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莊書晴過來,兩人便停了話頭。
“這么多?”
“這些日子陸陸續(xù)續(xù)畫的,底下那些是最開始畫的,技藝有些生疏,織姐姐看看能不能用?!?p> 織娘仔細的一張張翻閱,上面的都沒有什么表示,到了后面卻是挑出來幾張放到了一張,“這幾張不行?!?p> 莊書晴撿起來看了看,心下有了底。
“我認識的繡娘多,要賣掉這些并不難,可我不建議你像賣給我一般這樣賣,先不說她們能不能痛快的一次性拿出這么多銀子,就是能拿出來,你一次出手這么多她們必然要壓價,這就等于是你自己在和自己競爭,虧的還是你自個兒,秀才賣花樣子是為了糊口,為了多買幾本書,可他們是讀書人,首先要做的還是讀書,也就一個月賣個一幅可能就夠了,所以花樣子的價格一直沒有下來,你這些雖然都在水準(zhǔn)之上,可畢竟出手太多,必然是會將價錢拉下來的,以后想再要漲回去卻不那么容易了?!?p> 是了,是她太目光短淺了,只想著要趕緊多賺些錢去將玉佩贖回來,卻忘了一個市場有它的規(guī)則。
莊書晴鄭重的朝著織娘拜下去,“謝謝織姐姐坦言以告,是我太急了。”
織娘扶起她,笑得溫柔,“你不嫌我多嘴就好,要是有機會,你不妨和繡莊接觸接觸,要是能被她們看上眼,來錢就穩(wěn)定了?!?p> 莊書晴心下一動,模糊有了個念頭,這會來不及細想,只是道:“我技藝生疏,繡莊哪能看得上?!?p> 其實話一出口織娘就后悔了,她是單干的繡娘,銷路本就比不得繡莊,有出色的花樣子,再憑著一手好手藝才能殺出一條血路,要是繡莊也能拿到和她一樣優(yōu)秀的花樣子,那不是自斷生路嗎?
聽得莊書晴這么說她自然不會再勸,只恨不得她一直不要開那個竅才好。
“市面上大幅的花樣子一直很緊缺,你不防在這上面用心些,并且價錢也要高出許多,目前賣出去的最高價是一百兩,一幅八頁屏風(fēng),我有幸見過后來做出來的屏風(fēng),那真真是我這輩子見過最美的屏風(fēng),便是你的東西賣不出那個價,十兩二十兩也是好的,只是數(shù)量上也需控制著些,不要沖壞了市場。”
“我記下了,謝謝織姐姐提醒?!鼻f書晴誠心道謝,之前,她還是想得太簡單了。
剛進了帳,莊書晴大方的割來兩斤肉,又買了條魚,親自下廚翻著花樣做了一桌子菜。
因為有客人,莊書寒是在屋里用的飯。
三個女人一桌,莊書晴內(nèi)里是個成熟的靈魂,情商也不低,倒也相談甚歡。
次日,織娘送銀子來時還帶了三個人,都是繡娘。
莊書晴學(xué)乖了,一共也只拿出來十張花樣子讓她們?nèi)シ?,有織娘在,價錢自是給得公道,并且說以后會常來她這里買。
記著張秀兒是寡居,書寒也要做學(xué)問,總是人來人往的不好,莊書晴干脆定下每月的初八,十八,二十八做這買賣。
這樣,她也能有些時間考慮些別的事。
張秀兒看她每天往外跑,忍了幾天終于沒有忍住,等到人回來拉住她勸道:“我知道你急著尋親,可這事急不來,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議親的年紀(jì),這事上面要多注意些,不要整天往外跑,會元城也就這么大,被人看在眼里于你以后不利?!?p> 自那日織娘來過后莊書晴心里就有了一個念頭。
大夫她是不能做了,可在這個感冒都能要人命的年代,她并不想完全放棄,至少在以后書寒有個什么萬一的時候她不會因為沒有準(zhǔn)備而手足無措,不行醫(yī),關(guān)鍵時刻卻要能救人。
所以手術(shù)的那一套行當(dāng)她是要悄悄準(zhǔn)備起來的,要做出能用的東西,必定不是一點銀子就夠的,書寒以后要進學(xué),也會是一大筆開支,還有他們的日常開銷,要贖回來的玉佩,哪里哪里都需要錢。
本來她以為畫花樣子能為她解決這些問題,她也打算先這么安安穩(wěn)穩(wěn)的呆上兩年,可織娘的話卻斷了她的念想。
她必然得另謀一條財路。
這條路子她心里已經(jīng)有了點想法。
她不愁沒有新鮮的花樣子,賣出去會壞市場,那要是請上幾個繡娘做了自己往外賣成品呢?
這幾天她去外面也沒做別的,就是在東西集市看行情,同時也在找鋪面。
她知道有些事起了念頭就要付諸行動,前怕狼后怕虎的,只會什么都做不成。
這一步跨出去即便是不成功,損失她也背得起,最多到時再想別的辦法就是。
在現(xiàn)代活了將近三十年,又是那樣的出身,她獨立慣了,也習(xí)慣了什么事都自己拿主意,卻忘了現(xiàn)在有個會擔(dān)心她的人。
這個婦人也許軟弱,也許不算有擔(dān)當(dāng),也許有利用他們姐弟來排解寂寞的用心,可她對自己對書寒的關(guān)心都是真心實意的,她本也打算等鋪子開成了請她做繡娘,此時也就不再遮著掩著。
“秀兒姐,我打算開個鋪子。”
張秀兒一怔,“你出去不是尋親,而是看鋪面去了?”
“尋親不見得能尋到,我卻得為書寒多考慮幾分,他以后必須是要進學(xué)的,少不得有需要花錢的地方,我能畫花樣子,再請繡娘做出成品在鋪子里賣,總好過單一的賣花樣子?!?p> “可你賣花樣子一個月也能掙不少,粗略算一算,一年下來能有二三百兩,已經(jīng)是許多人都比不上的了?!?p> 一年掙的只夠她贖回玉佩,她如何能滿足,書寒一年比一年大,她拖不起,可這些她不能和這個善良膽小安于現(xiàn)狀的婦人說,只好含糊的道:“我有需要大筆花錢的地方,這些錢,不夠?!?p> 張秀兒有些慌,她不知道什么事需要大筆花錢,她擔(dān)心在那之前書晴就先壞了名聲,毀了一輩子。
“秀兒姐不用擔(dān)心,我本來也沒打算議親,娘過去才一年,我還需守孝兩年,這事現(xiàn)在也急不來?!?p> 張秀兒恍然,是了,姐弟兩個一直都穿得素淡,她之前只以為是兩人手頭拮據(jù),沒有添置新衣服,卻原來還在孝期。
不知道要怎么再勸,又不想讓她繼續(xù)去外面奔波,張秀兒嘆了口氣,道:“你忘了我弟弟是干什么的了?要找鋪面問他準(zhǔn)沒錯,便是他手頭沒有,也能去幫著打聽,我明天叫他來一趟,你別出去了。”
莊書晴燦然一笑,“好?!?p> 次日上午,張書成就過來了,手里還提著一個壇子。
“娘做的腌菜,讓我給你帶一壇過來。”
張秀兒接過來,臉上滿是喜色,“都忘了是到腌菜的時候了,就喜歡吃娘做的,小弟你坐,我去給你倒茶?!?p> 看著姐姐忙活,張書成問,“別人幫我看著臺子,我需得快些回去,姐你叫我過來有什么事?”
“是我找你?!鼻f書晴從外進來,叫了聲秀兒姐便在一邊坐下,“我想租個鋪子,秀兒姐心疼我,不愿我在外面奔波,就將你叫了來,勞大哥跑這一趟?!?p> 張書成揚眉,“你想做買賣?”
“恩,是有這個打算?!?p> “你才多大?你弟弟才多大?便是你手里有本錢,又能做什么買賣?便是做了,又有人信任你們,愿意買你們的?”
“是我做,不是我弟弟。”莊書晴糾正他,又道:“這些大哥都不需要擔(dān)心,要是手里有合適的鋪面租給我就是?!?p> “鋪面自然有,你都不怕會收不回本,我自然不會將到手的錢財往外推。”接過姐姐遞來的茶,張書成神情淡淡的看向莊書晴,“要多大的鋪面?可有更細致的要求?”
“鋪面中等便好,我打算賣成衣,有可能會再賣其他繡品,所以鋪面周圍不能有臟污的鋪子,最好是周圍都比較干凈,賣的東西也不要是那些雜七雜八上不得檔次的,大哥手里可有?”
“有兩處,現(xiàn)在去看?”
“行,大哥稍等,我去去就來?!?p> 莊書晴去了弟弟屋里。
“姐姐要出去一趟,一會你去割點肉回來,說不得張家大哥會在這里吃飯。”
莊書寒搖頭,“我和姐姐一起去?!?p> “不用……”
“用,我是家里的男人,這些事原本就該是我來做,只因我不會才讓姐姐勞累,就像秀兒姐說的,姐姐還是盡量少露面的好,我現(xiàn)在比姐姐還要高一點了,理應(yīng)由我出面?!?p> 弟弟這般有擔(dān)當(dāng),莊書晴又欣慰又心酸,只有生活不那么順?biāo)斓暮⒆硬艜缭缍?,她家這個一心想要出人頭地的尤甚。
就這么呆了一瞬,莊書寒已經(jīng)收拾妥當(dāng)了,這段時間的了解足夠她知道,現(xiàn)在說什么都改變不了弟弟的主意,想著他這些日子天天看書,出門走走也好,干脆什么都不說一起出了門。
外面,張秀兒也在低聲囑咐小弟,“要是看好了,租金你幫著壓一壓,別要高價,要是讓我知道她們姐弟吃了虧,以后你就再別登我家的門。”
張書成無奈的看了碎碎念的姐姐一眼,也就她看誰都好,將那兩姐弟看成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也不看看他們是那么容易吃虧的人嗎?