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微以為是自己幻聽了,想了想,學了一聲貓叫。
依舊是聽不到聲音,心中隱隱覺得有些不安,她使勁掐了掐自己的胳膊,疼痛感還是有的。正當她準備再學幾聲犬吠的時候,她清晰的聽到那半開的大門內(nèi)傳出了些許聲響。
真是奇怪了,自己說話的聲音一點都聽不到,其他東西發(fā)出的聲音確是聽得那么清楚。
于是她的好奇心開始膨脹,心想反正現(xiàn)在別人看不見她,連聲音都沒有了,趁著四下無人不如進去瞻仰一下清宇門列代先行者的仙資。
猶豫了一下,方小微終究沒有壓下心中的好奇,慢慢朝那扇微啟的大門靠了過去,等走近了,里面有人說話的聲音越發(fā)清晰起來。
方小微將身子輕輕貼在門上,歪著頭朝里面看去。
一入眼的全是擺放整齊的靈位牌,呈梯形擺放的靈位牌一眼看去竟有些陰森恐怖,方小微的心一陣抽緊,常常吁了口氣,暗暗慶幸自己沒有心臟病。
待她緩了緩神再次朝里面看去,這才注意到擺放香燭的神龕下還跪著一個人。
這人雖然跪在地上,卻能從后背看出此人體型高大,脊背挺拔。他身著一件墨黑色的布袍,雖然沒有任何其他的點綴,卻兀自生威??傊砩舷略趺纯匆膊幌袷乔逵铋T的弟子,這讓方小微有些害怕的同時又想到對面去看看這人究竟長什么樣。
還沒等她悄悄溜進去,就聽那人又開口了,充滿磁性的聲音有些發(fā)冷:“你們不是常說負債子償嗎?怎么還不動手?”
方小微心里一驚,正準備抬腳往里面鉆的身子一下失去平衡,趴著門朝里面倒了下去,半邊肩膀撞在冰冷的地面上,疼得嘶啞咧嘴。
明明發(fā)出‘咚’的一聲悶響,可那人居然連頭都沒偏過來看一眼。
這…這…這怎么可能……
聽到那個人的聲音,方小微竟感覺心跳加速,那聲音分明就像是她的弟弟方正輝在開口說話。
她顧不了太多了,脫口便喊道:“小輝——”
那人依舊沒有回頭看她一眼,似乎聽不到她的聲音。
方小微這下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大千世界,聲音相同甚至是面貌生的一樣的大有人在,是她太想家了,所以才會這么不管不顧的喊出弟弟的小名來。
方小微揉著摔得生疼的肩膀從地上爬起來,心中滑過一絲傷感。整理了一下思緒,她有些明白了,除了她的模樣,她的聲音暫時消失了之外,其他的一切動靜如常。
雖然她不知道那個跪著的人在想什么那么專心,不過她總算放心了,那個人說話的語氣雖然冷硬,卻并不是在對她說話,也就是他根本就沒看見自己,看來墨杉的東西還是挺管用的嘛。
為了以防萬一,方小微又在地上蹬了兩腳,確定那人絕對看不見自己以后,她才甩了甩脖子作輕松狀走近神龕邊,垂下頭來看清那人的長相。
果然是個男的。
方小微的目光剛落到那人臉上就這么感嘆。
的確,從背面看和從正面看,對這個人的印象是會發(fā)生很大變化的。例如他那一頭長發(fā)在燭火的映襯下才能發(fā)現(xiàn)居然是黑中泛紅的,發(fā)絲隨意的擱在兩邊肩膀后面,陰影之中的雙目看得不太真切。高高的鼻梁下堅毅的嘴唇緊閉著,給人一種拒人千里的冷漠感。
這時,那男子稍稍低垂的頭抬高了些,與方小微四目相對,似乎是發(fā)現(xiàn)了她的存在。而方小微還自信滿滿的裝出鎮(zhèn)定,剛剛看到他那雙深邃的眉目中一對淺赤色的眼瞳時,危險襲來。
她只覺得耳邊擦過一陣風,接著脖子上一陣劇痛傳來,她望著那男子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讓她幾乎窒息,目光由迷惑轉(zhuǎn)為驚恐。
方小微心想:這下完了,這家伙長得就不好惹,這會惹上肯定死定了。
同時她又想到,總不是一死,也許死了反而解脫了,可以去一個新的世界重新投胎做人。只希望這死之前的痛苦短暫一點,死后去的世界沒有這么多妖魔鬼怪,能夠平平凡凡的活一世就好。
越是接近死亡,反而越是有許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冒出來,方小微腦中思緒百轉(zhuǎn)千回,最終歸復釋然,連掙扎的力氣都不想浪費了。
誰知那赤瞳男子在她快要喪失意識的時候眼眸中閃過一絲疑惑,忽然撒手,她一個沒防備,再加上渾身脫力,頓時又硬生生摔在石板地上。這下小命又回到自己手上了,可是這一摔也太重了,雖然對恢復神智挺有效的,卻著實讓她疼得快背過氣去。
連抽幾口涼氣,方小微蹲在地上大叫道:“你要殺就痛快點,干嘛這么折磨人!”
赤瞳男子沒有理會她的情緒,也沒有起身,而是將頭又垂下一分,似乎是又陷入了他的個人世界,忽視周圍的一切。
因為這赤瞳男子的聲音跟她的弟弟神似,并且剛才他明明輕而易舉的捏住了她的咽喉,只需要手指稍稍用力,便可擰斷她的脖子,可是他卻放過了她,雖然不明白這其中有什么因由,方小微已覺得不再怎么懼怕這個陌生男子了。
反正不知道這人究竟有什么神通,隱身符居然在他面前失效。方小微索性把額頭上那煩人的東西一把扯下,那黃紙一離開她的額頭便自行灰飛煙滅。
這種情況方小微已在墨杉那里見過幾次,所以她只是有些不適應的楞了楞神,然后注意力再次落在那位赤瞳男子身上。
“喂!”反正那人一見面就動手,方小微也不情愿與他客套,語氣聲音的問:“你不是‘清宇門’的人吧?”
赤瞳男子沒有動。
方小微在他背后慢慢走了一圈,確定他不會再突然發(fā)難,這才做出威脅狀說道:“你擅闖清宇門重地,小心被發(fā)現(xiàn)了,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赤瞳男子沒有說話。
“跟你說話吶,聾子!”方小微火了,隨手抄起神龕上的一尊香爐,作勢要朝那人頭上砸去——她要報剛才的一掐之恥——方小微似乎看到自己接下來將這廝砸暈然后逃跑去找墨杉的經(jīng)過,但是當她將香爐舉到頭頂時,忽然渾身不能動了。
手中香爐里的灰燼卻不受控制的灑落,粘在她那還沒干透的頭發(fā)上,真正向那人生動的解釋了‘灰頭土臉’這四個字。
赤瞳男子終于有了動靜,只聽他漠然開口問道:“溫懷柔是你的什么人?”
他的話說畢,方小微發(fā)覺自己又能動了,可這會她卻不敢再多動,老實的捧著手中的香爐,想了想回答道:“誰是溫懷柔?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p> 因為緊張而說了真話,說完方小微又有點后悔了。剛才那么好的機會,怎么不詐他一下呢?隨即她又將這個想法掐滅。唉,他連自己準備從側(cè)面偷襲他都先知道了,如果讓他猜出自己在騙他,或許真激怒了他,會將自己折磨致死呢。
“你叫什么名字?”赤瞳男子冷冰冰的聲音再次傳來。
“方—小—微!”方小微故意揚高嗓門將聲音拉得老長,以顯示出她回答這個問題時是多么的被逼無奈與生氣。
赤瞳男子似乎并不計較她語氣里的不良情緒,或許是完全無視??傊聊艘粫?,居然將他那石化一般的頭偏了三分過來,鋒利的目光將方小微全身打量了一遍,看得方小微只覺得全身汗毛倒掛。
隨即他將頭轉(zhuǎn)回去,開口道:“你可以走了。”
“切!”方小微惱火的白了那人一眼。雖然就這么走了看起來像是聽他派遣一樣,可此時不走,難道還賴在這里不成?
快步跑到門口,方小微還是有些不甘心,回頭瞟了那人一眼。此時那個人完全背對自己,依舊是入定一般的沒動,以至于方小微心生一計,揚起手里的香爐朝那人腦袋砸去。
反正他看起來也不是普通人,估計是砸不死的,如果能在他后腦勺上添個膿包,再把他那一頭漂亮的長發(fā)也弄個灰染,方小微心里就滿足了。
豈料方小微這一砸之下,手法雖奇準,但眼見那香爐正中目標時忽然‘澎——’一聲輕微的悶響,化作粉末在那離那人的頭還有兩寸遠時飄散落下。
方小微只覺得小心肝一抽緊,也不管那人會不會追過來教訓她,奪門便跑,直到跑開了十幾米遠才大叫出聲:“妖怪?。?!”
驚慌、懼怕讓方小微在群樓間一通亂竄,直到力竭才劇烈喘息著靠在一根石柱上停下腳步。腦門心那點熱勁散去,方小微才意識到,她跑了也有半個多小時了,居然連一個人都沒看到,四處安靜極了。
雖然她直到這里好歹算名門大派,不是幽冥鬼窟,不會半路殺出一群惡鬼將她抓走,可是人類的天性是群居喜歡熱鬧的,周圍太安靜了連個找她麻煩的人都沒有,她是會覺得不安的。
墨杉呢?
方小微四處一陣張望,瞄準了一條比較寬闊的青石道旁,一所兩層高的小樓。
小樓的建筑格式比較樸素,沒有多余的點綴浮雕,卻讓人更容易親近。特別是在那小樓的第二層有一個特別大的平臺,上面居然擺放了許多花草,這讓方小微一看就對之產(chǎn)生了好感。
她現(xiàn)在只是想找個高點的地方,看能不能發(fā)現(xiàn)點人跡,問問這里管事的人在哪。既然那小樓一層的大門沒有上鎖,而它所處的位置又比較適合遠目,方小微自然是不請自入的跑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