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太子并未關(guān)聯(lián)?!?p> “吳丹師,我正是為你而來!”
吳海濡驚得起身。
他與馮煜四目而對,在馮煜的眼中,他分明看到了嚴肅的認真。吳海濡猛地醒悟過來,眼前這人,居然當真只是為青州畢萬慶他們所做之事而來!他有些驚疑不定地看著馮煜,緩緩?fù)笸碎_。
“畢萬慶那群蠢貨,冒犯到道長身上了?”
“若如此,吳某愿為此賠罪,道長不解氣的話畢萬慶也可親自交給道長!”
吳海濡滿臉誠懇,同時心中掠過疑慮——怎么還未有反應(yīng)?
“吳某方才所言句句屬實,故此道長也該知曉那絕非出自吳某授意!”
馮煜嘆了口氣:“我既是為朋友,也為無辜之人而來。吳丹師,在你揮霍自身天賦,肆無忌憚的玩弄無辜生命時,就沒有半點忌憚與敬畏么?”
吳海濡面目陰沉。
他根本沒回答馮煜質(zhì)問,馮煜的反應(yīng),已讓他意識到今日處境的棘手!
吳海濡盯著馮煜,仍在道:“這位道長,某早已言明青州乃是一個局,那個局方自布下就被玄衣衛(wèi)破解!某或許行事出挑了些,可畢竟青州之事未曾真正發(fā)生,道長當真要揪著這一點不放么?”
馮煜失笑,眼中的冷意卻愈發(fā)浩盛。
“你說此言,是把我看作愚昧無知之輩肆意糊弄么?”
“你那些‘血玉丹’從何而來,需要我提醒于你?還是說你當我不知‘取血煉丹’時,那‘精血’如何取出來的?!”
邪法榨取凡人“精血”為用,多是從“骨髓”、“心血”而出。此二者,無一不會直接傷及凡人性命。原本就生命脆弱的孩童,面對如此邪法自是絕無幸免!吳海濡練成的那枚抵定太子“罪孽”的“血玉丹”,已足夠說明許多東西!
受馮煜喝問,吳海濡臉色鐵青。
最近年余,天地劇變以來,他行事尺度明顯愈發(fā)張狂,“邪丹師”的名號在修士之中也越來越具備分量。如“青燈教”康龍,竟也會與他有所聯(lián)系便是明證。
他原以為天下一亂,那些義正言辭的衛(wèi)道士再也無暇顧及到他。
即便不小心撞上,以自己經(jīng)營的“人脈”,也足夠轉(zhuǎn)圜。誰曾想居然會有人因為“取血煉丹”這般微末小事,生生突破奇士府防御,突破藥園的禁制,甘冒奇險來到他面前!
探明了態(tài)度,吳海濡再無僥幸之心。
他知曉自己絕對不能落入到這類人的手中,他們那迂腐、頑固且不知變通的榆木腦袋,會生生將他連累死!
“既如此,抱歉了道長,我原以為能與你好好談?wù)劦?!?p> “哪怕為此付出一爐‘地品’靈丹也并未不可,單以道長能深夜至此的本事,就能值一爐靈丹!可惜——”
吳海濡邊說邊退,手上摸到一物,終是心中微松,把握大增——“可惜道長眼力尋常,不能識得時務(wù)!”
他那些小動作,馮煜自是早就看在眼中。
忍不住好笑道:“到了這般時候,你也沒有過半點悔意么?還是說,你覺得自己完全能拿捏住我?——憑那盞燈,還是憑你現(xiàn)在取在手上之物?”
吳海濡瞳孔一陣收縮!
他早就覺察了?!
那盞燈自不是尋常物,點燃之后便有無形無質(zhì)的毒煙逸散,解藥正是那桌上放冷的茶!
“不可能,你沒有中毒?!”
馮煜從座位上站起來:“既然知曉閣下‘邪丹師’之名,我豈會沒有提防?”有“丹醫(yī)”之稱的吳海濡,無疑精善藥理,馮煜踏入房間之前就提防著對方施毒,他在身上拍了不下十道靈符,這才顯露氣息將其驚醒。
當吳海濡點燈,馮煜便心生警惕。
而那毒煙來襲,觸動馮煜身上靈符時,更讓他真切地感受到吳海濡其人。明辨清楚之后,馮煜再出手,自是毫無遲疑!
只見他印訣一轉(zhuǎn),翻手將三張靈符夾在手指之間。
旋即手腕抖開,法力迸發(fā),三道靈符如同飛刀“咻”地射出!
此時他用的那三道靈符,與之前的“驅(qū)邪”、“破妄”并不相同。那些符箓對付妖邪鬼魅的時候威能倍增,同樣,以它們對付修士,少了天然的克制作用之后,頓時不足為用。
但見三符破空!
其一耀黃,如金鋒銳;另一墨綠,如木沉沉;其三艷紅,如火灼灼!
那正是馮煜修為突破之后,新近繪制出來的“五行符”,對應(yīng)的正是“銳金符”、“櫞木符”與“焱火符”!
吳海濡丹道造詣極高,可術(shù)法修為就十分平常。
明明他取得法器,欲搶占機會先自出手,結(jié)果反是馮煜的靈符先一步飛遁而至。“銳金符”綻放一道鋒銳金芒,如同刀刃斬向吳海濡,吳海濡根本沒能反應(yīng)過來!
不過此人攫取的保命手段不凡,在他本人未曾反應(yīng)過來時,腰間靈韻浮動,一道屏障撐起,擋住了那道金芒!
而后“焱火符”爆裂,火焰熊熊!
吳海濡眼里被映照出驚恐神色,仍是未能及時反應(yīng),胸口正有一物飛出,須臾而漲,化作一塊靈光熠熠的盾牌,將他整個人遮掩在后。不過那盾牌法器被火焰一燒,頓時擋不住最后一道符,盾牌“咔嚓”應(yīng)聲而碎,靈符破入,躲避不及的吳海濡中招,“啊”地慘呼出聲!
直到此時,他悄悄取在手里的東西,方才驅(qū)使出來。
那是一件法器!
馮煜先前就注意到了,自也早有防備,即便身覆靈符,也未曾托大,以法力推演“八陣”,使“艮山守勢”,氣如山岳,巍峨肅穆,應(yīng)對那打過來的法器!
然而法器展開,馮煜卻吃了一驚。
那居然不是攻擊性法器,而是一件囚困為主的玉??!吳海濡法力驅(qū)動下,玉印投下四面玄光,將馮煜困在原地。他驚訝地打出兩道“五行符”,此符哪怕最低階也有“玄靈級”,堪比最初的“誅邪符”。
然而兩道靈符撞上玄光鏗然有聲,卻沒能破開那四面玄光。
嘩啦!
吳海濡忍著疼痛,撞開房間木窗落入樓外。
抬頭看見房間里玄光熠熠,那年輕道人一時沒能脫困,這才松了口氣。連忙檢視自身,只見先前那道術(shù)法正落在他左肩,符箓墨綠光暈流轉(zhuǎn),竟如同一枚刀片插在肉中!
“可惡!”
吳海濡咬牙運轉(zhuǎn)法力,先自壓住那道靈符,接著方才拔除。靈符雖除,可傷處墨綠盈盈,正是靈力化作的木毒!
也虧得吳海濡乃丹師,服下一顆丹藥,又碾碎一顆丹丸灑落傷處,靈符造成的傷損這才漸漸止息。
嗤~
額頭冒汗的吳海濡聽到那腐蝕的聲音驀地驚醒,連忙飛身退開一段距離,抬頭望去,他自己那棟平日起居的小樓,此刻正籠罩在一陣陣不知從何升騰而起的滾滾煙氣中!
夜色深沉。
故而難以分辨,那其實是一陣陣紫綠色的毒煙。毒煙乃“邪丹師”耗費心血煉制,別說尋常人,就算是修士的法力護體神通都能腐蝕,乃是歹毒至極的邪惡法門!
吳海濡忍著痛發(fā)出一陣暢快的獰笑。
他并沒有想過憑一件法器就能困住對方,藥園那么多的禁制都做不到,區(qū)區(qū)一件法器能做到?可是,他也不需要一直困住對方,只遲滯片刻,待那“腐尸毒”發(fā)揮效力,自能置其于死地!
吳海濡很想留在此地,去聽那道人臨死前的慘嚎。
可他冷酷理性占據(jù)上風,只瞥了幾眼,見那毒煙升騰,如同火焰一般將整棟小樓都籠罩之后,按捺住心中欲望轉(zhuǎn)頭即走。
鬧出這么大的動靜,定會惹來奇士府其他人的關(guān)注。
尋常奇士還好,他們或是孤僻自處不喜多管閑事,或是原本就與他有些點頭交情,唯獨奇士府的那一位,吳海濡不想招惹。最主要的是,他擔心招惹到對方注意,會波及惠王與太子的爭端。
在事實的真相中,吳海濡當然不會如他先前所言那樣“無辜”。
其人在這件事中,分明也扮演著重要的角色。
孰料,就在他轉(zhuǎn)身之際,身后猛地傳來一陣恢弘的法力波動!吳海濡臉色一變,頗為明智地沒有回頭,立時往藥園之外奔行。一邊跑,他也再不維持先前心中的顧慮,高聲喊道:“有刺客,有刺客潛入!諸位道友,快快助某一臂,定有厚報!”
與吳海濡比鄰的園林中,立時有幾道人影騰起,疾速而來。
聽到吳海濡高呼,一個修士更是心神振奮,朗聲笑道:“何方鼠輩敢在奇士府撒野?——吳丹師莫慌,某來也!”
“三千炎靈聚神峰,昭昭靈靈煉蒼穹!”
轟!
黑夜里!
陡然升騰而起的火柱,竟在眨眼間將那棟小樓吞沒!
幾個馳援過來的奇士府修士,立刻循息望去,知曉了敵人所在。可陡見那滔滔烈火咒法,一個個相互對望,驚疑不定,腳下步履下意識地放慢幾分。
然法力波動未止!
“神霄上法驅(qū)邪魅,玄符寶箓護萬疆!”
“劃為飛電來照物,乍作流星并上空——龍符之陣,啟!”
奇士府修士聽得一陣撲哧輕響,連綿密集,仿如百鳥千鳥齊齊扇動翅膀,嘈雜獵獵,讓人驚駭。接著“轟隆”一聲巨響,吳海濡常居小樓被一眼難以計數(shù)的靈光,匯聚成一道長龍穿透而出!
修士們定睛細看,這才分辨出那長龍為何物——竟是一道道激發(fā)威能的符箓!
放眼看去,那靈符組成的長龍直有兩三丈長,其間符箓之數(shù)何止千百?!
霎時間,幾個修士視線交錯,果斷做出抉擇,竟是不約而同那般扭頭便跑,方才如何急奔過來的,此時就以更快的速度遁走!
能一口氣豪使如此多靈符之人,會是簡單貨色?
反正他們幾個有自知之明,惹不起、惹不起!哪怕先前朗聲長笑、豪氣干云那位,此刻也瞬間沒了蹤影。
開玩笑,吳海濡重酬雖好,可也得有命拿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