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知己至交
見穆茛宸擰緊了眉,寫得頗多,有些擔(dān)心,“穆大夫,我的傷?”
“氣血已經(jīng)通了,只是不宜久坐,每日走上一里路,試著左腿著地,慢些都無妨。”穆莨宸說話間,字已經(jīng)寫完,遞給蓮香,“換了原先的方子?!?p> 瞬間又收了回去,“還是讓世子派人來拿吧。”
“還要吃藥嗎?”寧仙兒現(xiàn)在覺得說話嘴里都是苦的,蓮香非要堅持吃到穆大夫來為止,這藥繼續(xù)吃下去,她整個人都快成苦的了。
“世子懂的。”穆莨宸說完,也不解釋,蓮香回頭看寧仙兒,發(fā)現(xiàn)她并沒打算再開口,“穆大夫,我們姑娘傷處癢得很,可有良藥?”
穆莨宸看了眼珠簾后的寧仙兒,“那得勞煩世子派人去蓮辛堂取?!鄙徬愕姆Q呼讓他詫異,明明是趙霽的妾室,為何還以姑娘相稱?轉(zhuǎn)念覺得自己實(shí)在多事,操這閑心,一刻都不敢多留。
出門后,發(fā)現(xiàn)左右各站著一個婢女,加上屋內(nèi)的,一共四個。
據(jù)他所知,崇王的寵妾都沒有這樣的排場。
看來,趙霽真如外間所傳,對她頗為寵愛。
成德堂開辦之日,他人沒去,卻也捐了銀子,知道正是這位的善舉。
雖然他認(rèn)為這應(yīng)該是趙霽的手筆,但愿意捐出家宅鼎力成全,也難怪趙霽一反常態(tài)對她另眼相看。
所以,半路被王妃請去,替京中來的杜姑娘診脈時,他居然開始為寧四姑娘惋惜,若是趙霽娶個尋常人家的正妻,她日后或許還好過些。
偏是京中杜家的,那樣顯赫的門第,又被王妃如此看重,她日后啊,可惜可惜!
因?yàn)樗蛔u頭,王妃心急,“穆大夫,脈像如何?”
穆茛宸回神,輕咳一聲,“無事,著了風(fēng)寒,我開副方子,發(fā)了汗,散了寒,莫再招風(fēng),過幾日就好了?!?p> “穆大夫,我聽說,你和世子是至交?”杜若靈說話鼻音很重,看著埋頭寫方子的穆茛宸。
“他倆同一天出生,緣份深著呢!”王妃因?yàn)槭熳R穆莨宸的性子,怕他不肯回應(yīng),怠慢了杜若靈。
“莫非穆大夫就是世子在京中時,鴻雁傳書的莫逆之交?”杜若靈的追問讓穆莨宸心生退避,因?yàn)樗磊w霽對這位杜姑娘自幼便興致缺缺,沒少在信中抱怨,走到哪都甩不掉。
“世子交游廣闊,多半不是在下?!蹦螺瑰氛f完,借口蓮辛堂有約,匆匆離去。
在蓮辛堂門口見到趙霽的馬車,掀開內(nèi)堂的簾子,直接長嘆了一聲。
趙霽轉(zhuǎn)過身,“難道我手法出錯?”
穆莨宸喝夠了茶,才回答他,“腿傷是好了,但是,醫(yī)者仁心,所以我另外開了方子?!?p> 趙霽接過,邊看邊皺眉,“她身體如此差么?”
“我不擅女科,不過,照脈像看,你若要洞房花燭,恐怕還得再等一段時間?!?p> 趙霽聽了,神色一斂,“你不是不擅女科嗎?怎么連這也看得出來?”
穆莨宸神色淡然,“我聽婢女稱她為姑娘?!?p> 趙霽將方子收入懷中,“我的藥用完了?!?p> “你當(dāng)我這段時間攀山越嶺為了什么?”穆莨宸從藥箱中取出一個青色瓷瓶放在桌上,“老規(guī)矩,記得將服藥的感受一毫不差地寫下來?!?p> 又從藥柜中摸出略大點(diǎn)的月白瓷瓶,“這是你的愛妾討的。”
“莨宸,你可稱她寧四姑娘?!壁w霽的介意讓穆莨宸輕笑不已,“一試你就現(xiàn)了原形。你就不怕被你的嚴(yán)母看出來?”
“你不同?!壁w霽倒出兩粒黑色藥丸,仰頭服下,“你不能輕看她?!泵撊ニ凵馍浪o穆莨宸,接著是中衣,最后赤著上身,只著中褲,赤腳躺在竹床上。
穆莨宸嘆了口氣,“杜家的可一直在你府上住著呢。”
“只要我不良于行,杜家就不會舍得將她嫁來渚州?!币?yàn)樗幫铇O苦,趙霽起身又飲了兩口涼水,還未消散,讓他擰緊了眉。
“你遲遲不愿行走,就不怕世子之位真的旁落?”
趙霽重新躺下,“我并不在意,只想引了害我的人現(xiàn)身?!?p> “給你提個醒,你就不怕寧——四姑娘是人為的?”
趙霽搖頭,“她不是?!鼻皦m往事他不能說,說了也沒人信。
“可是,我總覺得,她摔你身上,時機(jī)把握得恰如其份?!蹦螺瑰氛f完,舉手示意,“這可不是我一人這么說?!?p> “我知道?!壁w霽輕錘著腿,“又開始酸麻了。”
“待會的癢更加難受。”穆莨宸說完,即刻想起了寧四姑娘,那位也正鬧腿癢。這一對,真可謂難夫難妻了。
“這回能斷根嗎?”全身開始瘙癢,趙霽面露難色,穆莨宸觀察著他的神色,“余毒肅清,恐怕還要些時日?!?p> “彈首曲子來聽?!壁w霽于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來,穆莨宸沒有推托,在窗邊的琴臺邊坐下后,悠揚(yáng)舒緩的曲調(diào)在指尖流淌。
“你存心的吧。”趙霽咬牙切齒說著,像弱柳扶風(fēng)一樣的音韻,對于瘙癢難耐的他分明是火上澆油。
“挑三揀四,何不回府,讓別人彈給你聽。”穆莨宸嘴里不饒人,指尖卻早已換了曲調(diào),慷慨激昂的八面埋伏,被他換成琴曲,絲毫不損霸氣。
“兵亂之后,她父母皆亡,活著已是不易?!壁w霽此刻難受得緊,汗流如雨,卻還沒忘替寧仙兒辯白。
穆莨宸輕輕搖頭,趙霽與寧四姑娘相識未超三月,怎么就像著了魔一樣,深陷其中。
“看來,你是遇到絕色了?!笔篱g最難莫過美人關(guān),尤其是像趙霽這樣的——英雄。
“你不是診過脈嗎?”趙霽無力地掃了他一眼,“還要多久?”這次的藥力不同以往,猶如萬蟻蝕骨,明明一曲終了,可并沒有消散停歇的跡象。
穆莨宸沒去解釋,隔了珠簾,除看個身影窈窕,長像卻朦朧。
指尖連續(xù)撥動,先是小雨滴答,而后似雨越下越大,化為傾盆大雨。
趙霽眼前閃現(xiàn)出五年前兵亂時的大雨夜,他與父王輕車簡從,趁夜趕路,狂風(fēng)之中,山坡上的大樹傾覆,他推開了父王,自己卻沒躲過。
傷了腿不說,還中了毒。
都說他運(yùn)氣不好,砸斷他腿的樹有毒。
幸好有穆莨宸,原先不愿承繼家學(xué)的他,為了趙霽放棄科舉,夙夜苦讀醫(yī)書,翻盡家中典藏。
試了無數(shù)種藥方,總算救了趙霽,也發(fā)現(xiàn)了旁人的毒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