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起床,和行癡背上竹簍一起去山頂眺望絢日云出,聽他持誦一段法華經(jīng),接著就滿山遍野地采集草藥。保成看著行癡的背影,不由心說爺爺您的年紀當我爹倒正合適,呃,至于那個真的阿瑪,似乎很容易被認為是表親的兄弟吧。自己似乎只能感嘆下早婚生子的劣根性啊,會不會此時在紫禁城的某處響起一聲噴嚏呢?某只小孩有些邪惡地想著,帶著燦爛的笑容幫自家爺爺干活。
快到中午時分兩人總算是回到了竹林寺,此時保成同學已經(jīng)餓得前胸貼后背了,怕是見到一碗草都會有啃一口的yu望。可是行癡素來一日只食一餐,而且待在清涼山時都是等澄空送齋飯下來。今日臺內(nèi)似乎有個熱鬧的無遮會,想來澄空可能無暇下山,保成為了自己健康的胃動力系統(tǒng),自告奮勇地親自做飯。
俗話說的好,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現(xiàn)在更有少年一枚難為無米之炊。保成把整個寺院翻來覆去折騰了幾回,只找出兩根不知何時風干的玉米——上面的玉米粒比石頭還磕牙,可食用指數(shù)為1;一碗懷疑有些年代的米——好在沒有發(fā)霉的表面現(xiàn)象,可食用指數(shù)為2;唯一的調(diào)味品——一塊鹽巴。以上物品可食用總分為3.5,滿分為30,一項十分。
他呆立在炊房里足有三分鐘,對爺爺膜拜不已,不禁握拳在東風中流淚,老爹你每天一頓飯就足夠吃上一星期了,太奢侈鳥~
此時此刻,宇宙,銀河系,太陽系,地球,亞洲,大清國,華北地區(qū),京城,紫禁城,乾清宮,華麗豐盛的餐桌前的康熙皇帝,還沒將糟溜魚片送入口,手一顫,狠狠地打了一個噴嚏,嚇得李德全連忙去招呼太醫(yī)。愛新覺羅•;玄燁先生疑惑地揉了揉鼻子,這是朕今天第二個噴嚏了,是誰這么叨念著朕?
烹飪中最原始的方式之一,或者說是保成同學最擅長的方式,煮。趁行癡在外面洗凈草藥的時候,他三下五除二地把所有材料用風咒磨了個粉碎,通通扔進鍋子里,無聊地看著柴火一點點吞沒鍋底,聽著里面咕嚕咕嚕的水泡聲,竭力忘卻腹中空空的感覺,安慰自己里面不是一鍋玉米渣子,而是一鍋西湖牛肉羹,慢慢地靠在一邊睡著了。
行癡將草藥洗凈,攤開在架子上晾干,聽得有人扣門,開門一看是端著齋飯一臉歉意的澄空。相互合十謝過之后,他頭轉(zhuǎn)向冒著裊裊青煙的炊房,想起那個素衣少年,平靜的臉上漾起笑意,將齋飯收在屋里,輕輕推開了炊房的木門??吹缴倌臧卜€(wěn)的睡相,不由一怔,似乎是什么好夢,嘴角微微上揚,極輕地呢喃著“額娘……”
灶臺上的鍋子騰起熱氣,幾乎要將鍋蓋掀翻,行癡上前打開蓋子,一鍋金黃色的玉米渣子彌漫出糧食的香味,還在咕嚕咕嚕冒著泡,帶起一圈圈金色的漣漪。他愈發(fā)驚訝,回頭再次打量了一番保成,有些疑惑。不過這些疑惑很快消失,因為他向來不會惦記這些小事。
保成一頭倒在青磚爐灶邊,被砸醒了,疼得摸著頭皺著眉毛,見到行癡在一邊,笑道:“可以開飯了吧,我可餓慌了?!?p> 從來沒這么餓過,即使是在被沙羅追著訓(xùn)練的時候都沒這么餓過,保成完全拋棄了之前西湖牛肉羹的幻想,埋頭大口大口喝著被自己定為原材料可食用指數(shù)為3.5的玉米渣子。這個現(xiàn)象說明,人餓的時候,食用指數(shù)再低的東西都能一躍蹦到滿分。
行癡慢斯條理地喝著玉米粥,暗自點點頭,孫子到底不錯,想來貴族人家中有幾家孩子會做飯?他擱下碗,平靜地開口:“方才澄空送飯來了?!?p> “嗯?咳咳——”保成一口嗆住了,拍了胸口半天才順了氣,拜托,爺爺您是想整我是吧,早不說,否則還有白米飯可吃。他掛下數(shù)道黑線,有些怨念地低頭盯著碗底最后一點玉米粥。行癡覺得這個孫子有趣極了,雖然不知道是第幾個,但是品行令自己十分贊許,又道,“貧僧一日只食一餐,但施主至夜會感到些許饑餓,可以以齋飯?zhí)铕??!?p> 原來是給自己當晚飯的,保成感動地搶過行癡手中的碗,“我來洗碗!”說著就興沖沖向炊房而去,行癡愣了愣,才緩緩道,“貧僧原是想添飯的?!?p> 保成下午無事,行癡又要去念經(jīng),自己干脆就上山看那個無遮會去。無遮會的意思是賢圣道俗上下貴賤無遮,平等行財施和法施的法會。唐朝玄奘西行天竺,戒日曾經(jīng)邀請他參加在曲女城舉行的無遮大會,天竺每五年舉行一次,傾竭府庫惠施群有,大會進行75天,分別向各等教徒以及乞丐布施。中國無遮大會始于梁武帝時期,他在重云殿為百姓設(shè)救苦齋,以身為禱。此后,無遮會成為各路僧人交流佛理,布施百姓的聚集會。
清涼山臺內(nèi)人頭攢動,不僅是各方高僧在此,還有信男善女在此禮佛。保成聽了一會堂外兩個僧人的理論,大體是研究五蘊諸法之類,他按了按頭,有些糊涂,就往無量殿后而去。還沒走幾步,眼角忽然瞥見一個人影,下意識快走了幾步,貼在院墻后悄悄探出頭來。
竟然是陳菡紅,她身邊還跟著霍義桐,以及一位以紗巾遮面梳著中年婦女發(fā)式的女子。保成仔細打量著三人,似乎陳菡紅和霍義桐對那位中年女子特別尊重,而陳菡紅不時在女子身邊笑著撒嬌,看來是她的母親。
只是,這三人左盼右顧的神情不想是來敬香的。保成轉(zhuǎn)身走開,陳菡紅和霍義桐都是認識自己的,如果被他們發(fā)現(xiàn)可就麻煩大了。
穿過無量殿,后面極為幽靜,正當他有些詫異怎么沒有人時,澄空從里面出來,抬頭見是他,合十輕聲道:“這里是各方高僧論理之處,施主還是請回避吧?!?p> 保成這才恍然大悟,忙不迭地低聲道歉,回到了外面,再尋找那三人時,已經(jīng)找不到了。眼見天色將暗,山路難行,就直接下山返回了竹林寺。行癡已經(jīng)持誦完幾卷經(jīng)書,迎著夕陽收回晾干的草藥,他上前幫忙,直到將藥材全收回后才進屋熱飯。
這算是清涼山的一日了吧,保成躺在屋頂上看著滿天璀璨的繁星,無由無故嘆了一口氣,總覺得光新會的人在此沒什么好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