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那雪沁你來夾染吧,”羅綺說著將一塊帶著細(xì)塵的白蠟融進(jìn)了一只雕著卷草紋的白錫盆中,低下架著小炎苗烘烤著。蠟塊隨著微微漲起的火勢慢慢熔化成一灘灘的蠟液,從中間向兩邊流淌著,漸漸的填滿了整個白錫盆。
錦顏抬過來一只小號的櫥子,也就剛剛過了膝蓋大小的樣子,上面繪著掐絲琺瑯蟠龍透雕寶相花獸耳方,咋一看略顯陳舊,幾處的琺瑯彩已經(jīng)脫得只剩些瓷片內(nèi)核,外框的回龍紋以及夔紋的陰線縫隙中滲著染料污漬。四面開光處的鏤空鎏金寶相花花卉紋飾已經(jīng)磨得不像樣子了,右兩側(cè)的對稱銜環(huán)獅頭鋪首,一只已經(jīng)不知道去哪里了。木制蓋的金漆盤龍紋已經(jīng)顯現(xiàn)不出金漆色,只是黑霧霧的。
錦顏拉著獸耳方開了櫥子,一股冰涼之氣襲來,雪沁仔細(xì)看了一下,原來櫥子中有兩層,被隔斷開來,底下有個小孔,源源不斷的冒出涼氣。這不是冰箱嘛,雪沁不禁想到,忽然間對著破敗的櫥子另眼相看。
羅綺取出蒨素紅與朱砂的染料兌到了白錫盆中,一熱一冷相兌之中騰起陣陣白煙,一股茜草的味道撲鼻而來,夾雜著許些朱砂礦的味道,白煙直起彌漫在屋子中央,直沖屋頂?shù)臋M梁。
三人頓時齊捂口鼻,連連拭淚。一陣子過去,青煙消散,屋子中重新出現(xiàn)淡然的空氣,雪沁從奩子中拿出一團(tuán)蠶絲線,浸在白錫盆中,猩紅的蠟液凝固,純白的蠶絲線上浮現(xiàn)色澤,只是這個色澤與之前的妝花色澤顏色迥異,較于之前顏色深沉。
錦顏取來另一個白錫盆,將多于的蠟液溶后倒掉,盆中的依稀只留下鮮紅的蠶絲線?!斑@個顏色好像還可以吧。”羅綺講道。
“應(yīng)該可以,干透后,蠟盡后顏色應(yīng)該會變淺?!卞\顏接著道。
雪沁從心中舒了一口氣,就是害怕媒介夾染于原來的顏色相差太大,現(xiàn)在好了。兩個資深的染制人士一致認(rèn)可也就放心了。
“好,那我一會兒就把它紡了,雪沁,羅綺你倆個來梭織。”錦顏說著排干蠶絲上的蠟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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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逸齋的外院,一群阿哥伴讀在騎馬習(xí)箭,眾人鬧哄哄的比試著箭藝馬術(shù),颙琰處在中間,由于多日來受皇上的親睞,明顯的已經(jīng)成為眾人推崇人物之一。但是颙琰還是很淡定,一直不作出頭之鳥,不善凡事示強(qiáng)。
幾個阿哥相繼出頭的拉弓射了幾箭之后洋洋得意的藐視眾人,也有幾個技藝不行卻不甘于被埋沒的,躍躍欲試的現(xiàn)丑拉了幾弓。直道最后阿哥中就只剩下颙琰沒有開弓射箭了。
一個箭藝不精而受挫的阿哥永瑆注意到了一直沒有射箭的颙琰,嘲笑的說道:“十五阿哥定是箭神,深藏不露的奇箭精術(shù)才從不在我們面前開弓,只是等到皇阿瑪來時才一展雄風(fēng)?!?p> 永琮挨了三十大板之后忿忿不平,但明顯氣焰是小多了,也不在拉幫結(jié)伙的在上書房使狠了,今天永瑆一提起這茬,立刻來了勁,挑釁似的應(yīng)和起來:“颙琰,射一個,讓為兄看看,你能否來個百步穿楊,還是只能留個狗啃靶?!?p> 一些前個挨了板子的人也著實不爽,紛紛開始起哄。棉億在一旁看著不是很舒服,雖然棉億身體不是很好,但是聰明一流,見此情況連忙過來解圍,“十五阿哥的箭術(shù)是沒問題的,但有福大爺在,咱幾個哪里敢在魯班門前板門弄斧,是吧,十五阿哥。”說著拉著十五阿哥往回走。
“等等,你今個不射了這箭,你就是個孬種?!闭f著一把長一米的桃木包鑲黃銅邊子的弓就撇了過來。黃銅邊子砸地發(fā)出鋼朗朗的聲音,正好甩在颙琰的倭皮軟靴邊。
棉億不禁皺起了眉頭。看看旁邊面目淡然地颙琰帶著一臉的無所謂。
颙琰的這個表情正好激怒了永琮、永瑆。兩人互相使了個眼色,永瑆道:“棉億,若是你家十五阿哥不射,我們就揍你,你可不要怪我們,這是上書房的規(guī)矩?!?p> “是啊,棉億?!鄙聿拇执蟮挠犁砥鹦渥榆S躍欲試的朝身材弱小的棉億走過去。
“等等?!憋J琰道,一邊連忙推開身邊的棉億,“棉億,你先回書房,這邊交給我?!泵迌|低頭瞥了一眼颙琰,連聲道:“有勞十五阿哥了,綿億先走了?!?p> 颙琰彎下腰撿起銅包邊的弓箭,飛身上了一匹赤紅色鬃鬢的棗紅馬,一瞬間一道詭異的眼神閃過,颙琰也未曾注意,只是專心的騎馬射箭,一下子連發(fā)了數(shù)十箭,箭箭中靶心,場上頓時傳出陣陣叫好聲,一群伴讀紛紛鼓掌叫好。颙琰沒有多在意從馬上下來便徑直往前院去。忽然間感覺好像那堆人中少了幾個,但也沒有多注意。
永瑆忽然奸笑一聲:“颙琰射得好,我還當(dāng)颙琰只會在皇阿瑪來的時候射呢?!?p> 颙琰沒有理會永瑆的冷嘲熱諷,只是徑直往前院去,只是隱隱有些不好的感覺,似乎身上少了什么東西,但也沒有十分的注意。
走了幾步感覺腰中空空的,一想原來是自己的扇子掉了,轉(zhuǎn)身回去尋卻發(fā)現(xiàn)永瑆等人正在挑釁的看著自己的背影。實在不想往過走,也就直接回了書房,進(jìn)了書房才發(fā)現(xiàn)諾大的書房中只有??蛋惨粋€人,福康安倚著墻通讀一本《孫子兵法》神情凝重,恍若沉浸在沙場秋點兵的狀態(tài)之中,基本上沒有看到剛剛進(jìn)來的颙琰。
颙琰看著??蛋沧x書的專注神情,忽然想起了流音亭的那個醉酒的晚上,以及好久沒有見雪沁,便想去看看,正打算走時,看到了桌子上擱著的扇子,檀木的把柄沾了一些墨滴也沒有多想,擦了擦便收了起來,往司服所趕。
透著司服所的門棱子往里看,雪沁今天頭上多帶了幾串珊瑚珠子,發(fā)簪也多了幾只,穿的是一件織錦刺繡梅花修德的旗服,襯著小臉份白粉白的,格外的好看。手中銀白的小鉤子上下翻飛,帶著一團(tuán)團(tuán)的緋紅細(xì)絲,兩只纖細(xì)的手不停的交錯變換著,心無旁騖。
颙琰隔著窗欞子,專注的看著里面一心制活的雪沁不忍打擾,時間一點點過去,忽然間肩膀被一只有力的手撰住了。
“你是干什么的。”只聽后面的那個有力的男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