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驗(yàn)尸(三)
如果玉華在就好了,他忽然想到,每當(dāng)他受了傷,得了病,玉華總能調(diào)制出最好的藥方來,有她在身邊,他什么就不用愁。
他還記得,那一年,他去戰(zhàn)場,朱玉華也隨軍,他多次中了箭毒,瀕臨死亡,可玉華總能將他從死亡線上,拉回來。
如果他要遠(yuǎn)行,玉華總會給他準(zhǔn)備好各樣的藥,放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所以,他從來不必?fù)?dān)心受傷,因?yàn)?,玉華什么都幫他準(zhǔn)備好了。
可是,現(xiàn)在,哪怕只是腹部上小小的傷口,他都沒法醫(yī)治,只能眼睜睜看著血流出來。
對了,他忽然想起,玉華出事之前,還制作了一些止血藥,他還帶在身邊,連忙地,他從里衣里取出,灑在傷口上。
很快,血就止住了。
一直在哭的哈密見傷口不流血了,忙說:“公子,快請起吧,幸好沒什么傷,若不然,朱姨娘可會擔(dān)心的?!?p> 提起朱姨娘,楊明曦一顆陰沉的心總算有了點(diǎn)光明。
想到朱青妍的溫柔可親,美麗動人,他便渾身有了力量,剛才的無力感漸漸消失,道:“扶我去大堂吧?!?p> “公子,您沒事了?那顆藥這么神奇,只一抹就全好了,是誰的藥?。俊?p> “不必你多問。”楊明曦的臉又回歸陰郁,抬頭望天,黯然想道,為了朱青妍殺了朱玉華,他真的做得對嗎?生平第一次,對下定決心所做的事,產(chǎn)生了悔意。
念兮心神恍惚地坐在大堂的旁聽座位上,眼前,浮現(xiàn)出往事種種,雖然業(yè)已過去,可在她將利刃刺入楊明曦的肚子時,一股熟悉的血腥味,彌漫她的鼻尖。
那個時候,就連她的三弟,都羨慕地說他們夫妻恩愛,必會天長地久。
可是,前世不顧一切的付出,原來是一場笑話。
今日,當(dāng)楊明曦猙獰著臉,用力擰她的脖子時,她才看透他的真面目。
原來,他不只有溫和善良的一面,更有蛇蝎心腸的一面。
哪怕對付一個九歲丫頭,他也能狠得下心,置她于死地!
她記得過去的自己,之所以被他吸引,就是因?yàn)?,親眼目睹了他如何護(hù)送一個摔在街市上的老太太回家。
當(dāng)時,她披著面紗,坐在馬車上,看到一個年紀(jì)與她相仿的俊美少年,挽起褲角,在淋漓大雨之中,背著一個貧窮老太太歸家。雨水將他淋成落湯雞,可老太太身上卻一滴雨都沒滴到。
那個時候,她便對他一見傾心。
她知他雖貧窮,但更驕傲,便請他以給弟弟妹妹教書的名義,入住朱家別院,處處資助他,也在那一個雨天,她知道了他的名字,也知道,原來,他與自己同年。
然后,接下來的故事似乎順風(fēng)順?biāo)?,他一路高升,由小兵到將軍,由將軍到侯爺,最終,他也如愿以償,由皇上賜婚,娶了她為妻。
她本介意自己年紀(jì)不合適,不愿意嫁于他,他卻是一路追求,直到跪請皇上賜婚。
這樣的勇氣,她當(dāng)時,是斷斷想不到,緣于什么,他會背叛她如此之徹底。
仿佛完全變成了兩個人。
以至于后來,他納朱青妍為妾,朱青妍生下了庶長子,他待她如空氣,她都還以為,他的心終歸還是她的。
今日,他的真面目昭然若揭,她終于明白,過去,他追求她,迎娶她,都不過是一個局。
一個他完美設(shè)計、請她入甕的局。
她進(jìn)去了,他功成名就,美人雙收,而她,家破人亡,身首異處。
也許,他從一早的初見,便是在演戲,那個雨天他對窮苦老太太的幫助,不過是為了吸引她的注意。
不過,想通了這些,她倒也釋然了。再沒什么好糾結(jié)的了。原來,他從未愛過她。既然從未愛過,后來的種種傷害,也只是一場欺騙而已。
如今,夢醒了,她要做的,就是讓他為這場欺騙,得到應(yīng)得的懲罰!
楊明曦走進(jìn)公堂時,傷口早看不出來,精神抖擻,朝念兮看了一眼。
這個女孩,越看越不像九歲,眉眼間有一種獨(dú)特的氣質(zhì),配上今日穿在她身上的、顯得過于寬松的金織蘭花百褶裙,整個人氣如空谷幽蘭,楊明曦不覺內(nèi)心一顫!
這時,謝玲宣布:“開庭?!?p> 念兮操起解剖工具,再次驗(yàn)尸。
這一次,她要檢驗(yàn)的,卻是胃部。
她拿小刀劃開干尸的腹部,鑷子與夾子并用,夾子夾住肌肉以讓肌肉不至于翻下來,遮擋視線,鑷子則挑起胃腸,再夾出胃里的東西,放在碗里。這樣,算好了。
胃里拿出來的那個東西,呈棕黑色,她交給林太醫(yī)辨認(rèn)。
林太醫(yī)只稍稍一看,大驚:“這是劇毒半夏?!?p> 半夏,又名“七葉半夏”,全株劇毒,位列十大毒藥之內(nèi),全株劇毒,常人生食一點(diǎn)便會中毒,量多則死。
謝玲看著念兮說道:“朱玉華是中毒而死,可這毒藥是誰下的呢?”說罷眼睛又看向穆玉蓉。
“不是我啊,娘娘!我根本不識得什么‘半夏’不‘半夏’的,怎么毒她???”玉蓉驚恐地大叫,指著楊明曦說,“是信陽侯!朱玉華既是名醫(yī),她的藥櫥里一定有很多‘半夏’,必是信陽侯從她藥櫥中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