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身上的傷應(yīng)該遠(yuǎn)不止這一處,只是光線和距離讓顧澄月看不清晰。約莫他能找個地方讓凌然靠一靠,也是很不容易的。
顧澄月看著看著,莫名有點想笑,卻又覺得一絲莫名的,有些苦澀的情緒一閃而過。
“顏先生,你……是凌然的男朋友么?”
鬼使神差地,顧澄月忘記了恐懼,甚至忘記了這里可能存在的致命危險,忘記了重傷的好友,在這片剛剛才消失了一個恐怖怪物的廢墟里問了這樣一句話。
顏墨城愕然地抬頭看她,然后淡淡垂下目光
“不是?!?p> 顧澄月忽然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她低頭,如墨的黑發(fā)從肩頭傾瀉而下,映襯著白玉般的臉頰。心跳飛快。
她深吸一口氣,終于讓自己的心神定了下來。然后做自己該做的事——她要去看凌然到底怎么樣了。
盡量讓自己聲音聽起來不再發(fā)抖:“顏先生,請讓我看一下凌然,我學(xué)過醫(yī)?!?p> “已經(jīng)……包扎好了?”顧澄月先是看了看凌然的臉色,然后右手搭上了凌然的頸動脈。她緊緊抿唇,然后輕輕松了口氣,卻不由伴隨著詫異。
——如果是光看地上的血量也知道凌然受的不是輕傷,可看她的面色脈搏卻無特別的異樣。而且聽呼吸聲似乎氣管也無礙……這時,她才有些奇怪地低頭去看凌然的傷處。
她看到,在凌然的左胸處整齊地纏好了繃帶,這種熟練的手法,讓顧澄月不禁脫口而出了一句在這時顯得有些奇怪的話:“這里有醫(yī)生?”
顏墨城不置可否地看她。
顧澄月在大學(xué)時修習(xí)的是雙專業(yè),父親要求的設(shè)計專業(yè)和自己一直喜歡的護理專業(yè)。所以她在這方面較之普通人還是清楚的多的,包扎者選擇的顯然是以止血為目的而非治療內(nèi)傷的包扎方法,用的也不是普通人也可能自備的醫(yī)用紗布,而是止血帶,一種具彈性的與皮膚之間墊上敷料的特殊橡膠帶,包扎后綁扎于上臂或大腿上、中1/3交界處,這里的包扎做的就像是課堂上老師給自己演示的那樣完美。
“那個,每隔一小時松開止血帶幾分鐘再包扎好……”顧澄月看著包扎好的傷口默了默,忽然莫名其妙地說了這么一句話。
顏墨城看她一眼,點頭:“謝謝,我會的。”
“是您包扎的?你是醫(yī)生?”
“算是吧?!?p> “凌然她……”
“她沒事?!?p> “這里……發(fā)生了什么?”
“一言難盡?!?p> “你和凌然認(rèn)識么”
點頭。
“你們?yōu)槭裁磥磉@里?”
“查一些事情。”
對話進(jìn)行到這里,顧澄月已經(jīng)不知道可以和這個男人說什么了,她又不由走神,如果凌然和他認(rèn)識,平時他們又能怎么交流呢?
“我們先出去吧?凌然這樣子不行的,她需要去醫(yī)院做全面的檢查,”沉默半晌,她道:”這里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報警先算了……但是救護車是一定要叫的。”
顧澄月這么說,其實也有不想給凌然顏墨城兩人添麻煩的意思。因為她覺得自己很茫然,好好地待在樓上睡覺,就被槍聲驚醒,一下來就看到別墅里一片狼藉,還有血跡,這個基本陌生的男人持槍站著,旁邊是自己滿身是血的室友。之前也知道凌然和……似乎就是這個人,一起被卷進(jìn)了周海燕姑姑的謀殺案,這時候報警如果他們又說不清楚,絕對沒什么好處。
“手機沒有信號,我們出不去的。”顏墨城道
顧澄月沒反應(yīng)過來:“你在說什么?我兩個小時前還在這里上網(wǎng)呢。度假別墅都有wifi設(shè)置,更不用說是信號?!?p> 顏墨城沒再說話。顧澄月知道他是在等她自己去親自確認(rèn)。
“我的手機不在身上?!彼忉?。因為最近一直莫名其妙的困倦,所以她之前一直在睡覺,沒有人會在睡覺時隨身放著手機,更不會有人在聽到槍響下樓時還隨手拿手機——至少顧澄月這樣一個柔弱的年輕女孩不會。
“在二樓我的房間,”顧澄月說:“可能是顏先生你手機的問題?要不我上去拿我的試一下?”
她說著說著,忽然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然后,她忽然覺得渾身一股涼意涌上。因為她這時才反應(yīng)過來,顏墨城的后半句話……
“你說——我們出不去是什么意思?”她問:“門……”顧澄月抬起手指,指著走廊盡頭的轉(zhuǎn)彎處,那里也被之前一場混戰(zhàn)波及,顯得有些灰蒙蒙的:“門就在那里……怎么可能出不去?”
她看了眼對她的話無動于衷的顏墨城,忽然覺得心里一陣煩躁還有莫名的酸楚,驀地轉(zhuǎn)身就往外面跑,從這里到門口只有幾十步的距離,顧澄月跑的很快,似乎要把自己的情緒都摔到后面。然后,她瞪大了眼睛——
這樣詭異的一幕……自己是不是還在做噩夢?!
別墅大門的外面——竟然是一扇一模一樣的大門!顧澄月鼓足勇氣,顫抖地走過去,沿著走廊到底,她在這個“別墅”里走到了自己之前和顏墨城、凌然一起存在的那個位置——一樓到二樓的樓梯口。
顧澄月抬起頭,呆呆地仰望著蜿蜒向上的樓梯,忽地打了個寒顫。
她不敢,再向上走了。因為她想起了寂靜嶺的故事……有時候,這種無聲的恐怖更能把人逼瘋!
顧澄月又一次沒命的向回跑,似乎身后有什么怪物在追趕她,粉色的棉布拖鞋踉踉蹌蹌地踩在睡衣裙上,她很冷,也很狼狽……但這時她什么也顧不上了。這里是真實存在的別墅的“倒影”,就像湖面上月亮的影子,其實根本不復(fù)存在。只要一粒小石子就能打破這種平衡……那到時候,自己呢……
——自己是不是也會消失?!
她終于有看到了那扇門,還好……真實世界的門也還在,顧澄月一口氣跑進(jìn)去,最后軟軟的癱倒在走廊的地毯上……
顏墨城看著失魂落魄走回來的女孩,心里也是一沉。
出不去在他看來只是猜測,現(xiàn)在卻成了事實。而且,看顧澄月現(xiàn)在的樣子,那顯然并不是什么愉快的經(jīng)歷。
“這是一個迷宮……還是說都是幻覺?”顧澄月喃喃自語:“兩棟相同的別墅……昏迷的凌然……找不到的路……”她抬起蒼白的臉:“這其實都是假的吧?”
顧澄月是個外柔內(nèi)剛的女孩子,雖然全心全意地在感情上依賴著父親顧信,但真的做起事來,她也習(xí)慣一直像顧信教導(dǎo)的那樣獨立,一切都會努力自己去判斷確定。但眼前發(fā)生的事,已經(jīng)超越了她的理解范圍。
顏墨城的神色一直很平靜,這種人在危急中總讓人情不自禁想要聽從,所以雖然他在邏輯上很可疑,顧澄月還是會意識的把他當(dāng)作最后的救命稻草。還有一種連她自己也不明白的“女孩子的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