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選擇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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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艾菁在酒吧里不知道怎么了,突然間便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她的瞳孔灰白,沒有一點兒生氣。不論中奇和其他人怎么叫她,她都沒有任何反應(yīng)……
最后,她直接昏倒在沙發(fā)上……
艾菁昏倒后,中奇他們直接便趕去了醫(yī)院,一路上中奇和汝成成一直左右陪伴,以前從沒有發(fā)生過這種情況,而艾菁這到底是怎么了?中奇心里非常著急,他一直緊握著她的手。
中奇忙前忙后,在看過醫(yī)生之后,結(jié)果說并沒有檢查出有什么異常,但是他從沒見過這種情況,所以建議留院觀察兩天。
時間也不早了,中奇說他會留在醫(yī)院陪她,所以讓大家都先回去休息。盡管汝成成很擔(dān)心,但是有中奇在艾菁身邊,她比較放心,所以便和他們一起先走了。
“艾菁她到底是怎么了,以前也沒有這樣過……”在離開的路上,汝成成魂不守舍地嘆氣道。
“既然醫(yī)生說沒什么異常,那應(yīng)該休息休息就好了?!贝縻戔参康馈?p> 但是戴銘怡心里清楚,她那個時候應(yīng)該是受到“罪自體”失衡的影響了。看來巫飛說得沒錯,沒想到居然會提前出現(xiàn)這種狀況,看來以后要多留心了……
當(dāng)艾菁“醒來”的時候,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漂浮在身體的正上方。而現(xiàn)在的自己是……魂的狀態(tài)……
但是和換鏈不同,單純地切換魂鏈會使自己的身體自發(fā)隱去,可現(xiàn)在,她的身體卻在病床上躺著,只有呼吸,沒有意識,像是……睡著了……
“這就是脫體……嗎?”艾菁自言自語道,據(jù)她的了解,脫體分為兩種情況,一種是主動的,另一種是被動的。但是她絲毫不記得自己有嘗試過主動地脫體,那就只能是被動的了。被動脫體一般會發(fā)生在個體迷惘、心靈混亂的時候,才會導(dǎo)致身體與心靈的“鏈”暫時性地斷裂,而靈魂與心靈的“鏈”自動連結(jié),也就是艾菁現(xiàn)在的情況。
至于為什么會這樣,艾菁卻沒有一點頭緒……
此刻的中奇,已經(jīng)趴在艾菁的旁邊睡著了。
有一個愛你的人不容易,更何況是一個對你始終如一的人……
看來,她又讓他擔(dān)心了吧……
但是艾菁很清楚,被動的脫體并沒有那么簡單,雖說是暫時的,但也并不是想歸體就歸體的……
該怎么做呢……?
“嘰嘰——嘰嘰——”正當(dāng)艾菁手足無措的時候,她聽到了……老鼠的叫聲?
這到底是什么情況,以前她從來沒有在魂的狀態(tài)下聽到過動物的叫聲……
“動物、甚至有些植物都是一樣有靈魂的,他們的亡魂一般都躲藏在‘我們’這類人看不見的地方。當(dāng)你聽到它們的叫聲時,說明它們選擇了信任你……你一定要用心去聽,因為……只有用心去聽……才能聽懂它們想要告訴你的……”艾菁想起了安晴以前對自己說的話。
這個聲音是在……遠(yuǎn)處的那個地方傳過來的……
艾菁探好方向后,直接穿過窗子,飛去了那個地方。
“這是個……垃圾堆……?應(yīng)該是這里……”艾菁在上空看得一清二楚。
當(dāng)艾菁再次聽到那個老鼠的叫聲時,她便確定,那個聲音是從下面廢棄的水泥管里傳出來的。
“你……是……老鼠……?是你在叫我嗎……?”艾菁飛了過去,對水泥管里的它說道,但是她也不確定它會不會理解自己的話。
看它的顏色……這是個……念魂?……艾菁很好奇,這個小老鼠會思念誰……有誰讓它心心念的放不下……
“嘰嘰,我是花枝鼠……不是老鼠……你是跟著我的叫聲來的嗎?”它蜷著身子說道。
“你……有什么事情嗎?”艾菁問道。
“你聽……要下雨了……嘰嘰……”說著,它便縮成一個毛球。
“下雨……?”艾菁抬起頭,她話語剛落,雨就開始下了,一滴……一滴……穿過她的身子……
“你……冷嗎?到我懷里來吧。”說著,艾菁便伸出了雙手。
它看了艾菁一眼,一開始它還有點兒猶豫,但是隨后便慢慢地走近了,似乎知道了艾菁并沒有惡意……
當(dāng)它走到艾菁的手掌上時,一股記憶的浪潮奔涌而來,這……似乎就是它想要告訴艾菁的……
……
放學(xué)后,小學(xué)五年級的余曉路過垃圾場的時候,突然聽到了“嘰嘰”的叫聲,他巡音而去,看到了在旁邊水泥管里的一只花枝鼠,它的皮毛黑白相間,像一只小哈士奇一樣。
當(dāng)余曉過來的時候,它站起小小的身子,爪子扶著籠子,然后用黑黑的眼珠盯著他看……
他左右張望,確定它已經(jīng)被遺棄之后,便拎起籠子便跑了。
“以后你就是我的朋友了,以后你的名字就叫小鼠吧?!碑?dāng)余曉到家后,他打開籠子,然后把它捧在手里笑著說道。
“嘰嘰。”它抱著余曉的手指舔著。
就在這時,他突然聽到繼父的腳步聲,他趕緊把它放回籠子里,然后把籠子藏到自己的床下。因為他的繼父是絕對不會同意他養(yǎng)寵物的,所以他必須把它藏起來。
“你在干什么!這么吵?!”他氣沖沖地就甩了余曉一個巴掌。余曉重心不穩(wěn),一下就倒在了地上。
“沒……沒干什么……”他嚇得渾身哆嗦,趴在地上一動不敢動。
“還會頂嘴了?”說著,他便對骨瘦如柴的余曉拳腳相加。
余曉一聲不吭,因為他知道,如果他痛得叫了出來,反而會讓他打得更狠……
在平時,他的繼父會偶爾打他,但是在下雨的時候,他會更加喪心病狂……
那是因為,自從他父親在工地意外死亡后,他就跟著母親一起進(jìn)入了這個家,但是他的繼父在他們搬來之后就像是變了個人一樣,暴戾,反復(fù)無常。終于,在那個飄雨的凌晨,他的母親偷拿了繼父的錢,拋下余曉,一個人離開了這個“家”。
所以……時至今日,只要一到下雨天,他繼父就會想起他母親的事情。這也是他如此害怕下雨天的原因……
“你會一直陪著我嗎?小鼠?”半夜,他癱坐在地上,靠著墻說道。
小鼠爬上他的肩頭,然后輕輕地舔了舔他的脖子……
余曉是個非常內(nèi)向的人,他幾乎沒有朋友,所以……當(dāng)小鼠出現(xiàn)后,它便成了他唯一的一個朋友。它幫他舔舐傷口,陪他寫作業(yè),陪他玩樂,他們一起度過了許多個孤單的夜晚……
……
這天凌晨——
“嘩啦啦——”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在睡夢中的余曉一下子被繼父甩到了地上。迷迷糊糊的他,被打得一下子清醒了起來……
哦,原來又下雨了啊……呵呵……
其實也沒什么區(qū)別吧?只不過下雨的時候,身體會更痛一些……
他就像一個木偶一樣,被繼父折磨著,當(dāng)繼父發(fā)泄完后,他的身體也似乎散了架,倒在了地上……
這種日子,還要過多久?
“小鼠……陪陪我吧……”鼻青臉腫的他踉踉蹌蹌地把床下的籠子拿出來。當(dāng)他抓起小鼠的時候,可能稍微用大了力,它一下子叫了出來……
余曉的表情立刻變了,嘴角輕輕地抖了下,然后又顫抖地上揚了起來,不像是笑,像是……痛?像是……神經(jīng)質(zhì)的反應(yīng)……憤怒……?
“連你也嫌棄我了嗎?”他使勁兒地抓了他一下,然后瞪著它繼續(xù)說道:“對了!!讓你也嘗嘗我的生活怎么樣啊!你可是我的好朋友啊!”
說著,他把它摔倒窗臺上,然后來回踱步,像是在想什么。
“今天是下雨天!我得打得狠點兒!”他立刻停下了腳步,然后興奮地看著他說道。小鼠他被嚇得渾身發(fā)抖。
他像瘋了一樣,使勁兒拍打它的腦袋,小鼠痛得嘰嘰直叫。
“你不許叫!你忘了嗎?我一叫他就會打得更狠!”說著他又連續(xù)地猛敲它的腦袋。
不一會兒,小鼠有些站不穩(wěn)了,它的腦袋被敲得幾近昏迷,它的小眼睛被打得充血……
“這就對了啊,早這樣不就行了,你也要像我一樣啊,要不然會被打死的?!闭f著,他一把抓起它,可誰知小鼠被嚇得又叫了出來……
“你怎么又叫了!”他生氣地把它摔到墻上,一次又一次……直到它站不起來……
當(dāng)他把小鼠放回籠子里的時候,它已經(jīng)奄奄一息了……
“對不起啊,小鼠,我不該這樣?!彼胍獡崦哪X袋,可誰知,當(dāng)碰到小鼠的時候,它的渾身像觸電一樣,怕的發(fā)抖……
它的眼睛濕濕的,似乎是在流淚……
第二天,它死在了籠子里……
……
“好可憐……”艾菁抱著它說道。
“我知道他不是有意那么做的。”小鼠解釋道。
“被憤怒沖昏了頭嗎?”艾菁嘆了口氣。
“一直壓抑著自己,他才是最可憐的?!彼吹雇樗?。
“唉,你反倒同情他?!卑紵o奈地?fù)u搖頭。
“當(dāng)然了,什么好吃的他都給我留著,還陪我玩,給了我一個家。只是……我沒想到最后會這樣結(jié)束……但是我并不怪他……這并不是他想要的結(jié)果,我知道……他只是控制不住自己……壓抑得太久了……如果我的死能讓他心情變好一些,也是值得的……”它趴在艾菁的手掌上說道。
“這真是他的福氣,有你這樣的朋友。你想讓我?guī)湍闶裁茨??”艾菁把它托到面前,然后問道?p> “我想讓你幫他脫離那樣的環(huán)境,讓他重新開心起來?!彼f道。
“我會指點他,但關(guān)鍵還是要看他自己。”艾菁毫不猶豫地答應(yīng)了它,然后把它放到了自己的肩上。
“嗯?!毙∈簏c了點頭。
……
艾菁按照記憶中的地址,找到了他上學(xué)的地方,現(xiàn)在的時間,應(yīng)該剛好放學(xué)。
“余曉……”艾菁定向地呼喚著他。由于艾菁現(xiàn)在不能換成體鏈,沒法以一個實體普通人的樣子和他見面、對話,所以只能用這種傳話的方式。
“你還記得你的小鼠嗎?它很惦記你。”艾菁問道。
“你是誰……你在哪里?你怎么知道我的小鼠……”他紅著眼睛四處張望,說著說著就流下淚來。
“我是誰不重要,它讓我?guī)兔Γ瑤г捊o你,它并不怨你,也知道你不是有意的。但是你在這樣的環(huán)境生活下去,它很擔(dān)心?!卑家娝@樣,看來他是真的很后悔。
“我的小鼠,我對不起它……它還擔(dān)心我……”他蹲下身來,淚流滿面,旁邊路過的同學(xué)都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
“你不要內(nèi)疚,你要堅強,這樣它才會安心地走?!卑及参康馈?p> “我……我該怎么做……”他哽咽地問道。
“勇敢一些,去公安局,把你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講出來,他們一定會替你解決的?!卑继嶙h道。
“我會的,我一定會的。它……它還在嗎?”他擦了擦眼淚。
“它在的,我已經(jīng)告訴它了,它知道后很開心,你要堅強,知道嗎?”艾菁說道。
“嗯,你能告訴它,它永遠(yuǎn)是我最好的朋友嗎?”他的眼眶又濕潤了。
“嗯,可以?!碑?dāng)艾菁跟它說的時候,它高興地在艾菁的肩上跳來跳去……然后便慢慢地消失了……
他被憤怒所牽制,這……是罪嗎?艾菁也不知道,但是人類就是這樣的生物,在一次次的“罪”中重新成長或者繼續(xù)墮落……
罪無可恕嗎?但是它卻是念魂,并沒有怨,也談不上原諒,因為它始終都惦記著他……這么單純的一個念想……
應(yīng)該以身為人類而貶低其他物種嗎?那是可笑的,也是幼稚的……
人類應(yīng)該以“罪”而驕傲、自豪嗎?那是不應(yīng)該的,也是無稽之談。人類應(yīng)該滅掉所有的“罪”嗎?這卻有些不切實際……
只要有人類,就有罪的存在,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這既是一個缺點,又是一個優(yōu)點。它提醒我們,我們不是完整的“人”,它告訴我們,還活著,只要活著就要接受這“罪”……
最終的選擇,還是在自己,選擇將怨恨、憤怒傳遞下去?還是聽從自己內(nèi)心,不受那些“罪”的控制?不以“罪”為資本?或許,“罪”只不過是蒙蔽塵世的沙塵,誰又知道呢……
但是艾菁的心里,卻更加的平靜了起來,好像迷惘的影子漸漸地重疊在了一起,漸漸地清晰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