珍重道：“而今海內(nèi)不平，寰宇不清，天子困于豺狼之手，諸侯皆心有異志，以為我漢室有如暴秦，已失其鹿。這才致使忠誠之士或枉死無正義之戰(zhàn)，或隱匿于鄉(xiāng)野之間。讓慳吝奸邪之輩橫行，百姓生靈涂炭?！?p> 他長舒一口氣：“嗟夫——！劉基年幼，但宗室血脈流淌己身，沒齒不敢忘懷！吾以匡扶漢室、澄清玉宇、還天下太平為己任，實不忍聽到黃老將軍事，做此詩以抒胸臆。”
豫章太守華歆拱手：“少主志向遠(yuǎn)大，是漢室之幸。黃蓋九泉之下若知少主因他做此詩，也會含笑九泉的！”
劉基點頭，對令使道：“傳我令，任命太史慈為陽泉督，調(diào)陽泉縣長，升中郎將，領(lǐng)一千解煩衛(wèi)駐陽泉，鎮(zhèn)守蘆北！”
“升于麋為屯田校尉，加安風(fēng)縣長，領(lǐng)兵三千屯駐安風(fēng)！”
“調(diào)顧雍為六安縣令！安撫地方！”
令使記下：“謹(jǐn)遵府君指令！”
安排好諸事后，劉基看向華歆，對他說：“華公，近日多有叨擾，現(xiàn)在廬北新復(fù)，公務(wù)繁忙，我就告辭了！”
華歆笑道：“少主且安心去，若有閑暇，多來豫章轉(zhuǎn)轉(zhuǎn)！”
劉基點頭，提醒他：“吾之請求，就拜托華公多費心了?！?p> 華歆答應(yīng)：“少主放心，歆必不負(fù)所托！”
……
汝南郡，汝陰城下，孫策正帶兵圍攻汝陰。
五日前，當(dāng)張纮、呂范等人找到他，并告知陽泉已經(jīng)被于麋攻破后，孫策大怒，欲收兵奪回陽泉。幸得周瑜、張纮、程普等人勸阻，孫策才繼續(xù)圍攻汝陰。
可是士兵們知道退路已斷，難免士氣低落，這幾日攻城已經(jīng)有些吃力。
這日，又有人來報，說黃蓋不愿投降，跳下城墻赴死。
孫策及眾臣皆驚，沉默半晌后，孫策留著淚對眾人道：“黃老將軍是阿爺?shù)膼蹖?，而今卻為我守城而死，我心傷悲??！”
麾下韓當(dāng)、孫和、陳武等人全都請戰(zhàn)：“少主公！咱們回師吧！為黃老將軍報仇！”
就在周瑜、張纮、呂范等人擔(dān)憂孫策上頭之時，卻聽孫策悲傷卻沉著地說：
“你們別再說了，此事最終都怨我。如果要報仇，那我就在這里自盡以謝黃老將軍吧！”
說著，就要拔劍自刎！
眾人起身拉住他，都道不可。
然后孫策紅著眼睛高聲說：“而今我等已經(jīng)無路可退，除非攻下這汝陰城，否則孫氏基業(yè)就此敗在你我手中！”
他走出營帳，讓人招來各軍將士，無論是孫堅舊部的精銳，還是近來新追隨孫策的士兵，全都面有戚戚地走來。
孫策站在營帳外，見眾人環(huán)繞于四周，氣勢決絕地說：“眾將士！想必你們也知道了，陽泉沒了、六安也沒了、連黃老將軍也追隨亡父去了！我們已經(jīng)陷入絕境！”
孫堅舊部的將士們聽到黃蓋死了，紛紛垂淚。
孫策也和他們一樣悲傷，淚水劃過他英俊的面龐，但孫策依舊用手指指向不遠(yuǎn)處的汝陰城，堅決地說：
“汝陰就在那里，如果攻破它，我們還可以此為根基爭霸于亂世，往后不失封侯封王之機！”
“但是如果我們現(xiàn)在散去，最終也只不過如草芥般死去，連野狗都不如??！”
“現(xiàn)在我要先登破城，你等可愿意繼續(xù)追隨我，殺他個王圖霸業(yè)出來？??！”
眾將士被他激昂的演講刺激，已生死戰(zhàn)之心。
三軍齊呵：“誓死追隨將軍?。?！”
孫策狂笑：“哈哈，哈哈哈哈！”
“爾等且隨我來！看我第一個殺上城頭！斬將奪旗！”
眾將士齊呵：“殺——！殺——！殺——！”
汝陰城頭，守將劉勛見孫策軍殺氣逼人，自知不可力敵。
他害怕地偷偷丟下城門，帶著家人出城逃亡平輿。
不多時，孫策沖鋒在前，第一個殺上城頭，孫策神勇不可阻擋，守軍驚駭，紛紛潰敗。
汝陰城隨即被孫策攻破！
進城后，孫策約束將士，言此城乃自己的根基，不可迫害百姓，四處安撫。汝陰百姓見孫策軍秋毫不犯，都簞食壺漿出來迎接。
待一切安定后，孫策在汝陰官署召集手下，自領(lǐng)豫州刺史，命張纮為長史，呂范為治中，周瑜為主簿，程普為兵曹掾，其余人等一應(yīng)授予官職。
會議上，孫策流著淚說：“今日據(jù)有汝陰，策終于不用再做籠中鳥，池中魚，天下任我騰飛。還望諸君忠心輔佐，成就霸業(yè)！”
眾人行禮高呼：“愿為主公效死！”
隨即孫策問計周瑜、張纮、呂范等人，周瑜道：“主公當(dāng)乘勝勢，掃蕩汝南各縣，充實己身。袁術(shù)現(xiàn)今被困于壽春，楊弘、張勛等群龍無首，必不敢出平輿與我軍交戰(zhàn)。若他們出城，我軍將士用命，擊破他們易如反掌！”
其余人等都贊同。
張纮此時道：“若此事順利，主公可進取潁川，再由潁川入洛陽。天子如今困于李傕郭汜之手，二賊前陣互相攻打，最終由張濟出手調(diào)解。然而天子越發(fā)有東出之意，主公可趁此機會迎接天子，挾天子以令諸侯！則大事可成！”
孫策驚訝，然后覺得張纮此言甚是可行，點頭道：“子綱先生真乃吾之張良！”
周瑜也說：“張子綱此策可稱得上千古奇策！”
孫策于是決定：“就依公瑾和子綱先生所言，讓將士休息兩日，三日后出兵新蔡！”
下達完指令，眾人退出，只留周瑜和孫策二人。
周瑜有些擔(dān)憂孫策的精神狀況：“伯符？”
孫策此時雙眼血紅，自嘲道：“公瑾，你說我還有機會為公覆報仇嗎？”
周瑜分析道：“劉基麾下太史慈乃不世出的名將，又深得淮揚世家擁戴，他寫的幾首農(nóng)事詩即使是小兒也在傳唱。如此已成升龍在天之勢，不可阻擋。其父劉繇坐擁揚州全境，雖無成就霸業(yè)的能耐，但卻是守成之主?！?p> 然后他誠懇地說：“伯符，而今我等還需蟄伏，若能將子綱先生之策實現(xiàn)，則還有機會?！?p> 孫策緩緩點頭：“公瑾，我知道了，讓我靜一靜吧！”
周瑜還是有些憂慮，但覺得應(yīng)該沒什么大事，便退出屋子。
他剛一出屋，就聽身后傳來東西被推倒雜碎的聲音！
“啊啊啊啊?。⒒?！太史慈！吾必殺汝二人！”
周瑜搖頭嘆息一聲，離開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