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莉,一起吃飯吧?!钡诙煳缧輹r間,我特地找她幫忙。
“今天我和叔叔吃飯,你不介意的話,一起來?!毙±蚶揖妥?。
天助我也。暗自竊喜之余,感謝一下諸方神明庇佑。
小莉的叔叔阿兵個性和他侄女一樣直爽,聽說我要查幾年前公關部與保安部合作的珠寶展覽會資料,當場允諾幫忙,吃完飯就帶我去。我的心在白云里打跟斗,樂翻天。
“這里要走樓梯了,光線很暗,留心腳下。”阿兵叔叔提醒。
我身處在陰冷的樓梯間,環(huán)顧四周,粗糙的水泥墻呈現(xiàn)原始的灰沉,階梯也是水泥外表,和樓上的富麗堂皇相比,一個天,一個地。
“兵叔,保安部條件挺艱苦的。”我唏噓。
“只有這一段,很快你就明白了。”他故弄玄虛的模樣,讓我充滿好奇。
當我看到安全門的指紋密碼鎖時,就預感到之前的印象錯誤。等阿兵打開門,我跨進去之后,才更確定自己錯得離譜。
頭頂數(shù)十盞水晶燈灼灼發(fā)光,將貼著乳白色墻紙的長廊照亮。深藍色的地毯簇新,踩著很舒服。走廊兩旁緊貼著十幾扇黑色大小不一的門,大概鋼質的,泛著暗光。白與黑似乎在汪洋里較量。
“哇——”我不是少見多怪,可是和破樓梯間相比,又是天與地的不同。
“別哇得太早,這還不算什么。我們保安部有自己的靶場,拳擊場和不同的格斗場,為員工提供舒適的休息室,娛樂室,電腦室。里面那幾間就是監(jiān)控室和頭兒們的辦公室,裝修和總經理辦公室同級?!彼苁亲院?。
“為什么?”我想不通。
“我們這兒每日進進出出的都是有錢人,保安部職責比一般的酒店重大,又擔負各種各樣的保護任務,所以當然要下本錢。我告訴你,重要人物來洛神之前,要視察過保安部才安心。如果達不到國際水準,他們拽的二五八萬兒似的保鏢直接把我們排除在外。”他看到我一臉頓悟的表情,接著說,“我們的幾個頭兒都是重金聘請,在國際保全界有名有姓。我的同事們個個身手出色,連那些富豪還常常來借人力。”
“兵叔,你一直都在這里工作嗎?”我問。心里驚嘆不已,沒想到洛神的保安部這么強。
“我去年才來的。因為想當警察,考過警校,沒通過。后來業(yè)余練習拳擊,又在一家小的保全公司做兼職,才慢慢混到今天?!彼慕洑v也算坎坷。
“咦?你考過警校?”和我志同道合嘛。
“很久以前的事了?!彼冻鰫濄纳裆??!皩α耍?guī)闳ベY料庫。”
我突然發(fā)現(xiàn)這里也沒有任何監(jiān)測攝像頭。于是,假裝開玩笑問了一句,“你們自己不監(jiān)控自己哦?!?p> 他立刻懂我的意思,笑著說,“可不是,我們是紀律部隊?!?p> 進了資料室,他突然回頭,低聲對我說,“大頭頭威廉也在?!?p> “阿兵,怎么隨便帶陌生人進來?”聲如洪鐘。
“頭兒,她是公關部秦經理的新助理顧鴻,想來查一些資料。有秦經理的授權文件?!卑⒈舐暬卮?。
那個威廉坐在長條形的椅子上。滄桑感的臉,藍眼睛,銅色皮膚,塊頭很壯。分明是老外,卻一口流利的中文。
“一切照規(guī)矩?!蓖畳哌^我,視線回到手中的書。
“是?!卑⒈俅雾懥恋鼗卮稹?p> “什么規(guī)矩?”走到后面,我小聲問。這個資料庫倒像小型的圖書館,主要是軍事和科技類書籍,排放整齊,一塵不染。我在心里大吼:不公平。都是放檔案的,怎么差那么多?
“原始資料不能帶出保安部,允許復印,但需要經理級的授權,而且要登記復印人的名字,員工證號碼以及所屬部門?!闭f著,他就伸手要我的員工證,幫我到前面登記去了。
他們的資料也保存得很好,按年份排列。只花了幾分鐘時間找到需要的那一份,我在復印機前似乎很忙,其實仔細打量房間。面積大約七八十平米,矩形,只有一扇門出入。我有些失望,沒找到可疑處。不過,按邏輯,這類地方應該不會有問題才對。
“我可以參觀一下嗎?”當阿兵和我走出資料庫,我趁勢問。
“可以,但里面的幾間不行?!彼钢呃瓤毂M頭處,“軍事重地。除了頭兒和值班人員有當天的密碼卡,其他人進不去。”
我才注意到一扇全透明的玻璃門將走廊隔成兩部分,而監(jiān)控室和部長副部長的辦公室被隔絕在那頭,墻上嵌著電子鎖。
參觀完其他地方,我謝過阿兵后,回到一樓大堂,才不由苦笑。那個保安部算得上是固若金湯了吧,憑一人之力絕不可能突破防線。原本在周天面前夸下的海口,變得可笑幼稚。第一次,我感覺茫然。還有排山倒海的無力和挫折感,點點侵蝕著堅定的信念。雙腳陷進沼澤里,明知隱藏可怕的怪獸,然而絲毫動彈不得。
我哀嘆前途渺渺,沒看見對面來人,幾乎撞個滿懷,手中的文件撒了一地。
“不好意思。”我說著抱歉,立刻蹲下去搶救文件,免遭周圍的“狼踩”。
“沒關系?!甭曇簟悬c耳熟。
我抬起頭,就見一中年人,絡腮胡,工作帽,灰藍色衣褲,領著黑色工具箱,大概是維修工。這人和我以為的人差十萬八千里遠。神經過敏,我暗笑自己。
“我?guī)湍惆伞!甭曇裘黠@粗啞很多,人依然站著。
“我自己撿行了?!蔽矣挚此谎?,前后聲音怎么不一樣?正好他也在看我,五官藏在雜七雜八的胡子后面,眸子很亮。可惜,眼瞼瞬間低垂。
我是真客氣,他是假惺惺。一聽說不用幫忙,踩著大步子就走了。我邊撿邊想,不可能?。〔豢赡馨??
回到檔案室,趙嬸早走了,我獨自一個人在那里郁悶。動到腦筋僵化了,還是一點主意也沒有。
“不想了,不想了。”我甩甩頭,煩惱暫時扔邊邊。
這個呆了一個多星期的地方,其實面積還挺大,深處的一片我還沒逛過。反正百無聊賴,索性壓壓去。可是,逛到最后一排,滿目除了積灰的箱子,架子,還有積灰的泛黃紙張,甚至比前面的更厚更歷史久遠。我可不想再喝灰,打算回前面去,即使偷工減料,好歹被整理過。不小心,手指正在轉的筆落在地上,咕嚕咕嚕滾到架子下面。我彎下腰,手伸到陰影里摸索。
“咦,什么東東?”指尖的觸感告訴我,那不是筆。“哇,不會是蜘蛛吧?”毛骨悚然,卻沒抽回手,食指和中指一夾,拉出一卷紙軸。
大概不小心落在下面,被架子擋住了,灰塵不多。紙質完全發(fā)黃,可能是洛神剛建時的文件。慢慢鋪開,是一大張工程圖紙,手繪的大廈立體結構圖。右下角有行字,寫著“大成建設初繪于某年某月”,正是洛神建成的年份。我大喜過望,直接往地下車庫的部分看去。怎么只有三層?我看不懂了,又數(shù)一遍,還是三層。只能猜測因為初稿的關系,后來改為四層的。
還是沒有線索,深深嘆口氣,把卷軸收好。我趴在辦公桌上,垂頭喪氣。四周陰森森,冷颼颼。會不會跟風水有關?所以做什么也不順。精疲力盡的腦袋開始胡思亂想。
燈光里,只有我,連影子都要離我而去??諝饫?,只有死寂,連呼吸都會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